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是人之常情
2004年11月24日

昨儿个，一点没有思想准备，突然间撞到了林家大湾——林育英、林育南、林彪的故居。一样，也没任何准备，与林彪的侄子林从旭老先生不期而遇。他七三年当是三十一岁，坐了十五年牢。现因患白内障、青光眼、视网膜剥落而失明。刚听说他失明且腿脚不便，以为是个病恹恹的人，可看到他的时候，我有点吃惊：一个讲着纯正的普通话，极干净整洁的老人，甚至有种气宇轩昂的感觉。跟他聊天儿，很愉快，当问及我的年龄后，他慢慢给我念了自己写的两首诗——趁着屋子的光线不足，我纵容了自己：泪流满面。

一直在想着这样的一个人，生活给了他上天入地的机会，世态炎凉他当是深味的，但他没有一点沮丧和悲哀。那是一颗什么样的心？最后，他让我过年再去玩。我没敢答应，怕做不到。可刚一回头，我就打听到林家大湾怎么走：没有公汽到那地儿，非得自己开车不可。

夜里，我竟有点害怕了:眼前老是一队队闪过好多好多的人影……于是，就起来，写了这首“诗”。

只因为在历史这尊雕像上
看到了一抹暗红
血迹？泪渍？伤痕？
只因为在历史这缕回声里
听到了一种呜咽
激愤？绝唱？呻吟？
就以为那隔了太远太久
若有若无，时现时隐

有一天你说
没有准备
邂逅了长风斜阳残月疏星
在崇山峻岭如铁的皱褶
看到——
纯白的子婴喷薄的那股鲜血
多情的李煜酒杯的那漩浊晕
昭君的胡笳
与一芽青笋

不意之间
触摸着生命苦旅爱恋灵魂
在惊涛骇浪翻沫的岸边
遇见——
赤壁烟霞笼罩的诸葛亮的遗恨
决战千里以外的淮阴王的孤坟
贵妃的榴裙
和一蓬泥芹

当想及人们
以怎样的热忱重复着一枕旧梦一盘残棋一曲老戏
战栗拨动了你内里的弦音
一切一切只不过是人之常情

不喜欢这样的政治历史
无中生有丑陋血腥
只为了拗救跟拍
不喜欢这样的浅斟低吟
不着边际绻缱氤氲
只为了合仄押韵

终于知道了
云掩雾遮汹涌澎湃
权柄这枝魔杖
点化的一色藏起了所有的风景
烟燎尘飞做仙成神
造化这位老人
因循和惯性抖落了所有的困顿
寒冷的巅峰
只不过是非人间的模糊混沌
和人间的利令智昏

当想及人们
以怎样的热忱重复着一枕旧梦一盘残棋一曲老戏
战栗拨动了你内里的弦音
一切一切只不过是人之常情

人生，得又如何，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