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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蓓蕾是未来的花朵,幼儿园便是隔世护苗区。我甚少到这领地,或许尘缘未尽,那天穿最名贵的西装,皮鞋跟头发刷得光亮,亮相在女儿学年末最后五分钟的课间。忽一抹红霞刷过脸,又覆茫茫白雪一阵,我延续地咧笑,冒汗珠,在蓓蕾丛一枝独秀……
也许靠近年岁,标新立异也大势所趋,我这打私企工,薪水少,福利少,挑家担活的中年男人是有苦自尝。
隆冬,寒风削干了城市,无论碰在空气还是与万物相撞,都是种硬刀硬枪的抵触。而地表却张灯结彩,人头拥簇的繁荣商贾,在吆喝促销,讨价还价声中热烈沸腾。曾也低估闹不过三,因无论办多少年货,一回两次便够着。成家后,关系网绸密起来,备年货难免百密一疏。更何况女儿新加入了家庭,让我这当爹的,心眼细起来。
我常常教育妻子——这在我悉心教育女儿之前,得先有人让我适应做导师的身份。新春前一周末,我还在厂加班,风风火火赶完平面稿后,便挤进冰冷的公交回家。路上行人提着红,黄,绿,紫……各异的购物袋,熙熙攘攘,点缀在满街荡漾,象中式圣诞老人,又象西式布袋和尚,反正是种熟悉又抗拒的感觉。靠站点时,我三并两步小跑回家,忧心妻子仅能够撑半边天。当钥匙还在门锁旋动,闻见里头声音:好啦,纯纯!爸爸回来,快开门去,待会带咱逛商店!”
推开门,我和女儿深情拥抱,瞅见妻子扒在送礼名单前,向我行注目礼。放下女儿,我探头去,妻子又敏锐委曲起来。上挑眉,摊手:“爸爸,你来弄啦!按这亲戚,长辈,朋友的数量备礼,还有小辈的红包,过年上馆子的开支等等,我们今年连新衣也买不起呀!怎办?”
“你就这样,什么事都不行,以前我计划都好好的,今年若不厂里加班怎留个机会你挑梁?”
“唉,你弄,过年比平日还受罪,花销多,却没享受的份。”妻子嘟嘴说。
“多少岁数啦,还当人娘的呀!总想自己,人情道理还我教?省已不省礼,等需要别人帮助时,却早被上“不懂礼数”的记号,便后悔莫及了。”
“唉,我错啦,你照办。”纯纯也插上嘴“妈妈认错,爸爸不准凶!”
“爸爸哪会凶,还有好消息呢。今年厂里发的奖金长了百分之三十,还额外送两张‘皆大欢喜’超市的购物卡,看来,哈哈……”“不过别开心太早,购物卡还得送礼,别忘了,纯纯幼儿园的老师还未安排呢。”
妻子立刻核对名单,不晓是想掩饰失算,还是不望再有额外的开支。纯纯也搁着下巴在桌面看热闹。“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母女前后应答。顶上节能灯光,忽地格外苍白,以致情绪低落时,也更易触景伤情。我担心这落寞要幔满整屋子,手一扬:“怎么啦,怎么啦!世界末日啦!你就不成熟点,纯纯在幼儿园拜托老师去照料,人家多辛苦呀,过春节就一年一次,人家帮你照料一整年的哟,你就这样小心眼吗?”
“还有呀,这事是为了孩子,咱不吃不穿这礼也得体面地送,明白吗,纯纯读的是重点幼儿园,送重礼的还大有人,你寡情薄礼便变相伤害纯纯了。”
纯纯听得有味,可分明不懂,因为没惯常插话。妻子无奈“嗯”一声。我抽出两张购物卡,抛在花碌碌桌面,让妻子找些红包封起,顺便写上老师名字。纯纯图新鲜地抢在手上玩,而妻子轻拍一下桌面:“不对,三个老师,只有两张卡,怎么分?”
这意外荡起的涟漪,让我进退两难,既说理头头是到,最恨覆水太快尴尬难收。我缓缓坐下,手指抿在唇上移至须根来回“莎莎”作响,以示妻子:正需时运筹。扫视一遍咱简陋的家,确有三九天吃冰味儿袭来。旦夕,妻子如玲珑出鞘:“我想起!中秋时,居委会赠一购物卡予我爸,他转送了我,现拿出来,凑上吧。”
“那,那,你自己用呗!嗯,好啦,算啦!一切为纯纯!就凑上呗!”“都说别大事小事大惊小怪……”接过妻子的购物卡时,发现是另一超市购物卡,我心凉了半截。脑海浮现老师拆红包后,猜出咱家那东拼西凑时的寒暄与狼狈时,立马打个冷战。我警惕说:“不行,不是同一间超市的。”
“那又有什么问题呀!金额也一样呀!”
“唉,你知道多少,你涉世浅呀,不懂如何解释了,反正就不行。”妻子认输状傍在纯纯肩上呜咽。而我更坚定了,即使以后家徒四壁,风餐露宿也让纯纯体面攀入上流的决心。我欲动用最后锦囊——多收的百分三十奖金,再购同款购物卡。手提话铃恰又响,是同组同事拔来“刘大哥!明天请假,帮我顶一下吧。”
我接过电话,小心翼翼询问同事能否帮我换一张同款购物卡,恐怕贪心语气一不小心便暴露在话筒另一头,而那一瞬的欢欣是陪同妻子下沉的眼睑定案告终。那点小事本就不该去烦恼,当脱下侥幸与贪心的外衣时。
都打算套紧裤头过年,而生机又现。次天岳父说是居委会又发了过年慰问金,还附一张购物卡,他再转赠妻子。妻子递我看时,恰与我那两张同款。我俩拥抱一团,转着唱,跳,。纯纯看见也围上来,然而喜悦里,或许都心怀鬼胎。我在边跳边想:在红包里再塞三百元,纯纯以后肯定备受关注了吧!我向纯纯说:“乖女儿,下周一最后一天上学吧,爸借单位的小车接你放学,,把大包小包行李拉回来。”“好呀,好呀!爸爸总在最后关头出现,放学后我想吃薯条!”
周一下午,我借了单位小车,穿最显派头的西穿,皮鞋跟头发刷得光亮。显然自驾车不需要穿得臃肿,我潇酒步入幼儿园,感觉周遭的家长莫不与我同一阶层。我昂胸,眯眼继续走。路过楼下第一个课室,那是较大的班级,一个尊贵模样老板捂嘴大笑,不时聆听老师领着小孩在逛称赞,他忙点头应和,里间另一老师哈腰陪笑。我便猜测待会去接纯纯也将被被老师恭维一番。“哈哈”我不小心藐笑几声。再到另一课室,一贵妇人领着小孩刚离开几步。班主任便追出走廊,眺望目送,还有一堆小孩围在门内依依挥手。我好奇偷看里间,另一老师正向班上小朋友派过年新玩具,可人手一份呢。我打起了个寒战,拉一拉西装领,理一理T恤袖,继续大踏步上楼梯。到底庆幸自己策略对头,三个沉甸甸红包压在胸口,底气足了起来。估计以后有唱歌跳舞的表演,纯纯最少该排个正角吧,到吃缺穿少时,也该进入老师的最前沿的线视了。当我站在纯纯课室门时,班主任倒认出我,她向纯纯招手:“纯纯,今天你爸爸来接你哟!快来!”我感觉老师的热情还未迸发,那一刻该想象得出。我正准备找个隙拿出红包时,另一老师挤过来:“纯纯的爸爸吗?别走那么快,年末了请拿走一袋行李拿回家消消毒。”我应了一声“喔“又想伸手进衣袋,却被迫再腾出手接老师递过的行李。里间第三位老师坐椅上,招呼纯纯示意她可以下课回家,可一点没亲自领出来,向我娓娓褒奖的意思。我恨不得马上伸手进去拿红包,纯纯偏过来,欢喜地抱我腿,我便又缩回去,拉着独自过来的女儿。正懊恼送礼经验疏浅,班主任也提了一下手,象送行又象再会的手势:“再见,明年见!”点一下头,强行去结束那意料之外的告别仪式。我本能该转身就走,却昔枉费了心机,怔一秒,想说点话。一男孩却跑来嘲笑:“纯纯,你不是说你爸爸今天有大红包送老师吗?还说为这事教育了你妈,你又在我们面前撒谎。”纯纯扬脖子:“你撒谎,你才撒谎……女孩子说话偏爱偷听,你是流氓……”
小孩热烈地在那个临别的课室门前互扯起来,而我倒希望一秒钟前就义无反顾地逃掉。班主任不偏不倚地在面对着我怔着,说不出话,张着“喔”的型口,缓缓挤出个尴尬的僵硬的笑,低下眼睑寻思转话题的样子。我脸忽一抹红霞刷过,又覆茫茫白雪一阵,僵着,冒着汗珠。在那漫长的几秒晃后,深呼吸:“喔,是的,听说明天天气要暧和起来呢!呵呵呵!新年肯定是热闹极,哈哈哈……”
“是的,是的,暖和起来啦,呵呵呵……”
“嗯,老师操劳一年都辛苦了,顺便点小意思……”话未尽这回果断捎出贴在胸膛,久烫的三份红包。班主任接在手“谢谢”刚落。我掉下“新年快乐!”头也不回,逃之夭夭了。
我拉纯纯奔进小车,很想语重心长地教育女儿,别天真拿家常跟外人交流。她倒先问:“爸爸,不久前老师才说过年天气更冷,吩咐咱注意保暖,怎你们刚聊说天气变暖和呢?”
“唉!那事可复杂呀,乖女儿,长大你便明白了。”驾车途中,我买力开启思维,计划于假期里编一套人情世故教材,作为学前教育,希望女儿以后做人会更聪明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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