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一代风流郭沫若

                                                                           之一
    郭老的《女神》被称为新文学的春雷，热血澎湃，其中有不少好诗。
    他的《洪波曲》，絮絮滔滔，详尽得很，算是一部个人经历的自传，写得也不错。
    读历史剧《屈原》，感觉很好，从前还专门组织学生排演过，演出的效果不错。
   《李白与杜甫》是一部为人诟病的书，我不赞同扬李抑杜的观点，但我喜欢这部书，认为分析不错，引用的材料有意思。
    还是一个初中生的时候读过他的诗集《百花齐放》，实在是太差。总之，他才华横溢，充满激情。译著之丰，他人难以企及。有些小诗也极为动人：
                郭沫若一和鲁迅（1937年）
　　又当投笔请缨时，别妇抛雏断藕丝。 去国十年余泪血，登舟三宿见旌旗。
　　欣将残骨埋诸夏，哭吐精诚赋此诗。 四万万人齐努力，同心同德一戎衣。  他是国学大师，考古学家。著有《青铜时代》、《十批判书》，皆大气磅礴，具原创性；也是精研甲骨文字的专家。
    我很喜欢他的毛笔字，我以为在当代中国，找不出第二个如他一般伟大的书法家。自力更生等八个字拍卖达三百多万元，创这类拍卖之最。
    对于他在北伐中的供职，在三厅当厅长的历史，感觉极好。
    总之，我对郭沫若的看法不错。

                                                       之二
    然而，关于他的事情知道得渐渐多起来。
    郭老的后半生忙什么呢？
    一是忙应酬。虽然当了一堆官，但全然无权。贵为文联主席，却要听命于副主席周扬。是中科院院长，但一切听命于副院长陈伯达。幸亏他没有权，有了权难免不做整人之事。
    二是忙于检讨。反武训运动，郭面对毛的责难和愤慨，自己虽没有主持有关工作，却连忙写了二份检讨发表于人民日报。一九六六年的上半年，七十四岁高龄的郭沫若，做出了两个令世人瞩目的举动。一是写信给中国科学院党委书记张劲夫，提出辞去有关中国科学院的一切职务。二是在第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三十次扩大会议的讨论中，作检讨发言，说自己“以前所写的东西，严格地说，应该全部把它烧掉，没有一点价值”。并要求下去当一名中学教师。1974年1月25日，北京举行“批林批孔大会”，郭沫若被勒令到会。江青指责他在对待秦始皇和孔子态度上与叛国的林彪一致。革命小将们屡次点名批判郭沫若，并令他罚站。面对到会的一万八千余人，82岁的郭沫若沉默无言，但无疑这是他一生中的最为难堪的时刻。随后，张春桥、江青又先后找上门来。前者让他承认在抗战时期写的史剧、史论是反对毛泽东的；后者则逼他写检查。三是忙于歌颂。歌颂斯大林《我向你高呼万岁 》（为斯大林寿辰所作）
　　 我向你高呼万岁　
　　 斯大林元帅，　
　　 你是全人类的解放者，　　
　　 今天是你的70寿辰，　　　
　　 我向你高呼万岁　　　　
　　 …………
　　 原子弹的威力在你面前只是儿戏　　　　
　　 细菌战的威协在你面前只是梦呓　　　　
　　 你的光暖使南北两冰洋化为暖流　　　　
　　 你的润泽使撒哈拉沙漠化为沃土
　　我对斯大林的看法不好，对这种歌颂性的诗也没兴趣。

    为了歌颂各种政治运动，大跃进时期，郭沫若曾经发表众多应景之作。例如在《咒麻雀》中使用“你真是些混蛋鸟”、“犯下罪恶几千年，今天和你总清算”等，在《苍蝇逃向英国》、《麻雀逃向美国》、《蚊子逃向日本》、《老鼠逃向西德》、《钢，铁定的一○七○万吨！》等诗作中，大量使用标语口号。他在《人民日报》发表如下诗作：“三面红旗迎风飘，人民公社是金桥；炼铁何难复炼钢，超英赶美可非狂！手工操作君毋笑，中国人多力量强！”。
    写了许多赞美文化大革命的诗作，包括直接赞美江青的诗
            “献给在座的江青同志
　　　　
　　　　亲爱的江青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你善于活学活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
　　　　你奋不顾身地在文化战线上陷阵冲锋
　　　　使中国舞台充满了工农兵的英雄形象”
        1976年5月12日，郭沫若写了《水调歌头•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十周年》，但过了仅仅五个月，四人帮被逮捕后，他立即又赋一首《水调歌头》抨击“四人帮”。这也是后来他的政治人格受到质疑的主要原因。

    他是真正的喇叭，不可替代的喇叭。所以，他明令受到保护，他得到了二次和毛和诗的殊荣，九大十大，还当上了中央委员。
    有人说他没有文人的气节。
    其实，我以为这种指责是过于苛求了。在当时，不要说一个无权的文人，说是大权在握者又有几人敢说真话？我看，只有彭德怀等极少数人了。为了自保，歌颂歌颂文化大革命也不奇怪，当时，有谁敢不歌颂文化大革命呢？我自己不也写过不少歌颂文化大革命的短文么？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要不整人，或者不把人朝死里整，我以为都是好人。

                                      之三

    然而，最近读《心中的郭沫若》（作者：朱长超）其中有几段实在写得可怕：
    “郭一直是个风云人物，是反胡风的英雄，更是反右的英雄。他在反右运动中是立了大功的。他在《乌云消散，太阳更加万丈光芒郭沫若谈反右斗争》中说，“在一个短暑期内，右派分子的种种谬论，曾经哄骗了一些人，引起了一些紊乱。但是，它只像一团团乌云，把太阳遮了一下……今天已经是拨开乌云见青天了。乌云消散，太阳更加光芒万丈。”他还特意为言者无罪的责难进行了辩解。毛泽东反右开始时曾经提出，言者无罪，大家尽管放心帮助党整风，后来却把帮助整风、提出意见的人打成右派。许多人认为这是耍弄阴谋，但毛认为自己搞的是阳谋。但毕竟不够光明，郭沫若看到这个难处，他在文章中指出，“可能还有人这样问，不是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吗？怎么言者又有罪了呢？”谈到这里，郭说，“答复这个问题很简单：无罪者的言者无罪，有罪者的言者还是有罪的。”郭以一个所谓的民主党派的身份为以言治罪拍手叫好。他的答复，比其他人回答要方便许多。　　

    １９４３年，他在《十批判书》中说：“在严刑峻法之的威胁高压之下，普天四海大烧其书，……这无论怎么样说不能不视为中国文化史上的浩劫。书籍被烧残，其实还在其次，春秋末叶以来，蓬蓬勃勃的自由思想的那种精神，事实上因此而遭受了一次致命的打击。”（《十批判书》，３８９页，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５４年）
    １９６１年１２月，同是这个郭沫若，对于焚书的口气却大不一样。他在《读随园诗话扎记论秦始皇》中说： “以焚书而言，其用意在整齐思想，统一文字，在当时实有必要……秦始皇烧的书不多，因为书多藏在官家，而烧书最多的项羽，不能怪罪于秦始皇。”

    为什么同一件事，郭沫若会时而肯定，时而否定呢？原来，郭研究历史首先不是根据历史，而是根据时事。毛泽东在１９５８年５月中共８大上对焚书坑儒有了新的提法，毛说，“秦始皇算什么？他只坑了四百六十个儒，我们坑了四万六千个儒。我们镇反，还没有杀掉一些反革命知识分子吗？我与民主人士辩论过，你骂我们是秦始皇，不对，我们超过秦始皇一百倍。有人骂我们是独裁统治，是秦始皇，我们一概承认，合乎实际。可惜的是，你们说得还不够，往往还要我们加以补充。”毛泽东如此高度赞扬秦始皇，历史学家郭沫若于是一改以前对秦始皇焚书的批评，变成高度评价秦始皇的焚书了。”

       总之，郭的毛病还可以找出一些，如在胡风问题上以极左面目出现，说要把胡风枪毙才好。在男女关系上问题也不少等，但无论如何，我对郭老充满了同情。一代风流人物郭老，在时代的重压下，只能充当喇叭，只能说违心话求自保，这是怎样的悲剧？

他保住了自己，但没有保住家人。

        1967年4月，郭沫若的小儿子郭民英在音乐学院被人揭发“特殊化”，愤而自杀。第二年4月，大儿子郭世英又在中国农业大学遭绑架关押，受尽酷刑后含冤去世。他的二个儿子，爱文学，不过是写写诗，编辑一下学生文学刊物，但都被毁灭。接连失去两个爱子，郭沫若肝肠寸断。从郭世英惨死的那天起，郭沫若经常伏在案头，用颤抖的手，一笔一划地抄写儿子的日记，把对爱子深深的父爱和内疚，融进那厚厚的手抄本中。

                                 之四

    沫若现象是上个世纪我国一代甚至几代中国知识精英的缩影，是整个国家的悲剧，整个时代的悲剧。好在这一页历史已经在我们眼前揭开、正在翻过去，然而还留下许多尚待澄清的疑团。回顾、反思整个民族的错综复杂的过去，让我们祈祷那荒谬的悲剧和闹剧永远不再重演、那严酷的扭曲的历史永远不再重现。

封,一切依然

老郭是个大人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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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若现象是上个世纪我国一代甚至几代中国知识精英的缩影

提上去。

来看
学习
看着颂扬江青的诗歌
有点……
无言了

时势需要英雄，可英雄身不由己，往往末路{:1_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