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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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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0062 | 回复13 | 2009-12-23 20:05: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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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艺术家

  

一魔影再现



我在小城的电台主持一档晚间文学直播节目。主持近十年了,节目是越做越深了,听众群也就越来越少,台里正在商量,是不是把这档节目拿下,让我去主持别的,如小城名人访谈类的,我表示同意。我上个星期一连几天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精神研究方面的节目,估计有人听,也得快听着了。而我还就这样做下来了,曲高和寡,不和时世。工作十年来,我很少保存节目资料,除了做参评,很少录音。星期三那天,按了下电脑录音按钮,上直播时随手就录下来一期,并保存在了自己的MP5上。下晚班,在出租车上,塞上耳塞机,听自己的节目。这一听不要紧,天,这声音太低沉了,太压抑了,语调缺少变化,就是深夜也不该这样做的,不,我是喜欢明亮和阳光的,我希望我的世界也充盈着她们,可我到底传达给听众了什么?这毕竟是个县区级小城,你在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恐惧,你在向听众昭示他内心的悲悯和渴望,你让听众看见他在复杂卑劣的人性里面,在泥沼中的挣扎,你甚至想让听众意会他惊恐的眼神,他对真善美的渴望,那是黑暗中微弱的一闪一灭的远处的灯火……你用低沉深入的声音,这压抑的让人上不来气的声音……我拔下耳机,望着窗外,窗外下起了小雨,小城的灯火在有雨的玻璃窗上氤氲,我多希望,我的声音能够氤氲掉,就当我没有存在过……

“嘿!这小摩的!他想干吗?”一辆红色的小摩的试图超过我所在的出租车,摩的三个轮,亮红色,奋力追着,终于和他的车并排了,车内的人儿朝这边探望。“他有病吧!这傻X!”司机骂。这个人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冲我们挥,虚妄地划拉了几下。司机不禁笑起来,他觉得滑稽。

“停车。”我对司机说。“我认识他。”

车靠着路边停下来,红色摩的停在了后面。我摇下车窗,那个瘦瘦高高的魔影一样的人从小雨中跑过来,他蹩脚地把手举到肩部以上,摇摇示意,他殷切地说:“谢谢你,谢谢你,你还记得我,我,我,你还知道我是谁吧?”

“我知道” 我淡漠地回答。他脸上的笑凝结一般,喝了酒,温度低的缘故,嘴里的气变白。

“对对,我刚从外地回来,我今天你们单位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你出来时,我晚了一步,你知道的,我以前一直听你节目,一直听……”

“有什么事吗?”

他抖擞着从裤兜里掏出两张蓝色的长条票双手捏着递给我,票很简单,上面竖写三个字“马戏票”,像小时看集体电影的电影票,只是比那还要简单,连座排号儿都没有。“明天有我的演出,您收好,收好。”他叮嘱我。叮嘱完,又把手臂蹩脚地冲我摇摇,笑还在脸上却凝固了一般,显得坚硬和木讷。

出租车司机把车启动,我和在雨中的人摆手说再见,慢慢摇上车窗,车开了,却发现这个人在跟着车跑,他大喊着:“明天晚上,明天晚上!6点!6点!”

车匀速开着。不一会,他驾的摩的车风驰电掣般过来,超过了我所在的出租车。后车玻璃上贴有有三个大黑字“艺术团”的纸。

司机调侃着问我:“这个人你认识?”

“认识。”

“哪认识的?他,他没问题吧,我是说脑子。”

“不是很了解。”

“我看他是够魔的,追着车跑,吓我一跳。”

因和他的再次相遇,使我想起五年前……



二台上的绅士



五年前的秋天,当时我还没结婚。电台在北场俱乐部举办了一次听友见面会,并从北京请了一些刚刚在歌坛上展头露角,或根本没有露过角,这一辈子也不可能露角的流行歌手们到小城来。电台主持人们也都准备了节目,我是诗朗诵,和活动的整体氛围挺不搭调的,我节目的前面,是北京的游戏乐队的表演唱,四个人,在台上随着强烈节奏点头哈腰,或蹲或坐,每个人都发挥最大的自由性,他们就是在颓废着数白嘴,下台时,他们嘴皮子数落的都冒白沫了,我看到了。

我朗诵的诗歌是食指的《相信未来》

我站在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群,朗诵道: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对,当我朗诵道“相信未来”时,我听到了台下涌起的人声,像远处的渐近的潮,窃窃的,很杂乱,还有人找人的叫喊的声音,我的心就更不在诗上了,我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的。

勉强朗诵完,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瘦瘦高高穿着类似塑料材质的闪着亮光的黑色燕尾服尾服的男人跑过来,手持一束假的塑料花,优雅的单腿跪地,把花举向我,这时台下响起恶作剧般的掌声,我一时有些懵,说谢谢,搀扶他起来。他起来,冲我笑笑,对我说:“我是你的忠实听众。”并凑向我的话筒,对大家说:“我很爱听《星空心语》,我非常感谢电台设置这样一个节目,让孤独的人能够心有归属。同时,我也要谢谢王凝,是她亲切的声音,温暖了我,温暖了我。”为了应景,我接过话筒说:“感谢你的关注和支持,以后我会把节目做得更好,来回报大家。”

演出完毕,和台里的同事一同料理一些事,离开时,他在俱乐部的门口,还是台上的装束,冲我很绅士的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一辆红色的摩的的门开着,我有些愣,他说:“请上车吧,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我迟疑着不动,他继续邀请我说:“我是拉三轮的,真的。”当时,小城跑着很多这样的三轮摩的车。

“这是你的车?”坐在里面后我问他。

“我喝酒了,就在等你出来之前。”我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你讨厌喝酒的人吗?”他把脸歪向我,在路灯的光下,我瞥见他的脸很红,在车里,他的语调和在台上截然相反,低沉而忧伤。

“我喜欢喝点,经常喝。你喜欢喝酒的人吗?”

“我可以不回答吗?”

“可以。”他慢慢地。

“你和我想象的一样,一样,”他独自喃喃着。

“我很丑吧。”我笑笑问他。

“不,不丑。再说了,一个人最美的在心灵。我很喜欢你播的一些故事,两年前,你曾播过两个兄弟的故事,你还记得吗?是个外国小说。”

“哪个?”我播过的故事太多了,印象里有一个很深刻的,那天,播时我泪流满面,播完,我拉下话筒放着音乐大哭,我想确认下是不是那个。

“就是哥俩儿的故事的那个,他哥和他弟在荒野里迷了路,是黑介,又是冬天,他哥为了救他弟,把身上的衣服大部分给了他弟,最后把衬衫也脱给了他弟,给他穿上,就抱着他睡着了。然后他死了。他哥在家里特别受忽略,他爸他妈不喜欢他。他爸他妈找到他们的时候,他弟还活着,而那个被忽略的哥却死了的故事。”

“哦!”是那个我记忆深刻的故事。

“当时我哭了,我有个哥,比我大10岁,小时挺疼我的,可他几年前出车祸死了,听你这个故事,我就想起了他。”他声音哽咽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喝了酒。

“我去单位。”出于自我保护,我这样说。去单位都是灯火通明的路,而去我家,要穿过一条幽深的小巷。

“你结婚了吗?”他问我。

“快了。”

“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电台有公共短信平台,这个你总听节目该知道,有事情,你从那儿联系我就好了。”

其实电台只有一个短信平台,很多节目在用,我只看当天自己节目的短信,我这样说,是想搪塞。

“好,那你记好我的,你能记住吗?”

“我试试看吧。”

他说出了一段数字。

“你要记住好吗?”

“好的。”

车在空旷的路上行驶,两个人都沉寂了,我问他:“你做什么工作?”

“我们是同行。”他幽幽地说。

“同行?”

“恩,都是搞艺术的。”

“你在哪个部门工作?”

“我是变魔术的,业余拉客人。现在很少变魔术了,不过也有些活动,文化馆会联系我。”我这才想到,他这身衣服是演出服。

“哦。”

单位到了,我打算住在单位。我下车前,他叮嘱我说:“你别忘了呀,别忘了我的电话,和我联系好吗?”

我冲他摆手说再见,然后跑进单位的大门里去了。



三荒谬的表白



次天深夜,我下节目,他的小摩的在单位门口。我和男朋友枫在城南租房子住,每天枫骑摩托来接。他换了平常的衣服,见着像凋败腐化了旧木,发着霉气。他又像绅士一样伸出右臂邀请我上他的车。正好,枫的摩托已经开到了我眼前,我对他说:“抱歉,我男朋友来了,我走了,谢谢你。”

他木然站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也觉得尴尬。

我们在空旷的路上滑翔,他的摩的开足马力从后面追过来,开到我们身边,他放慢了速度,我看到他的头突兀地从窗口探出,极力向枫瞧着,然后飙风一般开过了,枫一时也觉得诧异,喊着说:“有病吧,这人!他是谁?”

我和枫说了认识他的经过。

枫以后总是很早到单位门口接我,而他也总是开着他的小摩的去等我,不过站得远远的,枫不会去注意。可偶尔地,当我们行驶时,他的小摩的就像有魔力一般,呼啸着从我们身旁开过,似乎以粹不及防的速度,想证明给我们什么,枫就嘲讽地笑,有次枫在风里笑着,大声说:“想占我女朋友,开个摩的?变魔术的?真有他的!”

那天枫值夜班,下节目后我要独自打车回家,我们的婚期就还有两个星期了,对于我们的爱巢,独立的小窝儿,我有一种深深的迷恋。

在单位门口,大门紧锁,我自己拿遥控打开的电动门,门卫不知道去哪了。出门后,我等着出租车来,刚站定,他的小摩的显现了出来,他下车来,问我说:“你男朋友没来?”

出于自我保护,我说:“他一会就到。”

出租车来了,我因为说男朋友一会儿就到,也没有招手,车开过了。

他就站在我身边,不说话,两手插着裤兜儿,单薄的身子在秋风中微微发颤。

“我送你回去吧。”

“不,你去忙吧,我再等一会儿。”

“我想和你说点事儿。”他低头说。

我不说话,对他所说的事也的确不怎么感兴趣。

“我的电话号码你还记得吗?”他认真的问我。他很高,得有一米八几,他俯视着我,站在了我的对面,我不能抬头,就歪头,看偶尔驶过的车,我从小数学就不好,最不爱记数字,自己的手机号码都记了三个月。

“今天很冷。”我岔开话题。

“你一定忘了对不对?”

我心想,我为什么要记着?

“你知道吗?我,我……”他说不下去了。

我预感到他要说出什么话来,却又怕他说出来,只觉得空气都要变得凝固了,这样的时光真是一种煎熬。

“我喜欢你!”他终于说。

我一直不敢看他,他还是说出了。“你知道我听你节目五年了,我喜欢你的声音,我了解你,非常……我……”

“你别说了,你要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我说的是非常快的,吐出来感觉舒服了很多,而且我似乎还想说很多,但是我不想伤害一个我根本就不了解的人。突然有一天跑过来一个怪异的人,用很深的感情,告诉你,他喜欢你,而你一直在暗处,一点防备都没有,这太荒谬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两臂无望地在空中划了几下,“我知道,我不配,对不起,对不起,我喝酒了,喝了很多。”

“喝很多酒不要开车,这样会有危险!"我这样说完,看到他在夜色中停滞的表情,他的眼睛凝神、专注地看着我,似乎想望到我的灵魂深处。他轻声问:"你,喜欢我吗?”

“不!”我坚定的说。

我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就想往单位院跑,他一把拉住了我的左臂,我跑得猛,他猛地一拉,疼痛袭来,像要脱臼了一样,我歇斯底里大喊起来:“放开我!”

他双手紧握着我的双肩,满嘴的酒气加浊气扑着我的脸,我恶心的都要吐了。“放开我!”我冲他大喊。

“请相信我,我,我……”

“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奋力的挣扎着,他已改变了策略,左臂紧揽着我的肩膀,右臂把我揽向他的身体,我已失去了防控能力,只好用脚踢踹他。我感到我的胸已抵着他的肋骨,我该怎么办?

“你听我说!”他大喊着!“我懂你,你懂吗?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节目告诉了我一切!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懂你!因为我们是相通的!你要知道没有人会像我一样,没有人!”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怎样也挣扎不开,我无望地大哭起来。他像是瘫软了似的,放开了我,抬起双臂,虚妄地在空中划,他连连低声说:“别,别,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

我先蹲在地上哭了一阵儿,然后逃跑一般逃离了他。



四  他是驯兽师



他给我的两张简陋的票我没有再打开过,早晨到单位,我从包的前兜里把票掏出来,准备和办公桌上的碎纸屑一同扔到字纸篓,正在这时,警卫给我打电话,他问我:“你认识不认识一个马戏团的人?”我马上警觉了,问:“什么样的一个人?”他说:“他说他和你合作过?”“合作过?”“说你给他做过广告?”“哦,他想做广告,就让他进来吧。”我这才松懈下来。我恍然想起五年前我的确曾给一家马戏团做过广告,写过广告词。

在我们这个小城,电台电视台自负盈亏,这两个部门的员工都有广告任务。五年前的这个季节,一家南方的马戏团来到了我们小城。在我们单位的斜对面,是师范附小的操场,他们的校园和操场是分离的,在公路边,这块几百平米见方的空地,学校很少使用了,除了春季的小学生运动会。

进来的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人,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长宽脸,尖下颌,右眼从从左眼角一直斜道了右眼角,斜的似乎只留下小半圆黑,他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你,我不认识你呀……”我疑惑道。

“五年前,你和我父亲谈过,当时广告很有效果。”

“哦。当时我记得你们做了一个星期,在有线段播。”有线段是小城挂在路灯上的音响开放时,小城很多商家都在有线段做,广告效果很好。

“不过,”我提醒他说,“五年前做,一个星期,每天播三次,是500元,现在价位涨了,现在做,一个星期最低是700.”

“太贵了吧?”他歪着脑袋问我。

“现在价位就这样,你的广告做一个月我们也制作一次,做七天我们也制作一次,其实很少有商家能做一个星期的。”

他思索了一会,问我:“你看,我只想做一天的。一天。”

“太少了吧!这样的广告我们没受理过,这样吧,你等下,我问下台长。”

我给台长打电话:“台长,有个马戏团来做广告,想做一天,做吗?”

台长问:“哪个马戏团,是几年前来过的那个吗?”

“对。”

“你这样,咱们局长据说很爱这口儿,你少要他点广告费,给局里各个部门发点票,你看着办吧。”

放下电话,我问他:“你们马戏团打算演几天?”

“就今天一天。”

“啥?你晚上都演马戏了,今天早晨才来做广告?”

“那这样吧,不要你们广告费了,你给我们一些票。”

他问:“问几张?”

“20张怎么样?你们多少钱一张?”

“20张200块钱呢?”

“制作费最低就200.”

“我只做一天的……”说着从兜里往外掏钱,从一堆大小不一的纸币里数出50元的10元的……

“你别给我了,给我票就可以了。”

他说:“我没带。”

“那我和你去取。”

我们刚走到街上, 就听见锣鼓喧鸣,迎面慢慢开来一辆卡车,两排身穿大红衣的鼓手在车斗敲着大鼓,车上有一囚禁在铁笼中的病恹恹的老虎,毛色暗淡,没有光泽,俯卧着,在笼边,昨夜那个送票的怪人蹦跳着做着各种挑逗老虎的动作,左扑,右回旋,上跳,晃脑,以引起老虎的注意。行走骑车的人停下来观看,小孩子被他逗得前仰后合。

我问身边的人,这个蹦跳的人是谁?他说:“我们的驯兽师啊。”

我疑惑道:“可他明明是本地人啊!”

他说:“他都和我们做了好几年啦!”

“他给你们?”

“是啊,一开始在团里变魔术,做了一年,魔术和驯兽他就都有项目啦。”

下午,马戏团的广告制作好,下午六点,按时在小城里播放:“听众们,大家好,为了回馈新老客户,安徽著名马戏团又来本城巡演,项目有——马戏、猴走钢丝、魔术、空中大飞人,歌舞,本团还特聘请全国著名驯兽师李其敏先生驯虎,欢迎参观。地点,向阳区师范小学对面,演出时间晚8点,欢迎光临。”



观驯



当天下午,台长给局长打电话,问晚上有个马戏团在师范小学搞表演,问他去不去。局长自小在农村长大,偶尔南方的马戏团来,就是他的节日,这种记忆太深刻了,以至于一听到南方的马戏团来就童心未泯,对马戏情有独钟。可他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饭局,要陪市里的领导吃饭,他不能去。这次局长去不了了,台长和台里的主持人商量说:“谁家有孩子都带着去看看!”一共20张票,电台有了孩子的同事们都想带孩子去,又给其他部门的同事发了一些。我因为头天录了一期节目,可以救急,也就去了。

演出的环境可够简陋的。大块的空地上支撑起了巨大的草绿色的能呈百人的大帐篷。这样的大帐篷却只有两个口,一个口在东供出,一个口在西供入,进去,帐篷顶上挂着暗黄的灯泡,帐篷内人声鼎沸,灯泡们似乎在摇晃,四围都是梯形供人坐的铁架子,有五层高,每一层上铺着简陋的木板。在氤氲的灯光下黑压压凌乱的一群人,或坐或立,因为是土地,有很多浮土,小孩子们跑动时,空气就更污浊了……

马戏开始了。

先是骑马跑场子。三个小伙子骑三匹披红挂绿的三头高头大马。一时,坐在梯凳最底层的人不禁惊叫起来,三个人在马上马侧做着旋转侧翻等动作,显示矫健的身手,做到惊险处不时赢来一阵阵叫好声儿。只是烟尘更加弥漫开来,在晃动的氤氲的灯光里,空气污浊得使人张不开嘴。

大家盼望已经的巡虎放在了整场节目的后面。为了吊大家胃口吧。病恹恹的老虎被困在铁笼子里,在上一个节目,空中飞人之前,我就发现了它。它静卧在西面入口处不远的铁笼子里,对这一切似乎早已看惯似的。

终于开始了。我们的魔术师登场了。不得不说,他是优美的,带着自信的光环,一招,一式,都娴熟而自然。他侧身望向老虎笼,把手抬至上空,拍两下,在笼旁的工作人员打开了虎笼,老虎出来了。

一个直径为一米的圈在半米高的架子上架着,他走过去,娴雅地点燃了火,然后拾起胸前的哨子吹了一下,对老虎做了一个命令的下滑的手势,老虎犹豫着,像是拿捏不定主义一样。他走向前,做与老虎私语装,装出小孩子生气的样子站在虎的身后抬手来吓它,像要打他一样。他旋即放下了,人们一阵哄笑,都想起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俗话,而他也显然不敢摸似的……

他一再地滑稽地冲老虎做手势,老虎终于下定决心了似的,朝着火圈跑去了。他跟着老虎跑,半弯着腰,老虎跳过去了,他跳了起来,双腿离地,而后手舞足蹈。而后,他做着手势,让老虎再跳回去。老虎看也不看他,很淡漠,他又做出急切地抓耳挠腮的样子,老虎像是厌烦了他了似的,病恹恹地跑几步,纵身一跃又跳回去了。

他又跳蹿着找来四只凳子,各隔一段距离摆好。然后做邀请的手势想让老虎跳着跑过。我一直怀疑这只虎病得深重,它毛色晦暗,一点也不威风,腿脚也不灵便,它似乎已没有多余的力气。而观众在污浊的封闭的场内坐着,看着它,该它演了,它就必须演出那一幕。他拿着短鞭儿,故意左摇右晃着邀请它,它蹲着,站起,照样慢跑几步,然后跳上了一个凳子,四腿现在一个凳儿上汇合,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才行,也就是得拿出它在草原上奔跑的样子来,这样,四个凳子就会轻松跳过了。可当它跳到第三个凳子时,它摔了下来,干燥的土地上因它的降落扬起了灰尘,人们一时惊呆了。我们的驯兽师没有考虑到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似的,跑到它跟前,弯下腰……这时,老虎像是要觉醒似的,抬起头来,发出了一声被激怒的啸吟,那样子太凶狠,驯兽师被吓住了,掉头就跑……而老虎安然地在那儿,站了起来。人们笑了,因驯兽师的胆小。当他发现老虎安然的状态,又往回走,想掩饰窘态,没想到,他一回身走近它,它就又啸吟起来,他就跑了。几个马戏团内部的人圈成圈子,各人提一根木棒,威吓着把这只病虎给赶进笼子里去了。



                                 观驯后

第二天,我刚进办公室。隔壁办公室的丽琳就跑进来,她笑着喊:“哎,可着笑了,你说那个驯兽师!”然后笑得近乎上不来气,弯下了腰,右手捂着头脸,笑得太猛了,也不知道把手捂在哪似的。后来干脆笑着侧身坐在了椅子上,把头伏在椅背上……

同办公室的琪玉在她笑得凶时也进来了,看她汤子水子地不可自抑地笑着,也被传染了。“你笑啥呢?”丽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马戏!”琪玉说:“你是笑那个驯兽儿的吧,他太可爱了!”

丽琳抬头问我:“哎,我说,你认识他不?”

我问她:“认识怎样,不认识怎样!”

她抬起头,大声说:“那是认识了?!我告诉你,他就住我们小区,我可听说,他爱电台的王凝!”她因这事儿好似更可笑了似的。

“你别瞎说了!”

她正经起来,分辩道:“怎么会瞎说,我们小区里都这样传,为啥30好几不结婚啊,好像谁听他说过,说他心高,喜欢电台的一个主持人,说姓王,我一想就是你!”然后又是没完没了的嘤嘤地笑,像要断了气。

琪玉说:“那他那么怪,喜欢她一点也不让人怀疑,她不也挺怪吗?”

我不笑,她们就越笑得厉害。我问琪玉:“你怎么觉得我们像,我和他哪像,你得说清楚!”

丽琳说:“就是像吗?反正觉得你们像!”

琪玉故作思索状:“嗯,我想想。”说到这儿,好像脑筋已经开转了一样。她说:“你们好像都不按常理出牌。哈哈,和你开玩笑的。”

丽琳说:“这个人可真怪,你说,就算他喜欢王凝,王凝能喜欢他?这不明摆着吗?你说人家问他有啥工作吧,他就说他是艺术团的,真的,王凝,我可不是吓唬你,几年前我们小区传着说他可是因为你走的。”

“你别瞎说了。”我说。

“反正也是,几年前说是取缔摩的拉客,他就跟着这个马戏团走了。你说,指着哪儿有个演出啥的,就他这怪模怪样儿的谁总想起他来了?谁承想他就驯兽了,然后驯成这样儿了。”说到这儿,她又是不可自抑地笑起来。

“你和他住一个小区?我刚知道。”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啊!”他俩调侃我。

丽琳正色道:“他可真有神经病,真的。整天说自己是艺术团的,知道我在电台上班,还特别和我打听过你,要不我咋知道他呢?这几年看不见他了,以前是整天喝酒,喝多了酒谁让他拉客儿。”

“他家都有什么人?”我问丽琳。

“他爸是北厂的,退休金也多不了,俩儿子,好像他还有个哥死了,他哥死还有个儿子?他哥死了,嫂子和孩子也就不是他们家的了。他妈没工作,好像还总有病,是糖尿病,还是肾病啊,反正有病,挺重的。”

正在调侃间,台长叫我去他办公司,我知道他是想说撤掉做了10年文学节目以及新节目策划的事儿。
楼主热帖
卢小狼 | 2009-12-23 20:13:0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这个小说后我开始相信生活的积累或许是小说技术最好的提升方式,山菊花过去的小说滥于抒情,但这个她竟然不抒情了,终于开始了缓缓的叙事,所以我相信这两年她有了很多变化,如果可以把“魔影再现”这样的标题去掉,这个小说就会显得更好一些,其实可以再果断一些,再去掉一些形容词。
狐说八刀官方服务团队 | 2009-12-23 20: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读后貌似故事还未完结呀,呵呵,意犹未尽呢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肯定有奸情...
狐说八刀官方服务团队 | 2009-12-23 20: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读来有一种真实感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肯定有奸情...
山菊花耿宁 | 2009-12-23 20:4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2# 卢小狼

呵呵,谢谢小狼。小说可以说放了不是两年了。05年写过一个小说,08年一个,09年一个,很稀少。这两年读的似乎多一些?面对自己的孱弱和单薄常是羞愧不已。小狼看到了我的进步,是进步吗?你的意见我会考虑,谢谢你,希望把以前写小说的朋友多叫一些来。
卢小狼 | 2009-12-23 20:51: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有进步的,主要是一种突兀感的把握,加上不急躁的叙事,其实还是很难得的
黎春 | 2009-12-23 20:59:23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不用验证了
山菊花耿宁 | 2009-12-23 21: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4# 狐说八刀

谢谢你,若意犹未尽,如何可以更改进些,还是这样就好?
山菊花耿宁 | 2009-12-23 21: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有进步的,主要是一种突兀感的把握,加上不急躁的叙事,其实还是很难得的
卢小狼 发表于 2009-12-23 20:51



    谢谢小狼。很向往一种交流氛围,几个朋友,相互看彼此的小说,互通有无。我今年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几本书,收获还是不小的。还有,叙事的平稳,也许借鉴的是杨绛?
狐说八刀官方服务团队 | 2009-12-24 12:3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对了,山菊花应该认识碎红如绣吧,她也一直在花街玩的呢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肯定有奸情...
山菊花耿宁 | 2009-12-24 19:56:2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10# 狐说八刀


    恩 认识。
狐说八刀官方服务团队 | 2009-12-24 20:0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狐说八刀


    恩 认识。
山菊花耿宁 发表于 2009-12-24 19:56
今天是平安夜,她应该和她家豆芽浪漫去了哈
狐说八刀官方服务团队 | 2009-12-24 20:06:56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还说如果你在时让我呼她一声呢,结果她现在不在哈,要批斗{:1_245:}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肯定有奸情...
寒梦官方服务团队 | 2009-12-27 19:34: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卧.哇......好好的文字功底.......
生命之花:茶香袅袅
灌水乐园:笑口常开
宣传部落:携手与共
作者专集:心灵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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