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桶

莫邪 · 发表于 2010-1-1 17: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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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疑惑地接了起来。那边是一个低沉且感性的男音。“饭桶？是你吗？饭桶。”我惊叫。他笑了，说，总算没白疼你，还记得我！
??饭桶是我给他起的绰号。至于为何而起，已不大记得。只记得，认识他，是因为他是我邻居叶雯姐的同学。
??在我们那栋居楼里，我和叶雯姐从小就是出了名的闯祸精，整天调皮捣蛋滋事打闹一点不逊色于同居楼里的男孩子们。所以，我们两个经常挨大人揍，每次挨完揍，我们两个都会躲一块比较谁身上的鸡毛惮子印多。我和叶雯姐的友谊该就是在这鸡毛惮子的挥舞下和鬼哭狼嚎的哭叫声中建立起来的吧。
??后来，虽然我们都各自搬了家，可不时仍有来往。记得那天叶雯姐说他们一班同学要骑自行车去庵埠另一同学家里玩，她约我一起去。也就是在那天，我认识了饭桶。那时，我读小学五年级，而他们都已经是高一的学生了。
??饭桶，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沉默寡言，总是冷冷淡淡，一副酷酷的很有性格的样子。一路上，叶雯姐跟我说了很多关于饭桶的事情，还没到庵埠呢，我就已经起了饭桶的底。他家景很富有，喜爱文学，文章写得棒，有很多女生暗恋他，包括叶雯姐。只不过，他对谁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说真的，当时我挺看不惯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孤傲，总觉得他在装模作样扮性格扮冷酷。因此，我处处跟他针锋相对。起先，他经常被我气得俊逸的脸容也扭曲了，可是慢慢的，竟然能无所谓的任凭我挑衅，报以的只是宽容的淡淡的微笑。他的内敛更彰显了我的乖张。当我给他一个饭桶的绰号后，大伙却管我叫“桶盖”！说只有我能治服他。
??因为他的包容，我也不好意思再与他为敌，我们的关系渐渐的平和下来。在没有偏见之下，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挺热情也很细腻的男生。至于他的冷与酷，不过是因为不喜言语的个性表现罢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有说不完的话的。或许，他是被我感染了吧。我本来就是一个害怕冷场因而总是停不了口的人。
??我和饭桶的融洽相处引起了叶雯姐的不满，当时，我并没意识到会给叶雯姐带来误会。我一直都视饭桶为大哥，还常在他面前夸叶雯姐，为她讲好话，我是很希望他俩能走一块的。可是，最终他还是拒绝了叶雯姐。我急了，跑去质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了一句，以后你会明白的。然后就是缄默。任凭我怎么跳脚怎么劝说，他再没只言片语。为此，叶雯姐和我“绝交”，我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为示清白，我也宣布和饭桶绝交！结果，饭桶一连三天晚上等在我家楼下，还弄来许多我当时喜欢的小说、流行歌曲录音带、明星相片和海报贴纸等等。在糖衣炮弹攻击下，我缴械了。
??现在想来，很是幼稚，却也甚是温心，不禁莞尔。
??我和饭桶如兄如妹，我们好得连饭桶的母亲也都说要认我为干女儿了。只是，饭桶不答应，我也不明所以。我一直就很羡慕有大哥疼惜的同学，也总希望能有个疼爱自己的大哥。现在，有饭桶这样一个对我百般迁就的大哥，我如愿以偿了。
??回首往事，饭桶陪我走过一段很长的路。
??记得，我第一次暗恋上一个男生的时候，那份情窦初开的情怀，我也是找他诉说的。暗恋宣告失败，他的肩膀成了我痛哭的依靠。饭桶是个可以说有洁癖的人，然而，因为我的第一次情感挫折，他白净的衣衫被我的眼泪鼻涕弄湿了好几件！那阵子，幸亏有他在一旁陪着，我才能很快地走出来。
??我总是在失意的时候才去找饭桶的。工作不顺心，感情不顺利，和朋友闹矛盾，一切的一切，我都会去找他倾诉。而他，也毫无怨言的充当我情感上的垃圾桶，把我所有的不快通通收去，给我的是安慰，理解、鼓励与开心。
??朋友们老说，饭桶是喜欢我的，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如此之好。我曾经猜测过的，可是，不敢多想。第一次的感情落败，让我不敢再轻易去喜欢谁了。何况，饭桶的条件太好了，太耀眼了，与他一起，根本就自惭形秽。我很珍惜我们这份深厚如亲情般的友谊，不想去改变去打破。
??饭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我发火是在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逝世后我不能自制的疯癫。那个打击对我来说实在太大了，整个人濒临崩溃。那阵子，我犹如行尸走肉，夜夜买醉。醉了哭，哭了喝，喝了吐，整天整夜的疯疯癫癫，为的只是拒绝、逃避事实。饭桶不厌其烦的陪着我，开解我。我却执迷不悟。在一次酒后，我哭着满大街疯跑时，他冲上来拽紧我，红着眼睛大喝，你醒醒吧！要不然先疯的那个人会是我！接着把我拖回家，临走时沉痛地对我说，如果打你可以让你清醒的话，我真想狠狠的揍你一顿！然后，饭桶一个星期不睬我。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甚至我上他家，他也将自己锁在房里不出来。那一刻，我真害怕会失去这个大哥！我答应他，我改！强迫自己去面对现实，那份痛是透心彻骨的。可我还是咬着牙挺过来了。而饭桶也又回到我身旁支持我，陪着我一同面对，搀扶着我慢慢走过！
??当我的心终于能平静下来了，回望走过的这一段糟乱，满目疮夷，触目惊心！我惊觉，我原来竟是如此的懦弱，为了逃避一个事件，竟然把自己给弄丢了。为了找回自己，为了彻底的与往昔绝别，我选择了远行。临行的时候，饭桶问我，真的需要远走才能解决问题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他沉默了许久，哑着声问我，难道我还不足以成为你的力量？不足以让成为你留下来的理由？当头棒喝，我心如鹿撞。我终于在那一刻明白了他，明白了当年他跟我说的——以后你会明白的！可是，我却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流着泪说，是他的自信让他错过了。我哭着说，是我的自卑让我怯步了。
??无论如何，错过了，就已经是错过了。无法回头的！我们，努力地微笑着，互道珍重挥手言别！2000年，我离开了家乡。饭桶在送别我后，也跟着父母移居海外了。我们从此天各一方，没有任何联系！
??今天接到他的电话，我惊喜万分。他说，他回来了，很费周折的找到了我。
??没想到还能跟昔日的那班大哥大姐们再聚。叶雯姐也来了。大家见面都很兴奋很开心，畅说着往事，关怀着近况。饭桶风采依旧，只是少了一分冷淡多了一分亲切。他仍然不抽烟不喝酒，静静的坐在一旁喝着矿泉水，含笑的听我们说看我们闹。末了，他悄悄的问我，咱们先溜？
??和他从KTV出来已是凌晨，空旷的街道寂静冷清。我们慢慢的走着，说的都是以前的点点滴滴。他问我，现在酒后还疯狂不？我愕然的问他，我以前很疯狂吗？他哈哈大笑说，当然！记忆最深的一次就是你和阿伟两个不知道为了什么较上劲，结果打赌着谁敢从那三米多高的水台上跳下去！哇，当时真的差点被你们两个给吓晕过去。好在，最后还能将你们给拉了下来！哈哈。我也跟着大笑说，那不是疯狂，那是找死！他停下脚步，望着我，说，你长大了！笑话！什么叫长大了？孩子都有了！我笑着。半晌，他才说，是啊，我忘了这中间已经隔了一个十年，还将你搁置在以前的记忆上。
??我还是我！饭桶还是饭桶！只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饭桶也已经不是以前的饭桶。时过境迁，十年下来，不可能仍一成不变的。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快到家的时候，他问我，幸福吗？我微笑着说，幸福！平淡平静平凡却实在！他又再次说，你真的长大了！然后又说，他后天就又要飞了，下次相逢不知会在哪年月了。不过，此次再见，他很开心看到我的改变，很是宽慰！毕竟，我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泪水一下子涌入眼眶湿润了双眼，我哽咽的轻轻地喊了他一声“兄”！这是我第一次称他为兄！
??二十多年的牵绊，直至今天大家终于都坦然了！
??他轻轻的揽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们又如十年前互道珍重挥别。不同的是，心里不再是当年的酸楚、遗憾与沉重，有的是新生的喜悦、希望也轻松！
??望着他大踏步离去的背影，我喃喃自语：饭桶，你将是我永远敬爱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