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勇者

“叮......！”一声急响，张树生微闭着的眼睛条件反射似地向眼睛凑了凑，带起一串鱼尾纹。
他没有睁开眼，却将小臂伸出了被窝.那大手无力地抬起，然后借助重力拍在床头柜上，“啪”——中指触上了手机。勾了好几下之后，树生终于握住了手机，得以停止它的尖叫。
树生翻了个身，他伸出去的左手继续摸索着，而右手却没有动，甚至没有把滑下肩的被子拉上。黑暗中，左手发出的窸窣声格外明显。突然，一点火光映亮了屋子。哦，是树生点了一支烟。他丢下火机,左手就覆在火机上，再没有动弹。房间又恢复了黑暗，仅有烟头一点暗红暗示着这里还有活物。
“叮......！”又是一声急响，手机屏发出的光映得树生面色苍白，如幽魂一般。他关掉闹铃，将嘴里的烟头丢在烟灰缸里，然后直起腰开始穿衣。
洗漱罢，树生又点了一支烟，就那么坐在客厅里，静静地抽着。
“叮......！”闹铃又响了。不同于前两次，这次它刚发出声，还没来得及叫嚣便被树生关了。同时，树生起身向门外走去，顺手关了灯。
树生刚到车站就远远看到了校车。他咧嘴笑笑，心底因自己拿捏时间的准确而有些得意。

凌晨六点多钟，天还没有多少要亮的意思。然而学校门外却是热闹非凡。几个中年小贩立在各自的小三轮旁，不时地扯开嗓子叫一声：
“营养早餐热豆奶哎......”“热乎乎的热包子嘞！......”

树生和英语老师买了早餐着走进办公室，正俯案忙碌的历史老师抬起头来：
“来啦？”
“嗯，忙什么呢？”
历史老师埋头道：
“历史组要收月末工作总结。你们政治组没通知？”
树生这才想起这个月快结束了，按照学校的惯例是要收工作总结的。
“没呢......不过估计也快了。”
树生坐下，整理了一下办公桌，开始剥茶叶蛋。
这时，语文老师走了进来，边走边嘟囔着：
“唉......我们带语文的就是命苦啊！这么早就要来监早读。”
“李老师，别抱怨了，我还不是一样？”英语老师接过话茬道。
“你们俩都安静吧！看看人家老张！哪天不是那么早来的？”
“那不一样。”语文老师打了个哈欠，“老张带班可是有加薪的。”
“得......就那三百多块钱......一天十来块就买断自然醒，要不咱俩换换？”树生就着豆浆将鸡蛋咽下，又给自己泡了杯速融咖啡。
“呵呵......还是别了......那群跳学生我可镇不住。”
张树生抬头看了看挂钟，六点半了。
“我过班里了啊。”树生说罢叫上邻班的班主任出了门。

这是当地一所高中的分校，高三学生的“特训营”。六点多钟，校园内已是书声琅琅，但学校规定的早读课时间是七点。似乎是这里不成文的规定，各班在学校的时间表之外都有一张自己的时间表。六点半，学生已经到齐，开始与时间赛跑。
张树生走进教室，满意地笑了笑。大部分同学都在大声朗读，只有几个同学趴在课桌上睡觉。他走到后排，把那几个同学叫醒。这时候，班长刚查完人，向班主任走来。
“张老师，李梅没到。”树生看了看班长递过来的名册。
“噢，知道了，你去早读吧。”
“嗯！”
树生回到办公室，开始批改上次周考的试卷。不觉间时针已指向了七点。看到语文老师起身打算去教室，他才猛然想起李梅迟到的事，便又去教室把班长叫了出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李梅还没来。树生只得回办公室给李梅打电话。
他翻到李梅那页，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想了想还是拨了李梅的手机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树生无奈，又拨通了她家里的电话。
“喂？您好。”
“你好，找谁？”
“您是李梅的家长吧？我是她班主任......”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了。这节课是自习，张树生整理了一下东西，打算去教室写月末工作总结。到了教室，他习惯性地扫视了一眼，发现李梅竟然在座位上坐着。
“李梅，到办公室来！”树生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讲台上，扭头出了门。
李梅站起来，转身翻起眼白，吐着舌头给邻桌几位同学做了个鬼脸，一副“我要死了”的表情。然后很富有悲情意味地挥了挥手，出了教室。

“早上怎么回事？”树生泡了杯茶，慢悠悠地问道。
“没怎么，就是睡忘了......”
“昨晚忙什么了？”
“呃......没什么......”李梅看着天花板，大眼睛扑扇着，“就是看了会书......”
“看书看到半夜？”
“也不是......”李梅“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我朋友饿了，就一起出去买了些夜宵......我和朋友合租的公寓您知道的嘛......然后一起吃吃......玩玩......”
“那你那几个朋友呢？”
“也迟到了......嘿嘿......”树生看她嬉皮笑脸的，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
“你早上怎么回学校的？我记得早读上了你还没来。”
“呃......早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校门开着，我以为保卫科疏忽了呢，然后就进来了，然后值班室的问我要校徽，然后我就给了，然后......”
“你的名字被记在值班室了？”
“呃......噢......”李梅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我们班的班级量化考核分会被扣去三分！你知不知道我们班同学挣这三分有多么不容易？一个寝室一周当六次标兵才能得一分！”
李梅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张树生想起了德育处主任的冷脸，心底升起一丝烦躁。他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我们班这个月末总评时可能排在倒数的位置上，都是因为你这三分！我们一个班级努力的成绩凭什么因为你消失？”
李梅将眼神定格在地板上，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心底却满是不屑：“切！说得好听！还不是那排名和你工资挂钩？什么人啊！”
“你说说，该怎么办？怎么办你的错误才能挽回？”
李梅不说话，右手握着左手的小拇指捏玩着。
“说啊！怎么办？！”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胖呼呼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哟！老刘回来啦？”一直埋头忙碌的李老师抬起了头，很热情地和中年人打着招呼。
“嗯，刚忙完。”
“怎么样？”李老师“嘿嘿”笑着，“老刘，你升下一任年级组长基本敲定了吧？”
“呵呵......还没定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由中年人脸上的笑容，谁都可以看出他自信满满。
树生从抽屉里拿出半盒“芙蓉王”，先给自己附近的几位男老师各散了一支，又唤道：“老刘！来！接着！”说着将烟朝刘老师抛去。白色的烟卷在空中划出圆润的弧线，却很不巧地打在了刘老师的办公桌边上，然后掉倒了地下，刘老师脚边。刘老师将目光倾到桌上，像是没看到那支烟。
树生看看手中的烟盒，里边空空如也。他尴尬地笑笑，站了起来。办公室此刻非常安静，老师们都在忙自己的事，像是谁也没去注意树生的举动。树生走到刘老师身边，慢慢地，弯下腰，捡起那支烟，放在了刘老师桌上，然后，回到了自己桌边。
刘老师刚才还惜语如金，此时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和树生客气着：
“哎呀老张啊，不就是一支烟么，用的着这样你看......”
“呵呵......”

“叮——”一声脆响，放学了。学校顿时如被猎人踏入的谧林般，嘈杂起来。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去好好吃个午饭。
刘老师站起身，伸了个胖胖的懒腰。
“张老师，一会来‘聚缘福’啊，一块好好吃一顿！”
“哎！一会就来，你们先走。”
刘老师应了一声，招呼着几位同事一起出了门。
张树生抬头看了看闷不作声的李梅，想了想道：
“跟着这礼拜的值日生，扫三天教室！——好好想想你这件事做得对不对！写份检查！......去吧！先把饭吃了。”
“嗯......”她应了一声，出了办公室。
“切！不就份检查么？”李梅扭了扭微麻的脚腕，发着牢骚甩开步子走向教室，似乎是发泄她的不满。刚到教室门口，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一看，又叹“唉......天下老妈一般——烦啊！！”
“喂？妈？”
“小梅！你早上怎么回事？......”

教室里此时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学生。他们多是不满意学校食堂的伙食，便坐在教室里啃零食，算是打发午饭。不知谁正用手机放着周杰伦的老歌《反方向的钟》，声音不高，不过大家都听地挺清楚。
李梅走进教室，径直走到几个要好的女朋友旁边坐下。
“喂，欢迎我凯旋啊！你们是不知道老班那张嘴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早上我迟到被扣分了，他加薪不保，一肚子火全烤了我了。可是人家硬是一句都没提工资！张嘴就是班级荣誉啥啥的......唉......那虚伪啊！”
“老班打算怎么整啊？”一个女孩边往嘴里送梳打饼边问着。
“唉......”李梅用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叫我写一个检查，还要打扫三天教室。检查倒不算什么了，还要打扫？！真是......纯粹变相体罚、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哪来的私仇？”
“我学习不好嘛！他早看我不爽了！喂，早上还有一事儿，我算是见识了，刘老师不是快升年级组长了么，早上......你们是没看到他那表情！阿谀奉承！太恶心了！......”

同事们已经走光了，张树生仍然一个人坐着。他慢慢地抽着烟，淡蓝色的烟雾使得他的眼神让人难以捉摸。有些空，又深深的，像井。
终于，手中的烟燃完了，他丢掉烟头，想想还是先去把饭吃了——还得去找刘老师他们。
树生路过自己班教室时，恰巧听到了李梅那侵略性十足的声音。他静静地听完，叹了口气，又迈开了自己的步子，去吃饭。

下午，上课前二十分钟，学生已经到齐。
张树生站在讲台上，听李梅念着检查。
“各位同学，老师，今早因我的莽撞，使班级蒙受巨大损失......”
李梅保持着一种音调不疼不痒地念完，转身看向老师，像是在等待指示。
“下去吧。李梅同学已经做完检查，认识还算深刻，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今后不要犯类似错误。好，准备上课吧！”
树生刚到办公室，李老师便告诉他收月末工作总结的通知下来了。树生应了，将没批改完的试卷用了半节课时间改完，才开始动笔写总结。写了几段，猛然想起他下午还有课，抬头查了下课表发现竟正是这一节！刚才他竟然没注意到铃声。匆忙间只得抓起教案向楼上7班奔去。
7班教室外站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妇女，正是教务处主任。树生远远地便看到了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纳闷才上课三五分钟，怎么她就站那了。他不知道的是，主任其实是被教室的吵闹声吸引过来的。
树生跑到她面前，尴尬地笑笑。主任就那样看着树生，没有说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冷的眼神刺地树生只能尴尬地笑。她摆头示意树生去上课，然后踩着高根鞋慢慢走开，像是在没有天敌的草原上散步的狮子。藐视着周围的一切。

晚上十点半，终于放学了。
树生坐在校车上，抽着烟。
“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树生的手机铃声是他最喜欢的民歌。
“喂？哥？”
“树生啊，有个事找你帮忙！”
“咱兄弟还客气啥？”
“啊......是这样......我那外甥，那小子不刚初中毕业嘛。学习不咋的，他爸妈就找我，叫我托你帮忙把那孩子录你们学校去！......”
.......
“呃......亲戚家孩子嘛......我尽力......周末约出来谈啊！”
树生挂了电话，想起了去年帮他哥把孩子往他们学校录时的事，找领导，请吃饭，说好话，送礼......

回到家时，已是11点。树生坐到桌前，先批改了一部分今天交上来的作业，然后开始继续写月末工作总结。
“树生？”妻给他倒了一杯茶，“喝一点吧。”
“嗯！”
“树生，我表姐找咱家借钱了。就是农村那个，家里穷，却有个好孩子，能考上大学！那孩子需要钱......”
树生突然想起了白天李梅的事，月末估计他的带班费估计会少几百块钱。
“唉......”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先借给几百吧，明天你去银行取。”
“嗯！你吃东西么？”
“不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这一会忙完就睡。”
“嗯！别太晚休息！”妻子抚了抚他的肩，去了卧室。
她把儿子给的一份通知书压到自己枕头底下，心里想着：下礼拜的家长会，还是我去公司请假吧......

树生将手里的烟头丢掉，回了卧室。躺下之前，他将手机里的闹钟对了一下，又把烟摆在床头，才沉沉睡去。

似睡又醒间，树生仿佛听到了好多声音在唤他：
“张树生，张树生！”——冷漠的，机械的；“张树生！”——鄙夷的，不屑的；“树生！张树生！”愤怒的，焦急的，渴望的；“树生！”——这是关爱的......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称呼
——老师！！
——爸爸！！
——孩子！！
......     
谨以此文献给一位我尊敬的老师!!!                                                      
                                                                                                                          08.07.29凌晨

[ 本帖最后由 墨墨 于 2008-7-29 17:4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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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Z56

半仙,早上起床后,无事就细细看了.半仙擅长写小说,要坚持.里面的情节都的过与烦琐.如果简单处理就好了.可以说是篇小小说了.

额....我本来就要写出烦琐的生活.....无奈的生活...
还有面对它们的勇者.....
是我自己处理不好吧.......

其实反映的角度不错,是平淡却有真实的生活.和那现象,不过处理上也许应该更好.雪只会说你,自己写小说时候也是很烦琐的.见笑:IZ59

不是.....是我叙述功力不够.....

囧死我了.....

没看完....

先顶个....

我想看看抹布对这篇文章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