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
十年后。
依旧是阳光明媚的初夏。
清晨。
阳光十分的暖和,照在身上,有丝暖洋洋的感觉。
杜若笔直地站在农庄的庄门口,一动,不动。她淡淡的凝视着前方——当年汽车离去时的方向。
听说,他今天会回来。
听说,他现在已经是知名画家。
听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
听说,他这次回来是回来举行婚礼的。
听说……
听说。
十年来,他音讯全无。
直到一个月前,她才从农庄里的大叔口中,得到这些消息,而且,都只是听说。
只是听说。
只是,听说。
用力的的捏紧掌心中的那枚保存了十年的草戒指,杜若的心一点点地麻木起来。
对,麻木。
毕竟,当心痛过无数遍之后,留下的,只剩麻木。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连鸟鸣声都消失了。
杜若抬起头,望向初夏的晨光。
初夏的晨光十分的刺目,刺得人的眼睛生生的疼,所以,杜若的眼角,有泪水滑过。
远远的有汽车的声音传来,杜若理了理心情,悄悄握紧手心中的那枚草戒指,然后漾开了微笑。
车来了。
打开车门,一位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的熟悉面孔映入眼帘。
“唐——”迎上前,杜若的心里一阵激动。
“来,颜颜,小心一点。”唐宇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娇俏的女孩走下了车。
转过身,看到杜若,唐宇礼貌行的笑笑。
杜若淡淡的看着唐宇,心,一点点的凉了下来。
“你好,你就是木叔叔说的杜小姐吧!”唐宇微笑着着打招呼,礼貌的伸出了右手:“我是唐宇。”
你好,你就是木叔叔说的杜小姐吧!
你好,你就是木叔叔说的杜小姐吧!
心,仿佛被人重重的用脚踩在了地上。
“你好,我是杜若。”紧紧盯着唐宇的双眸,杜若的心丝丝地疼痛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杜小姐!”唐宇干笑,尴尬的收回僵在了半空中的手。
很高兴认识你,杜小姐!
很高兴认识你,杜小姐!
高兴!高兴!
认识!认识!
杜小姐!
杜小姐!
他说,很高兴认识你,杜小姐!
杜小姐!
杜若的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然后凝固成了绝望的角度。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唐,先生。”
唐宇站在收割了的麦田的边缘小路上,他静静地看着杜若。不只为什么,每次看到杜若的时候,他都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而且,很奇怪,他还会觉得愧疚。
“喂!杜小姐!”唐宇缓缓地走向了杜若。
她坐在一垛麦杆上。望着农庄的方向,神情十分的平静。她的目光很安宁,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怎么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你都坐在这?”唐宇微笑着看着杜若,轻轻跃上了那垛麦杆,坐在了杜若的身边。来到农庄半个月了,他发现,每次太阳下山的时候,她便坐在这垛麦杆上,望着太阳下山的方向,而且,就算夕阳落下了,也不见她离开。
回首。
看到记忆中最为深刻的那张脸,杜若的心一抖,手随即便捏紧了掌心中的那枚草戒指。
杜若,他,不是你的唐宇。
“我在等人。”沙哑着嗓音,杜若不再看他。
“等人?”
“对啊,等人。他说,他一定会回来。”杜若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竟溢出满是甜蜜的微笑。
“等——”
“宇——”田边上传来颜颜的呼喊声,打断了唐宇的话。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跳下麦垛,唐宇一路小跑着奔向颜颜。
心口,堵得慌。
忽的,喉头一阵温热,一股腥气涌上了喉头。
“咳!咳!”拿出雪白的手帕,捂住嘴,杜若一阵猛烈的咳嗽。
半晌,终于清除了喉头的不适,杜若轻轻展开手帕,一抹殷红的斑斑血迹映入眼帘,衬托着那雪白的手帕,益发的刺眼。
……
“脑部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如果能一直保持平静的心态的话,你还有一年的时间,但是,如果情绪过于激动,而且一直不稳定的话,可能,你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
忽然想起了医生两个月以前的那几句话,杜若的心里一阵解脱。
“唐宇,我会一直等你,直到我用尽我所有的时间。”
日子一天天的离逝,婚礼一天天的接近,杜若的脸色也一天天的苍白。
杜若每日都坐在那垛麦杆上,一动,不动。她的双目直直的盯着太阳落下的方向。
清晨。
农庄里一片喜庆。
红地毯。
白婚纱。
圣洁的百合。
娇羞的新娘。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只是空气中,略点一些的不安的气氛。
“唐宇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
神父说了什么话,唐宇都听不进去,他看着窗外那透明的阳光心里有着不安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自己遗忘了许久。
“唐宇先生,你愿意吗?”神父问。
唐宇将头扁向身旁的颜颜,阳光从透明的窗口射了进来,笼罩在她的头顶,让她仿佛被一团光芒包裹着,那光芒太亮,唐宇看不清她的面容。
就像看不清自己的心一般。
良久没有回答。
所有嘉宾都看着唐宇,议论声一点点的蔓延,颜颜的心一惊,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唐宇,心里有些疑惑。
气氛,有些僵硬。
“唐宇先生,你愿意吗?”神父再次问。
“我愿意。”轻叹了口气,唐宇有些迷茫地看着坐在下面的人群。
人群里的人都笑开了怀。
一瞬间,唐宇有种错觉,似乎,自己站在这里是一个错误。
“主啊,戒指将代表他们发出的誓言的约束”神父一脸慈祥的微笑。
交换戒指。
唐宇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颜颜,心里忽的闪现出一阵迷茫。
她,真的是自己今生寻找的人吗?
伸手拿起钻戒,缓缓的向颜颜的无名指套去。
清晨。
麦田里一片宁静。
黄色的麦杆。
青色的青草。
褐色的泥土。
苍白的杜若。
杜若躺靠在那垛麦杆上,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枚草戒指。
忽然,杜若的心一颤,在那清新的空气中,她竟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声轻叹:“我愿意。”
今天,是他结婚的好日子。现在,他正对着那个女人作出承诺。
“杜若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轻轻掀起苍白的唇角,杜若轻声问。
“是的,我愿意。”
抬起右手,食指与拇指捏紧了草戒指,将它迎向阳光。
阳光穿过草戒指,将一抹光芒滞留在了草戒指上,让它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草戒指光芒四射。
宛若最亮眼的钻戒。
杜若弯起了嘴角,她缓缓地将草戒指套向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十厘米……
八厘米……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随着戒指离颜颜的无名指越近,那清晨的阳光便愈发的灿烂。
灿烂得,有些令人心慌。
就在戒指碰到颜颜左手无名指的那一瞬间,一抹阳光忽然穿过钻戒上的钻石,发出强烈的眩目的白光,将钻戒笼在一片光晕之中。
……
“杜若,可能,以后我就不能再回来看你了。不过你别担心,十年。等我十年,只要给我十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好,我等你。”
“一定要记得等我哦!”
“好,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
……
“我怎么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你都坐在这?”
“我在等人。”
……
曾经逝去了许久的记忆忽然袭上了心头。
唐宇的心忽的一沉,他忽然不安起来。
快,快去。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他。仿佛只要慢了一步,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就会立即离开。
“叮——”
他的手一松,钻戒便掉在了地上,与地面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他猛的转过身,想门外跑了过去。
随着钻戒的坠落,颜颜惊慌地抬起头,看着转过身向门外奔去的唐宇,他惊慌失措地伸过手去拉他。
然而,他的手向前面甩了过去。
她没有抓住他,她的手,落了个空。
十厘米……
八厘米……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看着离自己左手无名指越来越近的草戒指,杜若苍白地笑着。
就在戒指碰到指间的那一瞬间,阳光折射在草戒指上的光芒忽的一闪,那遗留在草戒指上的光芒忽的一强,变得耀眼无比。
杜若眼睛反射性地一闭,手一抖,那草戒指便直直地向下坠落。
“咚——”四周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的见草戒指直直的坠落在麦杆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戒指,掉了。”
将手伸过了去,杜若面色焦急的要去拾。
忽然眼前一阵眩目,闪过一阵刺眼的白光,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到。
世界仿佛一下子昏天暗地了起来 。
看不见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