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

老人与海
冬日清晨的东海海边，一切都还笼罩在黑暗之中，隐约凭着远处马路上的灯光和并不皓白的月色，我来到海边。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这个时候有好事者问我，我一定会告诉他：因为，我喜欢海。
我此时多么希望能有这么一位令人厌恶却可以陪我说话的好事者啊。可是，没有。
冬日的沙滩，虽然是这座美丽的海上城市最早看到太阳的地方，但是，却因为干冷的气候而令大部份的游人望而生畏。
我穿着单薄的冬衣，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我狠狠的咬着牙，这点委屈根本不能缓解我内心的不快，她是不会体会这种感觉的。
我心浮气躁更准确的词是气急败坏。外人只知道，我一个人来到了海边，衣衫翩翩，颇有意境。但是，谁能知道我并不快乐？小时候，我会因为旅行而忘却烦恼，而现在，长大了，我会因为不快乐而旅行，旅行也变得不快乐起来。
我看着苍茫的大海，海风裹挟无尽的凉意直逼我的身体。我不停的哆嗦着，但是，我拒绝去把衣服更贴紧我的身体，我要用我的身体去抗争！我觉得，我快要失去知觉了，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我在这个时候有点能理解为什么有很多人喜欢自虐了。我觉得，我的身体不是我的，而是那个让我不快乐的那个人的，我被海风摧残，她也被海风摧残。如果，她不在乎，继续她跟他的幸福生活的话，那就更好了，她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
真的，当我变得气急败坏的时候，我才发现，理性才是令我不快乐的罪魁祸首！我用自己奇怪的逻辑去想问题，即使我在被摧残，我却还是快乐的。多好！
“年轻人，你不快乐。”背后传来了一位老人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手里拿着渔网的一端，熟练的把渔网舒展开来，平铺在沙滩上。他的声音很洪亮，但是，语速很慢，加上他没有用疑问句，让我吃了一惊，太平静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的思维在飞快的运转着，我一时间甚至怀疑是不是菩萨化生老人来点化我了（浙江人是笃信佛教的，加上普陀山是观音菩萨的道场，因此，这里流传着很多佛家的神迹）。看来，我真的不理性了，我开始变得安静下来，尽管这位老人的身份只是一位老船工或者渔民，但是，因为我之前的那个菩萨的错觉还是令我对他产生了无尽的敬意。加上总算见到个可以说话的人了，我便迎上去，问他：老师傅，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
他说：呵呵，大冬天，我们跑船的都很少来海边了，何况是你这样的游人，少之又少。
但是，这和我不快乐有什么关系呢？
呵呵，这里虽然是海边，但是相比南边的海南，冷了很多啊！这时节的海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而你一大早最冷的时候就来这里了，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我这双老眼一看就知道你不快乐。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我并不想这样对待我自己，这很难去解释，我觉得老人似乎历经沧桑，直觉告诉我，我听他的是对的。
我和老人攀谈起来，他并不是渔工，而是一名退休的老教师，只是不愿意生活太枯燥，便做了渔工，他说，对他这样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驾着自己的船，去海上有所作为。我说，那您当渔工不是屈才了吗？他呵呵的笑着，有点意味深长的告诉我：大海是很深奥的，你读懂它，才能接受他给你的惠赠。没有人生来就是船长，但是，只有那些有船长梦想，并不断为之努力的人，才有可能成为船长。你要去读大海，从小船工开始做起。
我说，您老还真有点愚公移山的精神呢！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这么坚持梦想！我真佩服您。
老人听到我的恭维，呵呵的笑笑，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表情严肃，像是在想着什么，半分钟左右，他用右手夹着烟，口中把吸的烟给吐了出来，像是之前想的问题有了答案，他说，你应该看过一本书，老人与海，主人公圣地亚哥说过，“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可以消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
说完，他又继续吸着手里的烟，双眼出神的看着远方的大海。我思考着老人刚刚的话，似乎懂了什么，似乎什么都不懂，只是内心释然很多，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实在是太不爷们，站在敌人面前任凭敌人攻击，不反击，内心里自暴自弃，跟面前的老人相比，境界的落差让我汗颜。我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我也不懂圣地亚哥，”老人兀自说着，“你觉得圣地亚哥这么做值得吗？”
“什么？什么值得不值得？”
“我的意思是，当你知道，最后，当你拼了命捕到的只是一尾马林鱼的骨架，你还会那么坚持的捕鱼，那么坚持的为你捕到的鱼和鲨鱼搏斗吗？”
我看着老人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睛，眼神那样的坚定，我说，“您一定有答案了！”
老人笑笑，把烟送到嘴边，双眼习惯性的瞇了一下，然后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你觉得呢？”
我摇摇头。
“我的答案是无解”，老人还是微笑着，但是，嘴角上扬的角度缩小了一点，眼神也更坚毅了一些，“很想知道为什么，对不对？”我点头，想听他高见。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就这样？”
“就这样！”
我在反复的去回想我们刚刚的对话，想从中很好的理解老人那经过历练看似简单却饱含深意的问题和答案。
“年轻人啊，其实这个很好理解，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很多的需要，比如吃饭，喝水，这些东西需要你自己去攫取，不会自己跑出来，于是，圣地亚哥选择了捕鱼，认定了，不轻易改变，在一次次一无所获之后，他还在坚持，因为认定了，这点很多人就做不到，觉得，生存总还有更简单的方法，也许一天都没坚持完，就放弃了，经过很多次的尝试之后，他还在原点，但是疲惫不堪，觉得，他似乎活不下来了，因为没有生活的能力，你觉得呢？”
我听着，心情很复杂，我觉得脸颊发烫，别说生存这么沉重，我只是遇到爱情的很平常的问题而已，老人的话说的很大，但是，并不空洞，似乎完全是反衬我的问题之小的存在，不对，我似乎还有问题。
“可是，老师傅，不对啊，你说，我在爱情上执着走下去，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马林鱼可能被鲨鱼吃了，已经在鲨鱼的肚子里了，你还有继续跟鲨鱼搏斗的必要吗？”似乎早预料我的疑问，老人几乎在这个问题上脱口而出。“小伙子，我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了，似乎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老人在脱口而出之后，语速又回到的原先的状态，“说个故事，想听吗？”
“想”轮到我不假思索了。
“当我在你这般的年纪，我也有了我的爱情，一个很美的姑娘，我以为，在自由恋爱的新时代，我也可以做时代的弄潮儿，意气奋发，在禁欲的岁月里，人宣泄感情的方式简单的很，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没有玫瑰，没有钻石，没有金饰品，就在这个渔村，但是，好景不长，她毕竟来自城市，因为家里成份很好，两年之后就回城了，因为我们是秘密的，所以，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我就做了让她回去的决定，而我留下来支教，我们之间没有电话，只有她一个通信地址，是在她回城安定之后给我写信，信里头留的，我之后回了信，但是她却再没给我写过，我感觉不对，又写了好几封过去，还是一样，我的工作丢不下，一次次托回城的朋友打听她的下落，结论是，她的地址是个工厂，她在工厂里面干了没多久就去了美国，那个背景很复杂，结局就是我在这个渔村执着了这么多年。”老人说的很轻松，大概在心里已经释然了吧，我猜。
“其实，很感人。”我说的，不知道算不算劝告。
“呵呵，”老人竟然笑了，看样子真的好想是释然了，“感人？你不会是在同情我吧！没必要呢，我还不老，我的人生还来得及补救。”
我怔怔的看着他，似乎老人的故事没说完。
“再过两天，我就要结婚了。欢迎你也去捧个场啊！”
“……”
“我其实后来也回城了，就在几年前，我还有兄弟在城里，我就投奔了他，退休教师的待遇还不错，想在城市感受感受，没想到，很偶然的机会，我就遇到我的现在的老伴，她也是退休教师，她老伴去的早，把孩子拉扯大了，一切都稳定下来了，跟我碰到了，就有了在一起的契机了，她的孩子都很懂事，也是高级知识分子了，也很支持他们母亲的这桩婚事，对我也很好，这不，我们准备这两天就办个宴席，圆了我的一个梦，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圆我的第二个梦，驾着自己的船去捕鱼。”
原来是这样。
我接受了老人的邀请，然后我在海边多留了两天，参加了他的婚礼，所谓的婚礼只是把在村里的一个小饭店里摆了几桌，厨师也是村里的渔民，这一餐很美味。我觉得我会毕生难忘。期间，跟老人出海捕了一次鱼，天气虽冷，但是，鱼还是有的，老人说，也许再捕上个两年，就会有自己的渔船了，很快，他的另一梦就又要圆了。
我从渔村回来，很累，身体上很累，心里很轻松，我也许应该继续敞开我心里那扇爱情的门，她不是我的钥匙。我想。
我约了她，看到她的脸庞，我原先要说的话，还是没有出口，我说：“喝点什么，别生气了。”
“你说呢？”
“小姐，两份爱尔兰咖啡加冰。”我点的时候，偷瞄了她两眼，她满脸坏笑，但是，又不方便发作，我暗想，这不就是我的钥匙吗？原来是我一直没有打开她的心啊。
“诶，你真奇怪，大冬天，哪有点冰咖啡的？当我是你，大冬天一个人跑海边避暑”
“好，明天我们两个人去，我这是去先考察下地形吗！”
“继续编啊！”她说完看着我，澄澈的眸子在我的心湖上泛起涟漪，我忍不住笑了，她看着我也笑了。
“你知道，当我知道你要出国的时候，我心情不好，我并不是真的想怎么样的，当时站在我边的是一直跟你提起的表哥，我原先只是想让你们两个人认识的，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任性，说走就走，电话没人接，短信也是不回。”
“呃，这样啊，这个误会差点把我们害惨了，幸好，我明智的找你出来。好了，没事了。”我说着，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我们四目相接，注视很久，直到服务员把冰咖啡送来，我想，我们眼睛间的温度可以把冰咖啡煮沸。
“死人，你说，你怎么会懂得哄女孩子的？不会是渔村哪个单纯的小渔女教你的吧？”
于是，我把老人的故事跟她说了。
她问我：“那，为什么，你还会回来主动找我呢？那位老人其实是想告诉你，别再一棵树上吊死啊！”她的问题有点酸，我却暗自窃喜。
“你知道吗？当我把我们之间的故事跟老人说了之后，他竟然笑了，他说，我们之间一定还有误会，他说，我一直只是喜欢你，却不怎么会表达，只是在一旁生闷气，他说，我应该主动找你，他说，压根就没有鲨鱼，你这尾马林鱼只是被网缠住了，我下海很轻易就能解开。”
“呵呵，这位大伯还真懂情调呢，诶，你说说，他跟他老伴是怎么认识的吧？还没听你细说呢！”
“还能怎么认识，他们是老相好了，他的老伴就是他知青时代的那位。”
“啊？这样啊？”
“就是这样，你以为呢？”

人生原来如此简单，呵

感谢铅笔的支持哦

呵呵，感謝狐哥賞識。

记得有一个故事：有两个华尔街的精英假日去海边渡假，在海滩上遇到一个老人。观察了几天后发现这个老人每天只撒几次网，收获一些鱼儿就回家。他们就开始好奇地问老人“你为什么不多打些呢？”，老人则回答说“够吃就行了”。华尔街的精英则说“你可以多打些鱼，这样吃不掉就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集累些钱再去买条船，再捕更多的鱼..........最后成立一个上市公司”，老人问“那以后呢？”，“等你没有精力再管公司的时候，就将它交给你的子女们，然后像我们这样来这里渡渡假”，华尔街的精英们是这样回答的；老人反问到“难道我现在不也是每天都在这里像休假一样吗？”——生活有时候本来很简单，自己将它弄得复杂罢了。

简单的幸福！

老人与海的故事,老人的故事,爱情的故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