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嘈嘈切切错杂弹——在和温瑞安相遇的岁月里

  作者:luoying6   转自:四月天

   
   看一本书，就是和一个人相遇。

　　记得第一次看他的书是《少年冷血》，最后一本是《少年无情》。

　　大概是高三左右，有个哥们给我一套书：“你看这回目是谁写的？”
　　我大致一翻：“一定不是古龙。”他笑着想把书拿走，我顺手把他的手打开，又花了几节物理课把这套书给我解决了，它们依次是《少年冷血》、《少年追命》、《少年铁手》。

　　其实这套被很多人诟病的少年系列并不是一无所是，记得其中讲中国的读书人历来要比武士更使朝廷颤抖就使我很痛快。不过这部书的确有一点犯了大忌，犯了最触怒读者的一点：这是完全为自己写的一个系列，读者无法代入，甚至无法去理解。

　　不过，当时，我只知一点：这个作家不是古龙，但不妨看看。

　　然后看得就是《七大寇》和《四大名捕》。
　　我罕有地讨厌起了强盗：唐什么牛和方恨少，还有那个温柔，真是奶熊啊，沈虎禅不断地替他们善后，然后，他们再去不断地闯祸，我甚至想起了二战时德国人的一句话：消灭意大利人只要三个师，但和他们并肩作战三十个都不够。
　　但更令我吃惊的是我竟然会对六扇门的鹰犬会起好感：且不说诸葛小花实在妖得仙风道骨，四个捕快大人实在有血有肉，而围绕着他们，一个世界缓缓开始转动，突然也有个和他们平天下的冲动。

　　但真正使我喜欢上温瑞安的是他的《幽冥血河车》（记得当年看得盗版书应该是这个名字》。
　　后来，特意在文庙买了两套九折的新书。其中一套就是这本书，不过那时候的名字已经叫做《血河车》了...
　　其实这是套最俗气的书：复仇、奇遇，凡是现在一般人讨厌武侠的套路他全有。
　　但这部书又极帅：人如剑来马如龙，衣冠如雪间，流血飘橹；吹角连营时，却上心头。
　　以人物论，自然有驾长车，纵横万里，不过求得心爱的人不要落发的方歌吟。方歌吟几乎不断地在学武功，不断地蜕变，但又不断地遭到挫败，但也不断地屡败屡战，愈挫愈强。但这部书又何止一个方歌吟。三正四奇直不待言，又如林雪宜、任狂这样的人物，都是千万人中无法忽视的飒飒风景，更愈加还有个卫悲回。以事件论，武林仇杀，山河变色，武道修炼，儿女牵缠，倏忽金戈铁马，万丈豪情；倏忽绕指柔情，旖旎风光。方寸间，不妨蓦然回首。
　　方歌吟几乎是被拖入武林的，但从他的一腔热血而言，似乎本就应该属于这厮杀的江湖。这部书我第一个拍案狂呼的地方就是任狂回忆武林大会的时刻。那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角色申张正义的时候，有个人跳出来：小兄弟，我为你干上了。所谓萍水相逢，所谓拔刀相助。童话是什么？不过就是在反复羞辱反复玩弄的人生里，有了一个缺口，有了一个转折，所谓相信还会有人来关心你，甚至帮助你。留残梦几许，继续上路。所以方歌吟可谓是根正苗红。而且，他又遇见了宋自雪。记得桑书云的一句话：这金羽剑，倒的确没有退缩过。我很喜欢那招“九弧震日”，虽说觉得硬要往山上靠比较滑稽，但那种宁折不弯，虽死不回的精神象极了宋自雪，象极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宋自雪。仗手中长剑，啸傲江湖，视天下而不屑，却郁郁而终，恰似那把剑就那么断在怀里。方歌吟几乎是带着宋自雪的怨毒和刚硬重出江湖的，但连遭剧变，自以为离开心爱的人是种成全，却想不到她却要破碎。这里就是书里第二个我连叫“拿酒来，拿酒来”的地方：独上雪山，阻她落发。那真是酣畅淋漓的一种奔腾，当遍体鳞伤地看见她依旧还是长发如瀑，一甩手，昏过去就昏吧。再后来，自然要国仇家恨，自然要民族大义，但其间他还是落入黄河，因为那里有一个比宋自雪愤懑百倍的孤魂野鬼——卫悲回。卫悲回是什么？卫悲回是一封信。
　　「...余卫悲同，血河派第一十二代掌门。...余最恨天下不诚者也，故宁可自毁身，绝灭功，也不愿将武艺传於小人之手。余一生中，杀人无数，快意恩仇，今落此下场，诚属报应，余一生无过可悔。余生平最爱之人，虽嫁作他人妇，唯余声名狼藉，其人悖悖君子，余所爱能有良配，余甚宽慰。...余生平与人交手，未尝一败，今重创於萧秋水手下，余无所怨。余平生虽无丰功伟业，但纵横押阖，自书悲歌，深宵弹剑，活得好不惬意。哈哈，哈哈，哈哈！龙门卫悲同江南布衣秋绝笔」
　　那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笔意，那“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时寂寞心”的流转，那封存不化的傲岸寂寞。当时读到此处，我便知道，我这一生都休想忘怀这个从未出场的男人（后来读《覆雨翻云》时的历若海有差强可以比拟的感觉。），就像胸中的块垒不是给浇开，而是硬生生地被劈开。我甚至都不屑去记这个人究竟干了什么，究竟如何遭遇如此，又有何心愿那么久还耿耿于怀，我只是默默地喃喃自语：卫悲回，卫悲回，人间竟有卫悲回...
　　事实上，这部书一旦写到了卫悲回，寂天寞地，其他的不管了。

　　《血河车》是所谓的“神州奇侠”外传，那么自然要谈谈正传。
　　正传里就谈一个人：李沉舟。
　　其实以前有人问起过温瑞安笔下最受你喜欢的角色这类的问题，我第一反映总是铁手。我喜欢干燥稳定的铁手，也许是因为自知自己是那么浮嚣冲动，总觉得需要块定海神针。但潜意识

　西厢记里讲“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似乎告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要紧的是得到。爱别离和求不得是都是得不到。
　　但千帆万帆，百叶枯荣，我们牢牢记住的是其实还是不如得不到。
　　像“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更是得到后习惯了，甚至厌倦了。
　　在纽约的街头，李翘和小军正要擦肩而过，街边橱窗里邓丽君的讣告使他们又有了一次对视，从无言到微笑，两个人都算是得到了彼此想要的，可就差那么一点点，得到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
　　郑钧的甜蜜蜜似乎在告诉我们那种慵懒，那种苦涩本来就藏得很深。

　　记得看张丹枫在山上对着云蕾的画像哭笑癫狂，多年以后，我总觉得那一刻他是幸福的，因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痛苦，完全没有想过摆脱和逃亡自己的魔障。当伊人重新盈盈一笑，对着久别的风霜，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想：就这样了吗。

　　不由想到杨过，由于误会离开了姑姑，一路上拼命用她的影子排遣自己的愁苦，当狂吻完颜萍的眼睛时，他是在笑，还是在心里嘶喊。
　　我总觉得杨过最快乐的该是十六年间，一人，一臂，一雕，无剑。
　　最风光的是斗大的烟花悬在空中，哪会要当什么劳什子丐帮帮主？只是那一刻，心里是否曾有片刻没有了龙儿。
　　当在月亮下的孤峰上狂啸：你为什么没有来？他想到的已不是得不得到，而是结束这种等待，这种煎熬自己的等待，因为他知道自己或许再也耐不过再一个十六年。

　　就像宋雪宜要用死去抵抗桑书云的“压力”。就想金世遗要用历胜男的墓碑告诉自己：我喜欢的，不是她，也已不会是她。

　　在逃过千山万水之后，息大娘安慰赫连春水不要为自己送死，而残山剩水之间的戚少商默默地咆哮：那我呢？他们之间都彼此得到过，又都失去过，最后输的是戚少商，但深如大海的庭院里他们又快乐吗。

　　颜夕执拗的不过是方邪真的手腕上有没有戴着昔日的精细小巧的翠玉镯！
　　一如周朴园也记牢着这间屋子不可以开窗。

　　小时候读饮马长城窟行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总奇怪为什么读信的人为何视而不见那款款关爱呢？年事既长，才明白憔悴支离之余，背人不语之久，秋水之间，什么比得上那归来呢？

　　当胡不愁终于走出舱门时，满对着压满寂寞的水天姬，那就算归去了。管什么武林分扰，更不在乎迫在眉睫得生死攸关，天间海间，只有你。
　　就像张无忌和赵敏在那少室山下肌肤相亲，开始还是假的，后来就自然蜜意浓情了，虽然此时，张无忌还自以为深深地恨着这个杀死义父的凶手，可毕竟心里已起了“生同一個袋，死同一槨。”的念头。

　　宋人讲“恰值满堂人欲醉。春光才触一时醒。”最是刻薄，最是柔情。
　　克力斯多夫盘算着心爱的人收信和回信的时间，简爱羞涩地责骂罗切斯特不要把她比作天使，都不知道离冰山火海的明天不过一步之遥。

　　杜云青在揣度芙蓉的面貌时也许怕的就是得到的那一刻，而无情在被姬瑶花出卖后才明白不得到有多好。

　　当阿飞遇见仙儿，当傅红雪遇见翠侬，他们以为可已死得壮丽，谁知还不免活得苟且。那样的心才算是碎得彻底，因为连沾满鲜血的碎片上也沾满了他们从狼变成人又变成狼的甜蜜和快乐。

　　夏雪宜是快乐的，因为她终于又见到了他；令狐冲是痛苦的，因为他得到了应该得到的，又知道他亲手埋葬了想得到的，还有个本该得到的在青灯古佛旁什么都没得到。

　　藤井树看着画在借书卡后她昔日淡淡的素描，这封迟来十几年的情书，是又一朵比落花还要重的残梦吧。


　　余渔同见“她若无意我便休”以为解脱，可惜哪有那么便宜。恋杀青山不去，青山未必留人，道理人人都懂，不过总以为自己是个例外。

　　就连都快得到了，阿朱聪明得过头，萧峰又急得糊涂，雁门关间的那两只断箭，照温瑞安的写法：恐怕那一小半的理由，也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辛好，生命根本没有给人一种它自己医不好的创伤。

细雨梦回，忽然记得当年所看程英为杨过疗伤一段：裁衣，写字，包粽子。
　　也许觉得对方终于是在注意自己，为杨过包粽子竟然开心成那样，
　　刀尺之间，剪裁的是自己藏掖的梦还是偶尔感到的温柔，又或是一份潜意识的倔强：我也可以，照顾他。
　　良人近在咫尺，却只敢慢慢地在纸上思索：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当陆无双为他的离去痛快地悲伤，她却强颜欢笑指着云卷云舒；
　　当十六年后，由黄蓉的眼里看出来的好女儿颜色包裹的是没有希望的寂寞，那种寂寞燃烧得好不缓慢，好不压抑。
　　绿萼有浅笑倩兮的回旋，郭襄有满天烟花的点染，而她什么都没有。固然他对她有信任，有尊敬，视其为好友，可这些在那失落的一方，还不如什么都没有。那种错失的美丽，如同马车在梦中悄悄驶过。

　　看着丁典和凌霜华如神仙般在江陵缱绻时，就在想老天会要吃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去考虑天长地久，那叫作幸福。但要在人间幸福，不免要服贴于大家的理所当然。一个只能是由爹作主，一个不知道怎么让这个“爹”肯为他们作主，结果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当看到花瓣在面前枯萎，我想丁典最恨的不是凌退思，而是铁骨墨萼梅念笙。
　　金波旬花一而使他们生别离，再而使他们求不得，三而使他们在一起。自是造物弄人，还算没有赶尽杀绝。
　　“你生病了么？可瘦得多了。”要是李寻欢听到龙夫人这么说，恐怕会捏不住那把独一无二的飞刀吧。生无法同裘，死要求同穴，当凌霜华用指甲刻下一个又一个数字时，心里或许在想：今天的花是没办法换了，丁郎是否又瘦了许多。

　　温莎是幸运的，所以他遇见了能让他触摸到天堂的辛普森夫人，虽然他失去了江山。就象很多穷小子由于没了女人，以为至少上苍会补偿给他一片江山，至少金庸真的作过这种补偿。不过恰好相反，当女人注定得不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而且至少作过两次。第一次让一个小尼姑做了掌门，第二次让一个小丫头做了西方明教教主。当仪琳望着天边的流星，她是否看到了自己的眼泪在长长的睫毛下轻轻打转；当小昭望着公子的座船“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是否知道从此东西永隔如参商，是否知道以后此歌只能自己在心底轻唱。
　　你以后莫再记着我，我也可以不要这样。若是杨过恐怕要杀回波斯，要是杨逍恐怕回逼迫伊人还俗，但人生没有恐怕，花落了，就不会再开。

　　自然还有灯下美丽的程灵素，千帆过后守着慕容复的阿碧，甚至那被男人自卑耽误的霍青桐，突然想起天该亮了，梦该散了。

暂时没有找到老实和尚的东东。嘻嘻～

嘿嘿!都是大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