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情野趣-----（五）打谷场上

山情野趣---（五）

打谷场上

冀  根

      农业社在改革的浪潮中成为历史，夏秋忙季打谷场上打麦切谷的情景也从无寻觅，然流逝的只是时间，沉积的，却是记忆与情怀。

      生产队的收谷与现在工业化生产一样，大致呈原始的流水线。壮劳力在地割、捆，年轻后生、姑娘及腿脚好的青年妇女赶着毛驴往回送，四十岁以上的妇女和老弱病残者场上用菜刀把谷穗一把把切下来摊开晾晒，谷杆捆成束排在一起留作牲畜的冬饲料。地里人们与手中的活一样，多是粗犷而散漫随意的，谷场上的女人们则象手中活一样，家长里短，细腻而又不乏热闹。“三个男人没好话，三个女人比奶大”，家村妇女在一起无所顾忌，快嘴的妇女总会顺口拈来些家事、传闻、某人的笑话等，再加油添醋，即成话题，逗得人前仰后合。

      有位山东嫁来的妇女，只要她去场上，往往如《红楼梦》里王熙凤出场时一样，人未露面声已到：“哎呀，你们又干红了？该歇歇了。”接着，一位穿小坎、挽高髻的胖女人闪着满嘴角的白唾沫提着刀出现在场边。“日你奶奶的，小媳妇啥时就来了？不怕晒黑了我侄儿不要你了？哎呀，狗娃媳妇也在哩。”有人马上就顺她的话说下去，逗那被称为小媳妇的新媳妇。胖女人边说边笑着翻了两三捆谷找地方扔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解开谷子刷刷地切起来。“小媳妇儿，夜黑来我侄儿咬了你几口？打针疼不疼？”小媳妇脸腾地红了，低着头只管切谷。“呀，还害羞哩，哈哈哈。”有人接了话茬：“看她今儿的精神，夜儿黑来肯定很开心，啊……？”场上一阵哄笑。有人插嘴：“老不正经，小媳妇叫你婶子呢，就这当婆子的！”胖女人说：“哎，远了远了，八百杆子探不着哩。”就转了话题。

      此时开心的是上年纪的女人，窘的是年轻姑娘和男人。姑娘家一般不插话，只是默默地脸红心跳笑一笑，也少有人逗，倒是那三两个男人在女人堆里必得小心。他们一般都默默无语，一开口必是捅了马蜂窝，有时即使保持沉默也难逃被编排的窘况。“眯子，听说你那天去高街（音，厕所的口语），正碰到你儿媳妇儿？”农村里一家人不分男女共用一个厕所，这种情况倒是免不了，但传出来就变了味儿。眯子红着脸木呐着说：“别瞎说，你从哪儿拾掇的这话！”“哪来的？谁不知道啊？你没听一句歇后语：眯子上厕所，找儿媳妇碰头儿？哈哈哈哈……。”龙子只有笑一笑，骂一句。当然也有嘴利的男人，有时也把女人逗得脸红脖子粗。不过，上了岁数的老汉一般不用担心，他们只是做知趣的旁观者。

      小女孩儿有时也是被逗弄的对象。有一次，一位与我姐姐一样大的姑娘也在切谷，有人就逗她说：“青子，你奶娘今儿前晌去你家了，说是要把你抱走的。”女孩儿说：“俺没有奶娘。”“谁说没有？你问问你娘。不过你娘也不可能给你说实话，要不早就给你说了。”其他人也插话说是真的，也都看见她奶娘了，肥头大耳长嘴巴，嘴里还不时流涎水。你小时候那个家没吃没穿，奶娘两个糠窝头就把你卖到俺村了。女孩儿说，不是，俺家就在咱村。大家都说，现在当然是咱村了，那时候你家是下河茭的，穷得啥似的。你知道今儿你奶娘做啥来了？我悄悄给你说，是给你找婆家来了。听说把你卖给一个老头儿，这么长的胡子。逗着逗着，女孩儿就当真了，哭了起来。有人说：“唉，你孩子命苦啊。你那个奶娘吧也是……。”她越哭大家越逗，说得越是有眉有眼。女孩儿一生气把刀一扔，要回去。大家哄堂大笑。

      在这里，除了小孩子，很少有人翻脸，而易恼者一般也没人去讨没趣。这里还是一个传小道消息的绝佳场所，长耳朵长嘴的女人把道听途说的事添油加醋地炫耀一番，许多新闻野史也会在这里产生、传播，甚至于夫妻的私房话也有鼻子有眼。在热闹的气氛下，也有切切切私语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也会在这里互相倾诉苦闷与家庭纠纷，也有乘此做媒者。

      现在，各家打谷场都在自家屋顶，邻居间偶尔搭讪几句，也只是淡淡的问候。人们之间因此少了更多的交流。冬天，都缩在屋里看电视，偶有相聚者，也只是将自己的小笼子拱个小口透出嘴巴东家长李家短几句而已。

      曾有位上了年纪的爷爷问我，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一个个神秘兮兮的，好象有啥见不得人的事？见了面都匆匆忙忙的说个话也不干脆。你在外面见的世面大也给爷爷说道说道。我那里能说得清楚呢？我记不清怎么回答了，又记得好象是自作聪明地回答说，人是群居动物，还是要有群居环境吧。那爷爷想了半天，揪着胡子不解地说：“怪不得人都往城市挤。”我说其实城市人门对门都不认识哩。他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边说边摇头。走几步又返回来说真的吗？然后自言自语转过身嘟囔着走了。

（1997、5、1）

[ 本帖最后由 冀根 于 2007-6-20 22:25 编辑 ]

吼吼,你现在太懒~~
旧文就旧文吧
很不错~
人物语言挺活泼和乡土气息的,逼真~
顶

以前打谷靠手摇脚踩，一家人侍弄几亩地就忙得不行。

现在一般的机械化程度都足够让农民躲在家看电视了。

另外，文章语言流畅朴实，把打谷场上的生活场景描写得栩栩如生，感觉很亲切。:)

谢谢两位帮助

原帖由 落入时间的海 于 2007-6-21 10:10 发表
吼吼,你现在太懒~~
旧文就旧文吧
很不错~
人物语言挺活泼和乡土气息的,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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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是懒，是事情太多了。有好多东西想写总没时间。郁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