网文走向何方

这个题目看着有点大，其实就是我的一些思考。在鲁院跟各网站编辑交流的时候提过一些，可惜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那点事里，没几个在意听。现在时间过了只有一点点，半年左右，但现实却在逐步向我当初推测的方向靠拢，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让我感恩的事。

严格说来我不是网文写手，但我周围环绕着的，全是网文界各路人马，大神小神大编小编，也许就是这样，让我旁观者清，可以反思许多事情。大家现在发现网文界很多问题，作者更新累得快死掉，赚的钱却很少，大神被套牢，根本没有写或不写的自由。有些筒子开始找枪手，质量下降就不用说了。编辑抱怨找不到好文，读者流失，订阅越来越少。内容越来越白，越来越同质化，各大网站大家一起抢无线，抢影视和游戏改编。当然进了作者腰包的钱只是凤毛麟角。还有外面看热闹抱着钱跳进来的也死了不少，或者半死不活。咱就不说那些送金条、一路嫖的了。

这种现象是近来才有的事，甚至不是起点这种商业模式建立之初的现象。网文十年，解决了两大很重要的问题，第一是商业模式建立了，可以收费了，这在以前和国外都是不敢想的事。第二是突破了传统严肃文学的窠臼，不再在文革那点破事里做文章，而是回归作品的本身，讲好故事，激发想象力，时代跟紧。说实话，用了十年，解决了这两大问题，确实是非常了不起的。但是我们谈到网文界的时候，要留意这只是个概念化的，抽象化的命题。它是指起点吗？中文在线吗？还是某某大神？都不是，是一个集合。而这个集合，再过几年还是不是这些站，是不是这些人？有智商的人都可以去思考的。十年前只有一家榕树，后来那么大的树也倒了（现在90后的作者估计不太知道榕树）。十年前最火的那批作者，现在在写字还稍微有影响的，只有宁财神和安妮宝贝，但他们都不能再称为网络写手了。我为什么要这样看问题？因为我码字的时间短暂，也木有啥名气，但是媒体已经做了十年了，从影视圈、杂志圈、新媒体圈，混到有线电视圈。影视制作干过，经纪干过，编辑干过，策划干过，融资和投资也干过了。媒体有自己的规律，不跟着规律走，死的很快很难看。所以进这一行的人，不管你从哪个切口进来的，都要小心，这行不好混，到处是陷阱。

不扯远了，回到主题。大家要留心，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表现，是飘忽不定的，我们要找到一些诡异的地方，刺下去找内核和规律。就像有句话说的，“今天的优势必将被明天的趋势所取代”。这句话是不错的，如果你不跟着这句话走，你终有一天被这句话淘汰。我一直想的几个问题，我最近也算有一些初步的答案，跟大家分享。如果你正好想到这么深了，咱可以切磋，还木有，就走马观花看看也没事。第一，为什么读者越来越少内容越来越白，而不是读者越来越多，层次越来越广，内容越来越丰富和高低错落？第二，为什么像汉王、方正那种早就进来的活不下来，小白活下来？第三，为什么更新要求越来越苛刻，累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不更新为什么就一定会死？为什么越是大站越是新人的坟墓？

好，如果你问过这些问题，你一定也问过，有没有可能有转机？

我告诉大家，最根本的问题，其实是个财务问题，或者说经济问题。这个大家木有学过财务没关系，但是有个原理虽然过时了而且很粗糙，大家还是考试中背过很多遍滴：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了商品的价值，价值和价格随着市场的供求关系产生吻合和背离。越听越晕了？好吧，更简单一点，就是说，矛盾出在两个层面：第一，市场是有需求的，但是是购买力不足的需求。第一导致了第二，价格严重低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再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目前肯买单的那些读者，他们愿意支付的钱，远低于各位写手预期想要得到的，也低于各位需要花费的大量劳动。

我们在企业打过工同时又码过字的人有切身体会，不说网文，就包括实体出版界，给的报酬，是远低于其他行业的平均劳动报酬的。假如你是在北京一个外企做最底层的白领，月薪应该在2500-3000左右，一天干活的疲劳程度平均也就是码3000字，每月工作20天，6万字。所以大家算一下，如果你日更1万，一个月全勤按30天算，那么30万字，是6万字的5倍，所以你应该获得的回报是月薪3000*5=15000。而这样，你只是达到了一个中国最发达城市的普通白领的月薪水平。在北京这样的地方，一个副经理或者经理这样的中层管理者，大概月薪在8000-15000之间，他们的劳动强度，也就差不多是每天码6000字。请问各位，你们能够如此翻倍下去吗？所以这是一个不可能持续发展的职业。就算现在的大神，月薪15000，他绝不可能出现以后努力码字月薪变成3万，5万，乃至7万的局面了。另一方面来说，最强力的大神们，现在是在做着类似总监或者副总裁级别的劳动负荷量的工作，拿的是一般白领的薪水。那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乐意干？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上中层，乃至高层，所以能赚就赶紧赚，赚到写不下去了，就收手了。而且在地方上来说，1万多的月薪，基本上跟一些普通贪官差不多齐平了，看着老百姓，那简直自己就是比尔盖茨啊。反正读者不会问你从哪个城市来。大神们也像割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

现在身处其中的大神们，不明白这个道理的，我相信没有。大家都懂，只是看自己能火多长时间而已。

反过来说，我们是做网站的，自己有切身体会，如果一天没有内容上的更新，这网站真的就是一潭死水啊。为了留住读者，只好不断的更，不断的更。

这个坑到底是谁挖的呢？网站和作者们一起挖的。网站算的账是这样的：订阅收入（+少部分广告）-分给作者的钱-网站运营成本=网站利润。我没有拿任何一家的财务报表细看过，也没有算过账。但是根据各家的表现来看，大体应该是每章3分钱，如果读者不流失，大神们够给力，大约是持平而略有盈余，或者略亏。也就是一个月赚个几千到几十万这样？所以，网站赚不到什么钱。大家想想，一个网站十几到几十号人运营了半天，好一点赚的钱跟一个外企高管差不多，糟一点还赔钱。这事谁干啊？因此，各站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拼命压作者的成本，二是抢无线和改编，就不给作者们分了。作者们为什么认呢？因为想的是做别的赚不到这么多，网站给了推荐，能忍就忍吧。所以没几个在外面敢说真话的，都只能说网站好。

这个事的根本症结出在，买得起单的读者，出不了该出的那么多钱。我是这么想问题的，出实体（在国外，不考虑中国卑鄙书商瞒销量，卑鄙印厂自己盗印这种事），作者的基础收益及风险收益跟他付出的劳动还是可以配比的。也就是说，如果你一年写了一本实体书，劳动量大概是在一个中层管理者的水平，你的首印拿到很少，可能还不如白领。但是，一旦你的书被市场认同了，你可能获得超过企业高管的回报。因此，作者们是忍受了现在的低报酬率，放手让自己的书到市场上去被验证，类似保底+提成的这么一种机制。但是中国网文界呢，对于大部分作者这个是不可能的，对于个别大神，出于某种目的，网站可能再分点无线给你。也就是说不是普遍规律。普遍规律是，大部分中国作者付出比企业高管还辛苦的劳动，拿的就是白领保底，甚至比保底更低。大家为什么码字越来越水呢？真谛就在于，这些肯付钱的人，他们付出的钱，只能买到水文。

跟大家算另外一笔账，如果你还没晕的话。以前的创作，都是写完了再出版，没人追你每天的进度，顶多画个大致的时间表。那么，毫无疑问，网文要求每天更新，是一种更奢侈的消费。我在鲁院说的时候做过一个比喻，类似中国古代的说书先生，或者说是美国韩国那种边写边拍边播的电视剧。这个即时性的要求，是绝对比闷起来写完了再出来要高的。因此，如果网文码出来的质量与实体文大致齐平的话，要求每日更新（咱还不说几更，就说一更），回报应该至少是翻倍的。也就是说，正常的市场规律，如果咱在网上码出了一本哈利波特，而且是每天更新哟，不用读者们等，应该得到的回报是罗琳的翻倍。我们再想一下这个问题，如果有一部分读者愿意花高价去做最早尝鲜的人，比如每天读到罗琳新码的章节，他要付出翻倍的价格，意味着这帮人的数量大概又是个金字塔的顶尖。

也就是说：市场供给远远大过了有效需求。肯花钱购买高品质的作品，而且肯翻倍花钱来看每日更新的，大家想，估计都只剩下富二代了。因此，国外不存在网文这种东西就是这个道理，我说的是，每日去更新的网文。但是不代表数字出版没前景，根源就在于，数字出版只是省略了印刷和流通环节，它并不对作者提更多的要求，比如每日更多少。

但是为什么中国网文在小白界能存活呢？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花钱看小白文的人，他们购买的主要不是故事，而是一种感觉，网文圈营造的一种感觉：可以长时间的追一个文，沉浸其中，跟大家打打闹闹，就同一个文给花拍砖的感觉。因此，他们的底线就是，你的故事别太烂了，大致差不多吧。他们也不期待那些超级佳作（毕竟那些最后都出实体走影视了）。我们知道在某一个年龄的时候，阅读更重要的是沉醉于大致相同的一些类型的故事，满足某些身心成长的需要。如果网文大幅提价+不要求作者日更，从而使网站获利，不必再克扣作者，这些读者就会跑掉。

换句话说，这句话是重点中的重点：网文界目前的问题，无解，只有越来越恶化。因为报酬远低于劳动，早晚会有作者看清这个现实，不再做无谓的尝试。大家时间都有限，而读者看到书越来越同质化，不好看，更新也跟不上了，坑也多了，就会跑掉。这帮读者的数量和购买力，我觉得，经验上来说，顶多能养活一个起点这种规模的站。在繁荣期的时候，可能会有更多的供给，等到萧条期，就会有一家接一家的倒掉。因此，未来必然会萎缩，萎缩必然导致倒闭或者转型，转成啥样就不好说了。

那么，那些觉得你们写的故事超过网站平均水平，甚至能写得更好的作者，你们渐渐的，越来越不满足于现状。因为你们确实被剥削得很厉害。虽然你们是得到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回报，但是依然远低于应该获得的。但是你们一时半会也不忍放手，因为改变都是痛苦的，何况改的是整个生存方式。至于新人们，就不用说了。网站都清楚他们的读者知道，他们肯花的那一点钱，如果用来读大神的作品，读者们自己会知道赚到了。因此，网站是靠大神活着。新人们，除非你能证明在什么推荐都没有的前提下，你能把这帮读者拐跑，否则就不要期待网站好脸色给你。

总结一下：网站不傻，他们靠无线、改编这些真正赚钱的事上克扣作者赚到钱了，所以他愿意给你在网站上推，愿意养一大帮编辑。读者不傻，他们知道花那点钱，无论何时，只要只看大神的作品，就是比去新华书店买本烂书赚的，因为他还同时享受了我说的其他那些好处。唯一傻的，就是作者们。其实大家也不傻，只不过就是渴望成名渴望当富翁的愿望太强烈了一点，所以明知是个坑，也要往里跳，并且相信自己会像文中的主角一样，逢凶化吉，一路畅通。我们中国人都这样。其实大家也不傻，只不过就是渴望成名渴望当富翁的愿望太强烈了一点，所以明知是个坑，也要往里跳，并且相信自己会像文中的主角一样，逢凶化吉，一路畅通。我们中国人都这样。

这个的确道出了真谛。不过久而久之，作者们一样会发现，更多的是乌烟瘴气的。
而如何驱散这些乌烟瘴气，就看有多少作者愿意联合起来，把心态摆正，懂得维护自己权益。还是那话，不要让我们本身喜欢的创作变成负担，不要让我们自己变成机器。
感觉现在好多作者的写作已经偏离了正道，甚至有些走火入魔。两年前一个SB网编和我胡吹，他说自己是大神，能赚多少多少，结果呢？有一个月甚至连方便面都吃不起，到处向人借钱。
写作要理智，码书要理性，太过盲目地追求名利，到头来只会失去得更多。大神如走马灯，写作如同逆水行舟，不提高不自我修行，总有一天就像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只能拍死在沙滩上。
狂顶沙姐！  

额，小紫总结的么，好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