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

显示全部楼层 · 2009-2-17 19:36:45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

纸人纸马，那盏灯已经枯萎了，豆大的火焰，暗黄的倒影。吹鼓手吹了整整一天了，他们倒在地上，倚着门，唢呐就在脚边。吹孔处被蒙上了一层死灰，他们的唾液没来得及擦，招惹了太多灰尘，变结成了死灰，沾上，粘上。
门没有关好，似乎有梦话传进来，咿呀咿呀，是属于山村的土语。一个鼓手躺在另一个身上，嘴里的唾液不停翻滚着，流出，吸进。
老牛头看着那远远的灯火。
女儿啊，女儿啊。
他守在老伴的坟前，没有墓碑，一包矮矮的土堆。
酒已经没了，这个常年不敢喝酒的懦弱男人干了整整一斤半的白酒，五十六度。属于女儿婚礼的酒。
对方送来的，他们说，养个女儿不容易。
老牛头看看天边，一只乌鸦落在树杈上，不叫，跟夜一样。黑，那样的黑。
牛二已经睡着了，却做梦了，他梦见一个漂亮的女人，上了他的床，脱光了衣裳，脊背，乳房，屁股，白花花的。
她一抬脸却成了姐姐的模样，姐姐那还带着鲜艳胭脂的模样。
牛二想叫，姐姐却变成了纸人，冒着烟。
牛二还是醒了，他抱着一个枕头，破烂的，一滩白乎乎的东西在那个破洞口抽搐。
他滚下床，砰砰砰！三个响头，向着那个白天一天没有消停的北方，他姐夫的家门。
溅起一溜小土花，属于那被风雨侵蚀了十三个年头的土坯砖。
黑，那样的黑。
她是有一个情人的，或许应该叫汉子。
那片苞米地，一个月牙弯弯的黄昏。艳红的粗布底裤，还有那渐远的喘息。
他或许不该有名字，这个男人。
不用管他们是不是会有一个孩子，不去想他那晚上的酒喝了多少。
他在那个夜晚，被她诅咒，同着白色的纸人，燃烧。
火影，在最角落的地方。
黑，依然，那样的黑。
或许应该安静了，老张抽完了最后一袋烟。
黎明要到了，太阳要出来了。
老张躺下，一方土炕，火热火热的。
他想着儿子那傻傻的笑，一年一年一年，你陪我十八年，我的炕多费了十八年的柴火，这是个不要算的帐。
那天算起，傻傻的哈喇子，你叫我爹，一声一声。
混账小子，你该给爹留点念想，你不留爹只能替你留了，你走了，爹给你留着的柴还没烧完呢。
并没有悲伤，你的锈迹斑斑的生命，我只是想留点念想。
那个女人死了，你也死了。
一夜荒唐，在弟弟下煤窑二年没有音信以后。
最后，你逃也似的离去，后面的喘息声还意犹未尽。
不出一月，老张回来了。这是个奇迹，不出二月，你肚子大了，这也是个奇迹。
你死的时候，没哭，现在却忍不住了，你不喝酒，你在弟弟旁边的屋子里，我在被子里小声抽噎，震的土炕一抖一抖。
或许应该完了，太阳快出来了。
纸马烧完就是纸人。然后，入洞房，
叩首，红头盖成了白纸黄边，你带着从不敢想的胭脂睡着，像个少妇了，你不说话。
他也仰天躺着，也不说话。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三拜。拜啊，拜啊。
黄土封住了洞口，在最后的一声唢呐声中。
黎明到了啊，黎明到了啊，在黄土彻底堆死了洞口的时候，最早的一缕阳光终于从遥远的大山那边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黄土啊，白纸啊，胭脂啊。
大红绸，小花袄。
七寸钉，漆缝馆。
在最后一缕阳光里都被关在了厚厚的地下。
黑呀，那样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