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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村的小朋,早就想去看看辰庄的羊群,听说那里有几千头羊。
他早晨从家的屋后悄悄出门。过了村后的河和一片茂密的树林后,小朋就迷路了。
空旷陌生的草野,静静的。只有微风,四面沁殷开来,像透明的轻纱,一层层拂面而过,自近而远。他站住呆呆地看一会儿,又继续急急往前走。
小朋走在草野上,像赤足走在天空的一片绿玉之上,轻快、柔软、有节奏,怎么走,都像走在旷野的中心里,就像整个旷野都在跟着他一起走;他停,草野也停。
小朋不敢歇脚。他熟悉的草野,是包括田畈、河岸、山坡和村庄在内的浑然一体的一个空间,而不是这样的旷野。
一只鸟无言而至,在他的头顶上盘旋,飞出一道疑问号般的弧线。他向上看去时,正好和这灰雀的视线短暂相对,都带了一丝疑惑、天真和孤独,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他走上一条蜿蜒的小径,荒原自然形成的草稀石多的一条路。小路绕开了荆棘和低矮的树木。这让他有了很大的安慰:若平常熟悉的地方,小路也多,简直可忽略,虽然,大人之间一路攀谈,走着走着,不会离开脚下的路,但小孩,总是贪婪地在四周疯跑,常找不到原先的路。
荒原缓缓起伏。他登上一个小土丘,山丘另一边,收集了整面的阳光,平坦光滑,薄如蝉翼,给这个孩子一触即破的感觉。他不禁深吸一口气……不远处,一只白蝴蝶飞舞着,落到一朵花上,颤颤悠悠,他悄悄走过去,一捏,慢了半拍,蝴蝶从指缝间斜飞出去。
脚下的碎石多了很多,有些石块,是一片一片薄薄的灰石头堆积起来的。走在上面,小朋望见远方的地平线,有一片杨柳林。他惊喜这个发现。
半小时后,他进入了那片林中。林中有一座小庙。他坐在庙门外的石阶上,心忐忑不安。“这又是一个什么地方啊?我会死在外面吗?”
他边望着四周边担心地想。
“我佛慈悲,小友有什么事吗?”一个穿着青布袍的老和尚,站在了小朋面前。
老老和尚的作揖和微笑,像是河岸的垂柳,静而脱尘。小朋觉得一下就从心底里,喜欢上这个老僧人。在炎热的午后,小朋的心中,仿佛有一条轻轻蠕动的冰蚕,清爽,安宁。
男孩被老和尚带入寺内。穿过庙堂时,几座三头六臂、面貌凶恶的罗汉,令男孩侧过脸。走入大殿,三遵慈悲庄严的大佛,让小朋喜欢。
蒲团前的紫锦屏前,几枝折来的杨柳枝,一朵野雏菊,插在一个细长的花瓶里,阳光照在大堂里的砖地上。这让小朋想到他念过的李白一句诗:“时闻天香来,了与世事绝”。
小朋吃完和尚端来的米饭和一盘豆腐炒青菜,就跟着和尚出寺。和尚知道小朋回家的路。
浅短的草丛和宽广的荒野,因为连接到了天空挂下的一片白云里,而显得厚重起来。小朋看见自己的村。
老和尚说:就不送你进杨柳村了。说着,就在河岸边坐下。
他是累了,小朋想。也挨着和尚坐。
和尚稍稍侧头,望村子良久,给小朋讲了个故事。
小朋听了前几句,就知道还是那个他听了不下千遍的,老掉牙的故事。小朋是杨柳村人,听杨柳村故事,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但喜欢这个老和尚,就静静听他说,带着虔诚和尊重。但不自禁想,这老和尚怎么也知道这故事呢?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军阀混战时期,这里兵荒马乱的。大路上常常挤满逃难的人。
一天,一支土匪部队和逃难人群相遇。土匪们看见一个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而怀里抱着一个大男孩,觉得奇怪,认为这个妇人偏心,大的肯定是亲生的。
土匪们就把她叫过来问。她说;“老总,大的是我表哥的孩子,在战乱中打死了,他一家人,只剩下这一个孩子。我不能亏待了这孩子。而那个小的,是我亲生的”。
土匪们于是很感慨,问明了她是哪个村的,就说:我们很快就要去打那个村了,你在你自己家门前插一株杨柳枝吧,我们看到了,就不侵扰你的家。
几天后,他们去攻打这个村,发现家家门前,都插了杨柳枝。土匪们很是感慨那个妇人的善良和慈悲,就绕过这个村,而去血洗别的村镇。那次战乱,方圆百里只有这个村完好无损,
后来,这个村,就改名叫杨柳村。
小朋后来听说,有个和尚,一两年来村里一次,换点调料油醋什么的,有时,遇到收成不好时,也来村里化些斋,村里人慷慨,一边给了比他所希望还要多的,一边认定这和尚年轻时,是土匪队伍中的头子,做过恶事,后来醒悟了,很是悔恨,就出家了,当和尚也有五、六十年了吧。
当老和尚看着这个男孩,走入他所熟悉的这个杨柳树奇多的村庄时,一抹金阳,已浮在水面,红霞鲜花般盛开在天空。整个村子,沉浸在静静的万丈霞光中,沉浸在杨柳的淡淡清香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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