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投稿】尘世（15首）

尘世（组诗15首）


三米深


◎天桥上的乐队

五个盲人并排坐在天桥上
用不同的乐器合奏《两只蝴蝶》
他们看不见世界
也可能从未见过蝴蝶
可他们还是努力地睁大眼睛
把红皮的证件一字排开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
明天又将辗转何处
翩跹在歌曲里的两只蝴蝶
定然会带着这座城市
与生俱来的孤独
扇动着翅膀，飞向相反的方向


◎远行

当一切远去，我在世界的尽头
牵挂着尘埃中的故土
绳子断了，风筝飘向河流的对岸
父亲坐在河岸上，日渐苍老
而祖父在冥冥之中
已经学会了飞翔的姿势
许多年以后，我也将和他们一样
变得沉默寡言，奔涌的星空中
再也找不到童年的游想
预言一个一个地兑现
雨季越拉越长，我越走越远
我的谎言我的泪如草尖上的露水
我没有回头，我害怕看见
那些被生活抽空的背影
步履蹒跚地走在还乡的小路上


◎伏笔

那些代代相传百转千回的故事
转身回到了故乡，成百上千年了
依然被人记起，香火不断
炊烟袅袅，如飘不断的乡愁
孩子们都长大了，沿着
祖先走出的路走向未知的世界
几十年后他们将和祖先一样
有的衣锦还乡，有的一去不复返
历史在此打下了一个伏笔

历史打下了太多的伏笔
什么才是结局？光宗耀祖的人
遗忘在山冈上的尸骸都成为祖先
他们的后代像流淌的清河水
继续沿着祖先的路，走进
一个村庄一代代人的命运轮回
像听不见的声音看不见的手
像冥冥中的安排，他们排队走了
路越走越宽，而故乡越来越小


◎秋声

这个秋天我成为负罪的人
沉默，不敢谈论理想
我躲在深宫，等着秋天过去
却从不期待冬天的来临
这个断断续续的秋天
我绕着西湖一圈一圈地走
望着斜阳下的黄叶
一片一片地落进湖水的圈套
我在霞光中握紧钥匙
面对着一扇无法开启的门
秋水里依旧闪烁着
最初的光，最初的希望
秋风中的信客已经越走越远
他也许能听见我的书信里
发出的孤独的声音
但他绝不会拆开，他会依照
空缺的地址，把信送给
另一个如我一样孤独的人


◎一生

雨下了一个月，还没有停息
年老的人越睡越早
醒来时，天空还没有泛白
从苏醒到沉睡，他们
每一天都重复着相同的生活
像所有平凡的生命
不断重复着出生和死亡
像肥沃的土地，无名的村庄
重复着世世代代的耕种
重复着收获和爱情
他们和祖祖辈辈一样
相识在雨水浇灌的田园
相亲相爱，生儿育女
重复着祖父的皱纹和白发
最后牵着手走向寂静的山林


◎蝴蝶标本

此刻，我坐拥着草地
不远处的湖水
它在盛夏是清凉的
入冬则变得冰冷
它和任何一只与我
擦肩而过的蝴蝶一样
只是在完成它自己
烟消了，云也散了吧

这些年我一直
试图腾出我的身体
抽空回忆，试图变轻
像蝴蝶一样飞扬
在梦里，我腾空而起
飞到我出生的地方
做着童年时代
无法完成的动作

我爱的女孩彻夜无眠
她的抽屉里还珍藏着
我送给她的蝴蝶标本


◎空旷

没有风，草地是空旷的
我独自坐在阳光
照射不到的阴影中
文字从诗集里
无声地脱落
宛如一只只蝴蝶飞舞
在草叶之间闪烁

它们是如此耀眼
像草地上盛开的花朵
素白如雪，如遥远的北方
它们曾经失踪多年
我遍寻不见
记忆渐渐地磨损
掌纹悄悄改变了走向

我们曾在这里相遇
或许我们就在此分手
都暂存于等待
没有你，草地是空旷的
远处的孩子
光着脚在草地上跑
跑着跑着就飞了起来


◎无欲的清唱

没有得到的，就像失去
窗外的光线很好
在落满灰尘的叶子上
弯曲成优雅的姿势
对面的铝合金窗户上
倒映着天边的残云
留声机发出沙哑的声音
阳台上晾晒的衣物
像没事的人一样
轻轻地摇摆，掩映着
鸟儿无欲的清唱
该走的人，都没有留下
我站在那里，过早地
拿起了回忆的笔
像是依依不舍，又像是
迫不及待地结束
我站在那里，看着背影
从熟悉过渡到陌生
看着那些褪色的爱情
在金色的池塘中
闪烁不定，看着结束
而我忘记了离开的方式
身上渐渐长满了青苔


◎不息

一座山的隔绝
城市和乡村背道而驰
一路无话。车窗外
雨停息下来，风还在吹
山坡的那边一片青绿
那些人，那些声音
那些缓慢的呼吸和耕种
都穿梭在十月的时光以外

幸福就在山路的尽头
新人的故事可能
简单，平凡，也不浪漫
爱或许就应这样返朴归真
不需渲染。大门外
不远的地方就是铁路
不时有火车叫喊着经过
永远不会停息


◎你知道我不远万里而来

你知道我不远万里而来
是为了找你，虽然我明白
你早已不在，我的梦
始终在大街小巷间穿行
寻找我们初晤的地方
我们的城市已经面目全非

你知道我不远万里而来
是为了纪念，你是否记得
我曾埋在树下的愿望
已无法实现，如同宿命
从我埋下它的那一刻
就注定了今天我来祭奠它

你知道我不远万里而来
是为了落叶归根，是为了
永远和你在一起，为了
有你听我说话，为了
你的美，你的声音和气息
为了对你说出我迟到的爱


◎河滩

我坐在河滩上，回想
孩子把一块块石头抛向水面
打着水漂，河里的鸭子
拍打着翅膀，惊起
日历忘记有多久没有撕了
岁月还在慢慢地走
往事还在继续，现在还在发生
我独坐河边，和山水交谈
爱与不爱，想说而未说
秋天，行人未至
村口的老树落光了叶子


◎暗伤

我迷恋的那些光
日渐微暗，高楼沉浸在夜里
我走在无声的楼道中
手不知放在何处，有些话
其实已不必说
故事依旧在发生，天亮
就注定结束，那些光
停在我的左手，分外清凉
此刻真安静，如同有一个人
如影随形，便不再孤单
我能够给予的
便是我可以失去的
留下的只是悲伤，还有梦
不断延伸，我爱恋过的女孩
相继造访，重复着
重复多次的情节
她们来过，并留下了回声
像一片片羽毛落在水面
并渐渐变换了颜色


◎乡村四季

夏天炎热，冬季寒冷
春秋分别象征着青涩和苍老
树叶从萌芽，细碎到繁茂
直至凋零，簌簌落下
发出沙哑的声音
叔叔都在地里栽种青菜
许多年前村里的女人
还顶着烈日，采摘茉莉花
而今花田已成往事
爷爷总是坐在庭院门口
沏一壶花茶，茶渐渐凉了
凳子也越来越少
他的四季属于村庄和大地
爷爷曾对我说起，人的前世
或许是石头，或许是土


◎雨村

时钟仿佛已停了许久
不断有人远道而来
不断有人离开
从不带伞，雨水不期而遇
轻轻敲打在天际线上

鸟儿飞得很低，拍打着
沾湿的翅膀，山野里的花
在雨幕中愈发明亮
远处的村舍渐渐暗淡
里面居住着也许我一辈子
都不可能遇见的陌生人

田间的稻草人想念着
一只走失的蝴蝶
雨水让漫长的等待和缅怀
变得湿润，婉约的轮廓
隐藏着未知的细节


◎五月雨

五月虚弱得只剩下雨水
老歌还在巷子尽头反复重放
我的诺言我给你的诗
被一次次误读，青石路上
悲喜离合在琴键间跳跃

陈年的荒草还在摇啊摇
摇落了黄昏和守望
把满载星光的船摇入了波心
湖头街上的行人消失
把安静把虚无还给湖水

花在镜子里盛开成花园
月亮从水中升起默默地化开
感伤的音符让我误以为
醒来时就回到了五月
不息的雨让眼角变得潮湿


【简历】三米深：原名林雯震，男，福建福州人。作品散见于《诗选刊》《扬子江》《青年文学》《北京文学》《福建文学》等数十种刊物。
【通联】福建福州鼓楼区湖头街79号永同昌公寓8座401  林雯震（350025）
【邮箱】hucunlwz@163.com

[ 本帖最后由 三米深 于 2007-3-6 17:40 编辑 ]

无处不充满生活的味道

提!

有几首写得不错，提读！

五月雨

五月虚弱得只剩下雨水
老歌还在巷子尽头反复重放
我的诺言我给你的诗
被一次次误读，青石路上
悲喜离合在琴键间跳跃

陈年的荒草还在摇啊摇
摇落了黄昏和守望
把满载星光的船摇入了波心
湖头街上的行人消失
把安静把虚无还给湖水

花在镜子里盛开成花园
月亮从水中升起默默地化开
感伤的音符让我误以为
醒来时就回到了五月
不息的雨让眼角变得潮湿

学习！

:handsha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