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过 田 野

到那边看看我的河，那里也许会有牛儿吃草。回到了家乡，丈夫脸上总是挂着笑，皱纹也笑得弯了几弯。他拉着我的手，指给我看圆圆的池塘，他说，如果种上荷花，一定美极了。单凭那田田的叶子就有无限的趣味，更别说亭亭玉立的荷花了。这样细声谈着走着，不觉对面来了一个老乡叫他爷爷，虽然丈夫将近四十，可辈分很大，我也成了小奶奶了。乡音在憨厚的笑声里飘了起来，我正要哧笑他的土，又马上被他们感动了，乡下人永远不会讲究客套，不在意什么礼节和规范。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亲近着对方，眼睛是纯净的情，绝不隐藏什么。他们谈今年的收成，谈儿子孙女，谈每天的吃食。老乡顺便大笑爷爷的闲情意趣，他说要干活就掂了掂锄头走了，哼哼着曲子，走几步晃几下，很是自在。我想，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自有他高兴的理由，而这足可以带给他快乐的心境。

　　一尺宽的小路伸向远方，路旁的野草茂盛地生长她们的梦想，就连小池里的青蛙也逍遥自在，鼓着大眼睛好像要看看几米外的风景。青谷子低垂的头在捋着胡子沉思着什么，又高又直的秆子挂着棒槌一样的苞米，还有长得正盛的大豆正悄悄举起刀片一样的豆荚，连那匍匐在地的红薯也一定使劲的在地底下吃的肥胖。丈夫的手舞蹈起来，这田野的景色让他亢奋。他红润的脸闪着少有的光，连那高度近视的眼睛也睁得格外亮。田野是一首激动人心的曲子，只待着粗犷的歌手照谱吟唱。丈夫虽然唱歌不在调上，但也哑着嗓子唱起来：“哟......”

　　伴着不入调的曲子，我们一路走到了河边。不过一条普通的河流，潺潺而动的晶莹。他拉着我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像在自言自语又像跟我说：多好的河，它在流啊。丈夫歪过头来看了看我，把一块石子扔到河里，“嘿，”他说，“小时候光着屁股洗过澡哪，还站起来向行人显摆。捉捉鱼摸过虾逮过蛤蟆，吃过几次水煮青蛙腿。”他忽然不说话安静了下来，我知道他早已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了，仿佛一群捣蛋鬼们又在这条河边戏水打闹。而今，这些童年的伙伴们各奔东西没了联系，最淘气的那个得了病早已不在人世了。

　　丈夫站了起来，想到河里洗洗，没去成。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对夫妇正在洗一大堆衣服。洗好的挂在河边的大树上滴水，没洗的就用石头压着泡在水里。妻子边洗边讲笑话，丈夫用手搓着毯子哈哈大笑起来。“他不是她丈夫，她丈夫前年去世了，这个是她的情人。”女的看见我们放下手中的活计笑了笑，男的仍旧埋头用棒子捶毯子。我也笑了，那女的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

　　丈夫牵着我的手，漫步在河边的堤坝上。我回头望那对情人，他们在说着什么，不是在说我们吧。我这样想着，被丈夫的一个吻拉了回来。他喃喃的说着话，把我使劲地拥在怀里：“妻，”他注视着我的脸，“我永远的情人。咱们老了以后，也到河边洗衣服。像他们那样。”“像他们那样相亲相爱。”我抱着他颤抖的身子吻着他络腮胡子的脸不由得流泪了。

　　头上的夏阳热辣辣地照着田野，绿色的生命在暗语......

　　

为你痴为你狂 为你咣咣撞大墙
为你苦为你累 为你哗哗掉眼泪
横批：老夫老妻钢钢的

<老了>

老了，牙齿没了
没牙的糟老头和没牙的老婆婆
让我们走吧，到乡下去
在有山有水的乡下，买块好地
种什么都行
什么都种不动了，让它荒着
草愿长多高就多高
花愿开多野就多野
这是我们的地
老了，走不动了
去溪边坐坐吧
流水订咚，多少美好的人与事
就这样被它带走
要是你有点伤感
我陪着一起伤感
要是你怀念初恋
我们相拥着怀念初恋
用没牙的嘴再一次亲吻
老了，都老了
天上的风吹去流云
像吹去从前的欲望
暮色徐徐降临，亲爱的老婆子
我要挨着你睡了
如果死了，你不要摇着我的尸体
哭到太阳升起
将我埋了吧，埋在
自己的地里，并恳请
土地也将你收去
我们一生热爱土地
死了，就让我们的白骨
赤裸裸地搂着
一万年，还爱着

一万年，还爱着

很怀疑老人还这样想着.

当年龄在我们的心里长满了苔藓

我们会不会忘记了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