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钱理群鄙视文怀沙没有道理

最近不知怎么了，文化界群起对文怀沙这样一位耄耋老人进行无情的揭露，连钱理群这位我一直很尊敬的教授也参加了围攻。

据报载：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鲁迅研究专家钱理群听记者报知《鲁迅旧诗新诠》书名，再次询问之后，说自己没有见过这本书，谦虚地说“恕我孤陋寡闻，我在北大图书馆没见过这本书。没有看过所以也不好评价”。随后他表示:“不过按我几十年对鲁迅的阅读和研究，前几代鲁迅研究专家中好像没有这个人的名字吧?”

钱先生被尊为目前国内鲁迅研究一等一的权威，他说没见过的鲁迅研究著作，显然就等于宣布是子虚乌有。

那么，这本书到底有没有？用流行语说就是：“可以说有”，因为可以由茅盾先生曾为该书写过的两封信作证（网上可以找到这两封信【1】、【2】）。当然，茅盾先生的信中对文怀沙本人和这本书的评价都很差。所以，还有一些人虽然承认文怀沙写过这本书，但根据茅盾的评价，说这本书学术水平很差。后来，那位给茅盾先生写信了解文怀沙的王德厚先生以“老后”的笔名，写了一篇文章《<鲁迅旧诗新诠>的作者》，揭批“所谓‘新诠’多系瞎子摸象式，却又妄拉名人作招牌，......纯属子虚。作者署司空无忌，实即文怀沙”。

但是，首先不能因为茅盾不喜欢这本书，就完全否定该书的水平。这毕竟是是第一部鲁迅旧诗的诠释，可能还不完善，但在鲁迅诗歌研究史上可算是开山之作。我们不能拿今天的标准来要求60多年前的研究者。况且，茅盾写信的1977年，文坛还充斥极左思潮，对鲁迅诗歌的诠释都以鲁迅是“无产阶级文艺革命的旗手”作为导向，对鲁迅诗的“思想性”无限拔高，文怀沙1947年的诠释肯定不符合这种政治气候。

其次，茅盾两封信都是写于1977年7月——注意，那是在文革刚刚结束，文化人还心有余悸之时，文怀沙也还正在狱中（他1978年出狱）。茅盾先生并非主动写信评价该书，而是回信答复别人的询问。在那个年代，文怀沙还是个“专政对象”，属于“坏分子加阶级敌人”，茅盾先生遇到这种类似外调的询问，当然会很谨慎，所以如果是为了自保，用些贬抑之词以划清界限，并声明文怀沙是拉自己做招牌，自己并没有对这本书提什么修改意见，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们可以设想，如果茅盾那时候谈吴晗、田汉，恐怕用词更要刻薄得多。据说茅盾曾将一九六○年一月十七日的旧日记所载“看电视转播《林则徐》，此剧甚好”中“甚好”二字，随政治情势的变化改为“甚坏”。

1947年由重庆文光书店印行的《鲁迅旧诗新诠》

文怀沙因写过这本书而称为“鲁迅研究专家”并不为过。说实在的，当今自称鲁迅研究专家的学者并不能占多少便宜，可能远比不上“论语专家”或“三国专家”。说句不恭敬的话，钱先生研究鲁迅，似乎也并非几十年来一直有名，起码唐弢先生写文章的时候，还很少有人知道钱理群。况且，作为研究鲁迅的专家，如果不知道《鲁迅旧诗新诠》，似乎还真是有些“孤陋寡闻”吧。难怪有人说，钱先生对周作人的研究可能远胜他的鲁迅研究。

文怀沙可能的确算不上国学大师，但他毕竟没有自封，也没有所谓“大师工作室”。他的著作水平尽管不是顶级，但肯定远远高过某些“大文化散文”。文怀沙的真实年龄我不知道，但从这本书的出版时间可以看出，如果文怀沙真的是1922年出生，那也算是一位神童——他25岁就成为丛书主编。在山中无老虎的今天，猴子称大王的还少吗？那位不通古文、不会诗词、不懂外语，下笔必错的人，不也心安理得地正式接受了“大师”称号？

在大节上，文怀沙抗战时没有留在敌占区当汉奸，文革中没有出卖灵魂投靠四人帮，民国时期也因参加过争取自由民主的斗争而入狱。至于所谓“生活作风问题”，旧时代的文人有几个是没有的？林语堂女儿林太乙在回忆录中就谈到，当时北大的名教授，几乎没有不逛八大胡同的，包括后来被称为“圣人”的胡适和青年导师陈独秀等，据她说，郁达夫还专爱逛“下等堂子”。至于徐志摩的三角恋，不是还传为佳话吗？即便是新一代的“大师”，抛弃结发妻子娶自己的演员学生不是还被人羡慕不已吗？最近不是又有人接茬开始揭露刘海粟的“生活作风问题”了?

俗话说：“打了不罚，罚了不打”。从60年代初到文革结束后，文怀沙曾被关押16年，即便有罪，他也已经付出了惨重代价，何况那时候是否有冤情还很难说。以色列对二战时期虐犹的漏网纳粹分子追到海角天涯也绝不放过，但从未听说他们要追究那个时期的囚犯。社会舆论不去追问那些在极左年代卖身投靠、平步青云、手执刀笔、以文杀人，如今沐猴而冠反而成了“大师”的某人，却揪住一个极左年代受尽煎熬、生不如死，如今已风烛残年，毕竟对文化事业还有些贡献的老人不放，而且墙倒众人推，是否还有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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