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岑血]

莫桐雨 · 发表于 2009-3-6 22: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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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向日葵的底下  这样就可以触摸到日光倾城。
我睡在夜来香的怀里  这样就可以抚摩到月光曲折。
你要记得  我不是漫画里的花仙子  更不是什么拇指姑娘  我只是一只四处旅行  四处搁浅的小虫子。
我喜欢和花朵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  或许是我太无聊了。是的  在虫虫的世界里  虫虫们都排斥我。
因为我不合群  我总认为它们太成熟了  而我还处于幼稚阶级。在虫虫的世界里  思想幼稚  就代表你是反革命。
你们知道的  虫虫是群居动物  所以每个人的智商都必须平等  否则就有被驱逐的危险  而我们这一群落就属于高智商阶层。
但是  我很光荣地被妈妈生成了弱智  所以我被驱逐了。它们都不要我  那我只好浪迹天涯了。
最后花朵成了我的收容所  我喜欢给它们的脖子挠痒痒  然后它们会给我吃甜甜的水  晚上的时候  我就伏在它们的花瓣上睡着。
久而久之  我便熟悉且融入了这个群体。
这个群体里的每一朵花  都是一个沉默者  也可以说是一个沉思者。它们喜欢面朝太阳  待光暖花开。
我很庆幸  能够和它们一起晒太阳  一起不说话  一起安静地度过余生。
记得我曾经是一只癫狂的虫虫  话很多  被生存所迫。
但是  后来  我寄居进了花朵的世界  它们之间  没有语言。但是它们听的懂我说话。
它们很安静  很沉默  我说话给它们听的时候它们就静悄悄地点着头。它们明白我的意思。
它们理解我湿润的眼角。但它们不说话  总是这么很温顺地看着我。
或许  沉默是一种很好的安慰。安慰不需要任何语言  只需要另一方的理解。
夜色很暗很暗的时候  我能够听到其它虫虫在窃窃私语  它们说话的时候  花朵会收拢成一个骨朵。
我躲在里面  尽量不去想  花瓣的隔音效果很好  不一会儿我就会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第二天太阳从绿色的被子下爬出来的时候  我就会忘掉昨夜的不愉快。阳光是希望  况且我健忘。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我说我喜欢和花朵说话或许是我太无聊了吧。我是太无聊了  无聊地说些悲情的话。
你们  看到过花朵的眼泪么。我看到过  花朵有眼睛  有很多很多的眼睛  会流眼泪。
那些甜甜的水中  就时常含有眼泪的成分。花朵没有声带  所以它们不说话。
跟它们时间相处久了  我也开始不说话了。
后来的后来  我甚至认为自己不曾是一只虫子  而是一朵花。
我开始不喜欢说话  但又耐的住喧嚣耐的住寂寞。
我开始变的和花朵一样安静了  但是  我的头脑开始运转。
我开始想很多很多东西  想爸爸  想妈妈  想石头想花朵。想到动情时刻会哭。
我哭的次数很多  。但是很奇怪  后来我想哭的时候  眼泪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被我弄丢了吧。
我想我是真的把自己当成花朵了发脾气的时候很安静  哭的时候很安静就连笑也笑不出声来。
这真是一个安静的出奇的世界。
每年春天的时候  花朵们开始互不搭理  每朵花都把头扬的高高的。我只能观望。
光线辐射最强烈的时候  花朵们开始竭尽全力排挤别的花  以便让自己能够更好地展现身资。
我问过一朵小花  你们不是朋友么。小花被它最好的朋友压弯了枝干  痛苦的挣扎同时把脸朝向阳光。
你明白么  竞争中  不需要讲求过往  不需要讲究情面。
一年有几度春暖花开  几度光烈花残。
那个时候  你们知道  我有多着急么  我看不惯它们这种自私的作风。
我感觉  它们每一个人都很嚣张  甚至忘却了尊老爱幼。我很难过  却又不得插手。
它们  或许  都很自私。
秋天  气温开始回笼  阳光开始萎缩。渐渐的是叶子枯黄  打着圈圈在半空中旋舞  落地。覆盖在地面上。
它的死亡姿态  如此安然。
花朵在这个凉意的季节里  病怏怏地耷拉着脑袋。那个时候  它们开始团结  互相扶持着安然入睡。
我也边疑惑着  边睡着了。我开始与大多数花朵一起冬眠。
冬眠的时候  我偶然听到有一朵小花在呢喃。
它说  所有的种群内部  竞争都是如此残酷。它说  没有办法。
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它们在阳光下推压对方的时候  泪流满面。它们的竞争很激烈  却是无声的。
争奇斗艳  或许就是这样的。
睡觉的时候  我又想了很多很多。我总是要想很多很多  因为我失声了。
我失声了  当我再次张开嘴巴的时候  我发现我失声了声音逃走了。
它们逃去了哪儿。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因为  我早以习惯了这个无声世界。有了声音  反而会不舒服。
花儿睡觉的时候  会轻轻呓语。呓语中  有很多问题。比如  它会问。你会原谅我么。
至于你是指谁我不清楚。但是我会回答它。激烈地扇动翅膀  制造语言  音调。回答它。我会原谅你的。
我不清楚为什么  每一朵花都会在梦里反复地问这个问题。你会原谅我么。你会原谅我么。你会原谅我么。
每一朵花都在忏悔。恐怕是忏悔上一个春天的时候它们的失态。恐怕是忏悔下一个春天的时候它们会继续失态。
但它们始终生活地十分和睦。或许是这样  它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局外人知道  它们是冷血物种。
刚来的时候  我得到了周到的服务。现在我得回报它们了。我开始沉默地陪伴着它们  帮它们吃掉眼泪水。
冬天  下雪得时候  嘈杂的声音都被净化掉了。剩下  虫子的呼吸  和花朵的心跳。
岑寂的雪。依旧有阳光不依不饶的辐射。从雪粒子的罅隙中钻进去。给雪下沉睡的生物  送去必须的养料。冬日里阳光也必须充沛。
雪化去的时候  花朵清爽了很多  花瓣上的灰尘被雪洗干净了。我的蜗居地点终于又开始崭新了。
我开心地从这里  跳到那里  再从那里  蹦到这里。重蹈覆辙  一个又一个奔跑  跳跃的动作。
花朵们的笑脸  依旧璀璨。它们的记忆  似乎也焕然一新。被明快的雪洗干净了  上个春天争夺阳光宠爱的恐怖时光。
我很喜欢  寻找那些  明媚的角落。我在花朵的笑脸上  大肆舞蹈。扇动翅膀  以表达我明澈的心境。花朵  大大铺张笑脸。
阳光调整色调  我的舞台  有了变幻莫测的霓虹灯效。
花朵们甚是喜欢我  它们亲昵地掂着我微小的身躯  逗我开心。累的时候  开心地趴在花瓣边缘朝泥土傻笑。
花朵柔软而温顺地溺宠着我  不让我有半点擦碰。
阳光抑是灿烂  满天满地的撒  漫天漫地的笑。
我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中。很安静地奔跑早晨陪着花朵一起做光合作用  夜晚贴着花朵的耳朵睡觉。
那个恐怖时光  还是返回了。又一轮的竞争开始。这次  我表现的异常安静。我钻进它们的眼睛里  稀释那些粘稠的眼泪。
花朵的眼泪是密度最高的眼泪  因为  花朵背后藏了太多太多的无奈太多太多的不情愿。我躺在那些因挤压而变形的花瓣中给予它们无声的安慰。  就像以前  它们安慰我一样。
或许只有我明白  它们是最最善良的物种。至少它们的竞争  是不血腥的。
它们不会互相撕杀  只是竞争。它们不会互相撕杀  它们不会做这种违规的道德举动。它们不喜欢索取他人的性命。
但是  花朵是有血的。它们淌血的时候  皮肤会产生褶皱  二度绽放一朵花。
花朵流血的时候  表情很淡定。连受伤都需要保持安之若素的样子。安静地受伤  安静地端详自己的血液流淌。
它们  只会被那些  可怕的物种咬伤。它们  是虫子  同样是虫子  做出这样的举动。让我觉得很惭愧。
它们  撕咬  花朵的时候  我会很愤怒地冲过去。然后  赶走它们。
我要保护我的花朵  这是我的使命。
我认为  我是一朵  回爬行的花朵。或者说  是一朵  背着翅膀的花朵。
我要一直一直  守护  花朵。我想把我的真实身份忘掉  我很想做一朵花  虽然我的外表是畸形的。
我是一只多愁善感的虫虫  上帝赋予了我很多情感  让我感动。比如说花朵。
现在  我有了新的爸爸  和  妈妈。忘了以前的  爸爸  和妈妈。忘了以前的  乌有的亲情。
我的爸爸是  向日葵  我喜欢住在它大大的花下面。爸爸教我  怎样触摸  日光倾城。
我的妈妈是  夜来香  我喜欢住在它香香的花里面。妈妈教我  怎样抚摩  月光曲折。
你们  不知道  我拥有这么庞大的温暖。当你们还在  为那些小事情  勾心斗角的时候我在爸爸妈妈的怀里享受温暖。
花朵的群落里  还是会有竞争。但是  我已经不怕了。那是每朵花每只虫虫都要经历的  是不可缺的。
每朵花  都明白  努力的花才能够沐浴更多的阳光。
花朵们  一直在给我想一个名字。后来  它们用力把我弹到高空中。我很使劲地挥舞着翅膀  让自己保持悬空。
然后  你知道  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花朵们倒伏出来的字体  我的名字。
六岑血。六月生  流淌岑寂的血。我喜欢这个名字。
现在  我还是那只卑微的小虫子  但我有了名字。并且  所有的花朵  都喜欢  呼喊  我的姓名。
我  现在  要死了。因为  我老了。
爸爸妈妈簇拥着我  还有其它的花朵  低头为我在祈祷。我不得不离去了。
我不得不离去了  但是我会一直记住  花朵  以及我得姓名。
六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