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套西装》[五首]

燕庄生铁 · 发表于 2010-3-25 23:2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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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燕庄生铁于 2010-3-25 23:25 编辑

◎ 我有一套西装

我有一套西装，还有一条漂亮的领带。
当树木一片片卸下叶子的某一天
我洗净躯体，穿上它们，流放到步行街。

阳光照亮一些女人和孩子的脸。
我从他们明亮的瞳人中走过，看见郊外的工地
另一个我在哭泣。我有一套西装。

橱窗幕墙上的那个影子，汗渍和盐痕，
像深秋叶子上的霜。我被阳光按在
豪华的地板砖上打转。我有一条漂亮的领带。

远处的脚手架上，风，从我浓密的发丛吹过。
塔吊摇摇晃晃将我卸到地面，我看见
夕阳的半个脸，诡秘地一笑就不见了。

◎ 粗瓷碗

这一会儿，我和她的关系很密切。我是说
这只碗。她经常变换的体温和脸上的
雀斑，是我爱不释手的原因。

而远方的两亩薄田，在我心中荡来荡去：
玉米地和老婆的肚皮，毗连着——
种，收获些累赘；不种，收获些牵挂。

风从骷髅架般的楼体穿过，夺走我手掌的
余温。这一刻，粗瓷碗所有的功用
是让我蹲在工地上，目光直愣愣地发呆。

◎ 冬至枕梦回家

我常常枕梦回家，回到那个不存在的村庄。
如果梦足够大，像棉被，我则在这个冬至
梦回春暖花开的家乡。

通往村庄的路已经关闭。要进入它
只能从那些看不见的伤口。它颤动，却没有声音。
我家乡的疼痛在远方。

如果它能栓住我，以温情，以恬静
我身体里的那条黄牛，会在夕阳下安卧，嚼草
会在洒满油菜花香的湿润的地面，打滚。

大通铺上，我只能踏着霜路回家。村庄上空
月亮是一枚我永远也焐不热的硬币。我携着它
点燃心中的麦秸垛，穿过腊月，度过冬天。

◎ 声音有它的形状

声音有它的形状，有它飞来时
弯曲的弧度。它们缓慢拉动，或迅速往复；
而尖利的三角，饶过它该饶过的物体，
斜藐的目光紧盯我的手指．

声音有它的含义：饥肠辘辘的喘息
是饿了。它叼住你的皮肉，咀嚼你的骨头。
赌盘旋转大地，拧紧正午的大脑，太阳用黑斑
关掉大地晕厥的一刻。

当钢缆把夕阳下的影子拉进夜晚的水银灯
我被一声沉重的声音夯入地基。
地面上的两只眼，饥渴地眨动：
等待冉冉升起的起钉锤将我连根拔起。

◎ 上来透口气

不是鱼。那些张翕着嘴吞咽夜色的，
是我的同伴。太阳下面是天空，天空下面
是生机勃勃的地面，这些年，
我在地表之下，被水的厚度关闭。

努力向上，努力游进紧挨幸福的那一层。
我已近乎两栖，鲜红的鳃在底部获得
卓越的进化。我在水草扭动的腰肢间，
用破碎的气泡问候伙伴。

眼眸深处蹦出一个瞭望。
我多想在肺部退化之前，痛快地呼吸一次：
坐上藏在童年的风筝，穿过工地的噪音，
扯下天空那片雪白的云，覆盖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