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

借口/左岸
竟聘的具体纲举目张还没确立，传闻却风声鹤唳，满城要风要雨乌云蔽日的架势。平静如鉴的公司开始沸腾，私下里的议论离经背道。年初，政治处梁主任作刀为公司度定位为---管理年，管理年的另外一个口号叫机构调整精兵简政，时髦词减员增效；但早过气了，没有哪三头六臂的领导，胆敢在台面上说：减员增效。这年头这口号跟下岗一样属于违禁词。否则上面的，下面的，够喝几壶。公司的几个决策领导都认可这个名号“管理年”；说白了就是要对中层领导瘦身裁员。不竟，方案还在酝酿，就有蒙杀在萌芽中的趋势。整个办公大楼暗潮澎湃，人心惴惴，或欢笑或忧郁，草木皆兵涣散无力。

张经理近来有点莫名的惆怅，千头万绪抓破头皮，有点出事未捷身先死的恐慌，怔怔的，骑虎难下。经常顶着瓢头，声色凝重的背着手，独自在办公室度步，呼鲁鲁的。权力不到手时，垂涎渴求；到了，也棘手。他不经意的出房，踱到走廊的那端，在梁主任办公室安坐下来，没招呼径直的划燃一支烟，烟幕层层，火星扑闪着阴沉的脸。语速与缭绕烟雾一样徐徐缓慢，像征询也像自说自话：梁主任，你说现在会不会有点乱啊？！张经理表情让梁主任感觉他是个受气的小媳妇，拘谨，寒噤；是的几年的副职让他学会明哲保身、也是人在屋檐，是以才让自己平稳的接替过经理的大权。梁主任不抽烟，抿笑着呷了口茶，凉了，但提神：改革，问题总会有的！梁主任在政治处这个位置上蹲了十几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只好浅浅的用言辞搁置。张经理苦笑了一下，只动了半边脸的表情：梁主任，不是玩笑；我们机构改革报告还没出炉呈上，上头几个领导开始问我的话，说我给企业改革添乱，有部分中层领导开始走上层路线。。。张经理感觉话说过了，嘴巴张着欲言又止。梁主任咯噔了一下，抹了把额头的头发，几咎搭在前额，后方支援前线的味道，牵强的从后脑绕到前额，也秃显出脑袋的分量。

当初提出设想时，上级主要领导的答复：慎重行事。几个公司决策领导面面相觑，这是个很暧昧的口头提示。只有张经理听了，表情缩紧，额头渗汗。这是张的心病，如果这次改革不进行，经理无论是进是退，都是天涯绝人之路。眼底下一个处级编制的企业不足四百职工，中层领导近五十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目前，卡在当间的，是两个副经理；书记是个和事老；跟张经理形成四巨头。但是张经理清楚自己的处境：俩人一直抱成团，也成为上届经理的头痛的事，或屈己于人或虎口拔牙。上届经理走马上任时，气冲斗牛，大有新官上任三把火赤手一搏的咄咄架势。可是半年后才发现，自己的政令大打折扣。两个副经理不显山不露水，把持着公司的主要人脉。当时加上张经理自己是仨副职，但是张和当时的经理都属于年轻化知识型的管理干部；也是上级栽培的对象，可是实权落在两个副职手上，他们在这公司经营了几十年的地盘，人脉盘根错节。他们像峭壁上的灌木，绽露的，精悍短小；深藏在地的，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老经理只好同那时的张副经理达成默契，在人事上成犄角之势，拉上书记，大肆提拔中层领导作为缓冲两个副职权势的伎俩。张经理当时夹缝求生，把玩微妙的平衡，不能明目张胆马首是瞻，也不敢贸然背靠两个副职。老经理终于靠着新一茬的新任的干部冲淡了两个副职的气焰，政令运作得行云流水，左臂右膀鞍前马后。

张经理正襟危坐中按部就班的得以提拔，他心明如鉴，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老经理提拔的不认为是自己的眼线，两个副职剑拔弩张，书记继续做墙头草伺机而动，老经理拍屁股走人。张经理清楚，现在想搅混水的，都是两个副职的下线。如果不能万无一失的打击他们，自己将比老经理更加举步为艰。

张经理同梁主任的关系，远没达到水乳交融境界，按方案梁主任也将是他的刀下鬼，水火不容。张经理几次惴惴的征询梁主任的个人观点，梁主任总是微微垂头，额头显得更加膨胀亮堂，铮铮铁骨的坚定机构整编。梁主任起身说：我当时就反对老经理随性提拔那么多领导。看着张经理中肯的点着头，继续道：我想当初你也有同样的无奈。张经理瓢头扬了扬：是的，不但降低了领导本身的声望也影响了公司的整体运作成本。梁主任立在经理面前，聆听着，看着张经理音色沉重的说完后，又徐徐的长出了口气，憋着胸。梁接过茬：是的，领导多政令就难统一，谁都有说话权，就拿我这政治处，感觉全被架空了，不瘦身不行。张经理频频点头认同，那晃动的额头像忽明忽暗的启明星，眉头紧蹙，自说自话：执行肯定要的，现在就是要有一个好的靠垫---一套强有力的说辞。指头的烟烧过了，张经理手触电般的将烟蒂甩出，忍着缓口轻语：嘶！妈的！随势斜视了一眼梁主任那个宽厚的前额，两个额头都甚宽厚，他自己年轻，却瓢着；而梁主任老了，却半遮半掩。这就是区别，张经理想，如果他现在是我的位置，瓢头将是他，他一定会将自己那几咎头发扫还给后脑勺，亮起大半前程。他的这个脑袋没有领导不清楚的，只是一个人过于心计往往瞻前顾后，阻碍了自己前进。张经理定定的多看了一眼，梁主任说话时腮帮上绠绠的肌肉，一种毅力和力量挣扎的较量。他更加坚定自己一定要借住这个力量。梁经理静默无语，缓缓的将眼神瞟向窗外，春和景明，万物张开星眼，又透着微微的酣意，欲醒还休的沉醉。梁主任双目也开始微微的凝视成线，眼角浅浅的纹理，凝聚了一生的官场智慧。张经理嘘了嘘灼伤的指头，起身，也立着往窗外看了看，阳光迷离人的眼神，舒展了一下腰身，而后一手按住桌子说：老梁，这次得多靠你，我就不信过不了这关？！梁主任哂哂一笑，像窗外的一片春光。

“生辉足浴城”霓虹巴眨闪烁，门前泊车位上，一辆黑色奔驰嘎然停下，侍者赶忙欠身开门，右侧的前后两扇门上同时施缓的迈出一条大腿，一腿粗过一腿；接着亮出两个宽厚的额头。车子又突突的冒出几屡青烟掉头向夜色里奔去。豪华包厢里，两把靠椅端庄的斜立着，好像两个看到导演就准备罗带裙分的演员，卖嗲的探询自己的衣内尺码是否吻合圭臬。张经理漫不经心的说，这环境不错；梁主任随从点头。两个不足二十的服务生，娇滴滴的出落得宛若海棠叶瓣上的露珠，微翘的嘴唇，袅袅娜娜的坐在他们脚端。一个女子调笑道：你们两个大脑袋，究竟谁大啊？张经理露出近些日子来少有的情趣，诡秘的笑笑：你是指什么大！姑娘觉察到了他的点滴坏笑，没生好气说：什么都指！脸色有点变阴而凝固。张经理示意服务生将KTV关掉，而后悠悠的侧头对梁主任说：老梁，你小孩在公司也有些时间的练历了吧！梁主任楞了一下，没料到张经理主动托出自己的算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喟叹：是有些时日了，只是学问低了些，阻力大了些。张经理说：不是拿了本科文凭么？老梁将额头的头发用手往下扯了扯回答，是弄了个，但毕竟不是正规院校出来，感谢张经理的着力栽培。张经理不知道是真的被按摩的足下生辉，还是对梁主任的默认感到欣慰，脸色红润，额头又锃亮了些，晃晃的，像老梁心头的那盏明灯。他撇开话题，问梁主任目前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中层领导调整协调问题，要合理服众，特别是让两个副职找不到茬。梁主任又摸了把额头，有意无意将那几咎刚耷拉下的头发撩起了几分，额头仿佛宽敞许多，被脚下的纤纤玉手拿捏得渗出细密汗珠。他知道现在张经理跟自己，是想成为一绳上的两蚂蚱，如果再深入一点坦率---我不过是他手上临时的手术刀，自己无论光荣还是灰淡，都将在这之后谢幕；但是，自己甘愿被指使，也许张经理从一开始就深谙自己的棋谱。梁主任语气硬实的说：是的，必须借助这次机会削弱他们。梁主任顿了顿，侧目看了一眼，张经理示意不要顾虑太多，什么都可以讲。梁主任告诉张经理，虽然自己同那俩副职共事多年，但自己作为党务，对人事考核的情况熟稔，跟他们俩瓜葛就淡了许多。梁主任说到自己的小孩，对张经理说，他小孩倒有一观点值得参考：年轻人认为公司虽然名称上市场化了，但是老国企很多诟病依然浓厚，应该多借鉴现代企业的管理模式。张经理讪讪的、不经意划过一道笑容，继续认真的听着，心里嘀咕着是你儿子的话吗？真是蹬鼻子上脸，不愧是官场上的智多星。倏尔一本正经的称赞年轻人就是有现代意识，能看到企业的症结；我们是应该好好的吸收一些现代先进的企业运作方式。梁主任继续为自己孩子贴金，他说我们公司应该参考一些西方企业，跟咨询公司合作，提升市场情报和管理理论；让他们出谋划策提供各种企业发展前景规划。张经理听着，拍了一下自己的瓢头，一声狮吼：好！老梁啊，你不愧是官场的好手。一席话让我醍醐灌顶，直说多好，不就是借刀杀人吗！哈哈哈，对我不要遮遮掩掩。梁主任还是强调这是他小孩的一点小看法。张经理脸色更加红润，宽厚的额头熠熠发亮，双眉带彩。独自划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两口，有一种绝处逢生的快意。

张经理授权梁主任成立机构改革协调小组。紧锣密鼓的同当地的一所高校联合推进这次整编。高校管理学院的专家入驻公司，开始实地考核评估。两个副职看出了苗头，继续怂恿人马，危言耸听，向上级传话；他俩的人际脉络开始风高月小水落石出。经理努力布防，他知道只要过了这一风口，一切都将水到渠成。俩副职除了当下鼓噪，若真胆敢指责高校的能力问题，只能让自己贻笑大方。形势渐渐明晰，张经理神色也日趋威严，瓢头似乎升高了尺度。两个副职于心不甘，直接在决策会议上发难。认为任何公司决策都攸关公司全体职员厉害，职工应该有知情权和表达愿望的权力。张经理坦然含笑，俩副职也不敢贸然抬出中层领导做说辞。他顺势发力，赞成他们的观点，决定授命梁主任邀请高校咨询老师给全体职工安排几次相关的讲座。经理落坐在会议中心，瓢头晶莹发亮，脸色红润，说话悬河飞瀑。权力，总是让人精神焕发，雄心不老；领导，即使胸如草包，也得气度万千。他扭头侧向书记，问书记意下如何。书记慢悠悠的接过茬，字正腔圆的吐着肺腑之言：机构改革是社会必然趋势，选拔领导党心第一，思想态度决定人的一切。相对于经理的磅礴口势，书记的话娓娓道来，绵密纷扰，可做逻辑推理，却没有实际上的任何章法。几十年了，私下里我也同他说过：人啊，就是不同。相对张经理的私下的木纳，书记却轻松活跃得多。可是领导主要是台面上撑得住。两个副经理一震，书记也透怀送抱？没预料事情变得如此的诡异，心里发飘。继续打着官腔稳定自己，提议目前主要的是要稳得住上面，震得住下面，首先不能再拖了，要高校公司拿出个基本的框架给上级领导。经理点头称好。

高校咨询专家经过一定时期对公司的实际考核，用严谨的理论逻辑、浩繁迭卷的市场数字和企业案理，分析、推演、论证、总结、因地制宜、适势而发、滴水不漏，本着利在当下、功泽百年的指导原则，重新为公司绘制了一张大计蓝图。职工说改革是好的，要那么多领导吃闲饭干吗？改革！上级领导看了请示报告，一个个蛾眉紧蹙，而后哈哈一笑，这方案有理论、有水准，改革、就得这样。俩副职鼓着墨鱼眼，无奈的摸拉把脸，长篇累牍的报告，随着春夏的风肆虐的翻滚，不文不墨的哀叹声：春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随风翻腾的报告书在执行性计划那一页停顿下来，副职迷瞪的眼睛突然放亮。除了早已公开、童叟皆知的中层领导参选条款：年轻、大专以上学历、思想积极、公开演讲竟聘外，对选拔方案有进一步的详细的说明：参选人按照得分的高低依次录用，公司决策领导测评分占总分的百分之七十额度，职工代表占百分之三十。副职放光的眼神变成两道火光：妈的，直接说决策领导一人一票不就结了吗？！将报告往案头一甩，蹭蹭的从桌子的另一侧飞到地上。

梁主任作为机构改革协调小组成员参加了工作组的最后一次协调会议。几咎头发依然沉沉的覆盖在他宽厚的额头，有点发亮。张经理瓢着头，声音有点压制的高亢，脸色一片大地回春。他从改革的高度作了高屋建瓴的总结陈词；书记勇敢的附和了几声，阴扬顿挫字正腔圆，好象留声机里蹦出的音符。俩副职脸色灰沉、恹恹的表达了支持的态度。最后的公榜终于让这场长达半年的机构改革划上休止符，中层领导成功的削减了一半，意外的是，榜上还有个梁领导---梁主任的公子。围观的群众人头孱动、念到梁XX都摇摇头，嘿嘿两声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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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左GG：）

你的小说就是现实，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