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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楠长篇小说《躺着的爱情》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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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9 10: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离开你(2)
张楠  


  “你大爷的。”我骂了一句。刚才我说宋乐天不了解女人,我错了。他有可能不了解女人,但他绝对了解我。他对我的弱点了如指掌,他知道什么能打动我,什么能触动我心中最柔软的神经。

  宋乐天送我的钥匙圈是一辆精巧的银白色自行车模型,跟我高中时候骑的那辆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是骂他了没错,可这时候他就算什么都不解释求我原谅他,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傻冒吧?对,我就是一傻冒。我早就说我对宋乐天没有抵抗力,谁知道现在居然连个理由都不要就打算原谅他了,不是傻冒是什么?

  “能给我个机会解释么?”宋乐天七年来第一次这么小心翼翼地跟我说话,眼神充满期待。丫比我还傻,刚说完他了解我,现在又回去了!解释什么啊?越解释越乱。我这人吹毛求疵,你的理由稍微有点不完美我就能一脚蹬了你。那一刻我又绝望了,因为我知道宋乐天根本拿不出能让我满意的解释。

  “你说吧,我听着呢。但有一点宋乐天,咱俩认识这么些年了,你从来没跟我说过瞎话,别到了这时候儿让我说你这人不实在。”

  “那你保证一定听完,不摔门走人?”

  “宋乐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腻歪人呐?你说不说?”我在想,如果一直以来我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就像王燕那样,宋乐天是不是就不会背着我跟别人好了?可我为什么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也温柔不起来呢?哪怕是稍微软一点儿,给他留个最后的温柔印象也行啊!

  “我要说我心里就你一个人儿,这会儿你肯定不信了。我要说我跟王燕儿没事儿,你也肯定不信了。那我就跟你说说王燕儿的事儿吧。”

  “哎,你等会儿,我对她的事儿没兴趣啊。怎么着,还没跟我摊牌呢就打算让我叫嫂子了?忒邪乎了吧你?”我怒火中烧,恨不能把眼前那碗面扣宋乐天脸上。七年来我第一次看不清他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在我心中忽然模糊起来了。唯一清楚的,就是他那双眼,依然那么晶亮晶亮的。

  “你说过你一定听完的。给我点儿时间,让我说。”

  “那你也不能这样儿吧,”说着我委屈起来了,声调里带了哭音儿,“你要是我,你能爱听么你?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混呐你?”

  “荆盈,你冷静点儿,我不是跟你说我跟王燕儿怎么着,我是跟你说她为什么非要跟我怎么着。”

  我确实想知道原因,就算是听完了心碎了我也想听。我想知道,她王燕凭什么就把宋乐天抢走了。“听你这意思,是王燕儿先看上你的?”

  “荆盈你别这么说话,我听了难受。”

  本来我想说“现在你难受了,你知道我那天看见你俩的时候多难受么”,可我憋回去了。端起豆浆一口喝干,咬着牙逼着自己不说话,等着宋乐天的下文。

  “王燕儿可能没跟你说过,她之所以对男生爱理不理的,是因为她心里一直都喜欢一个人,是她高中时候的一老师。那老师比她大不了几岁,当时刚从大学出来。以前王燕儿就老说觉着我像一人,说话的语气和做派都挺象的,所以她挺喜欢跟我在一块儿的。后来我知道,其实我就是像她那个老师。本来她想考师范,然后争取分到她老师的学校,可头一年没考上,第二年复读的时候,她和那老师就失去联系了。她找不着老师,特失落,就随便挑了个学校,上北京来了。后来她认识我了,她觉着我像她喜欢那人,所以接触多。那天在…在刘星那儿…我想她是把我当成那人了。我…我喝醉了,真喝醉了,我当时稀里糊涂干了什么我真不知道。”像是怕我打断他,也像是怕自己没勇气再说下去,反正宋乐天一口气没停把话说完了。

  我预料的没错,他这个解释根本不能让我满意。

  多年后的某一天,当老三结了婚,并且得到了老公给的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以后,她跟我说:“男人没有一个不花心的,他要是头有点儿晕,又有个人一勾,准没跑儿。有很多时候男人的生理需求都是被他们摆在第一位的,脑袋理智没用,男人的冲动比他们的脑袋决定的事儿多。”老三这话不全对可也不无道理,这么多年了我才明白,原来男人和一个女人亲热,并不代表他爱这个女人。可能仅仅为了亲热而亲热,也可能为了解决冲动而亲热。
捷报频传: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9 10: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离开你(3)
张楠  


  可是二十二岁不到的我并不了解这一点,那时候我觉得喝醉了酒并不是可以出轨的理由,有人主动献身也不是可以出轨的理由,可这两条要是搁在一块儿,也许能算了理由?鬼知道!

  “没了?”


  “没…了。”

  “你要是我,你会原谅你自己么?”我看着宋乐天,痛心地,失望地,万般难过地。

  “我想我不会。”

  “你要是我,你能接受你给我的这个理由么?”

  “不。”

  “宋乐天,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我长叹一口气,“可有时候你太诚实了除了伤害别人没别的结果,你懂不懂啊?你不打算让我原谅你你干嘛非要跟我解释?这样儿的解释我不听也罢,听了只会让我恨你。”

  宋乐天把头深深埋了下去,“你恨我是对的,我他妈自己都恨我自己。”

  “你爱她么?”我哭了,眼泪滴在面里,化成酱紫色的水。

  “不!”我没想到宋乐天会否定得这么迅速这么坚决,忽然心里又是一动,“荆盈你也说我从来不跟你撒谎,我没骗你,我一直把王燕儿当朋友,就这么简单。除了你我没喜欢过别人。”

  要不是我咬着嘴唇,我肯定哭出声来了。四年来宋乐天没说过他爱我,到了这时候他还是不肯说他爱我。他说一句啊,他说一句我就原谅他,他说一句我就服软,他说一句我就回到他身边。他倒是说啊!!好吧,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就是这么容易满足,我爱一个男人爱到把自己都快丢了。他背叛了我,他违背了他的诺言,可我愿意原谅他,因为我爱他。条件就这么简单,就是让他说一句他爱我。

  我使劲儿咬着嘴唇,手里攥着那辆小自行车。伤口还没拆线,被自行车的棱角格得针刺般地疼,可我就是想疼,这样我才能知道我是清醒的。人有时候再清醒也会做傻事,好比我现在。如此说来,那天宋乐天喝醉了做的傻事也就值得原谅了。

  妈的,我鄙视我自己。

  “荆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宋乐天终于开口了,“我知道我怎么说都没用了,说什么也留不住你,可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以来我…我是爱你的。”

  我“哇”地一声哭开了,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宋乐天慌了手脚,站起来到我身边直问“怎么了怎么了”,我极其没出息地抱住他的腰,一边哭一边说:“我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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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5 10: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祥的预感(1)
张楠  


  我跟宋乐天和好了,谁也没想到。

  最高兴的是大牛,当天晚上他拉着我跟宋乐天在我们学校“学子居”狠吃了一顿。罗涛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没说什么,他说我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见天儿就知道爱情。“什么时候知道放弃了,你就算长大了。”我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当时我跟他打哈哈说:“人家都劝和不劝离,你这人怎么这么损呐?”我还跟大牛要了刘星的手机号,他正在广州组稿,我  
给他打电话谢谢他这么长时间这么惦记我。刘星一听就急了:“哎哟妹妹,你这话儿怎么说呐?你这不损我嘛!等我回北京请你吃饭啊!”

  我知道失去宋乐天也许我会痛苦得死掉,可我不知道的是,继续跟宋乐天在一起是不是也一样会痛苦得死掉。其实,我并不是对宋乐天产生了怀疑,而是对我自己产生了怀疑。因为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男人。

  那会儿刚刚兴起了网络同学录,上网的时候我在五班说的话比在文科班说的多。大伙儿一见我去,就问我眼瞅着毕业了打算什么时候把自个儿嫁给宋乐天。我就说我还没念够书呐,考研考不上再议。在我们同学的眼里,我和宋乐天无疑是天长地久的典型代表:高中谈恋爱,一起来北京,一起考研,没准儿以后一起出国。反正同学们都认准了我一准儿嫁给宋乐天,而万一我跟宋乐天掰了,肯定是我甩的他。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想,他们说,宋乐天在别人眼里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他当初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儿保证了,就说明他肯定是认准我了并且特爱我。我没话说。

  跟往年一样,我、大牛和宋乐天一起坐火车回家,下车后他俩把我送回家,在我家吃晚饭。我妈看见我手上刚拆了线的恐怖伤疤,立即惊叫起来,质问宋乐天和大牛怎么回事儿,宋乐天脸色发白,说起话来也结巴了。我妈认定了这事儿跟他有关,大牛怎么要求解释她也不听,非要宋乐天说不可。宋乐天这人不会撒谎,他求救地看着我,我温柔的保护心全给他勾起来了,于是我赶紧拉过我妈说:“那天我俩上圆明园溜达,碰上拿刀抢钱的了,我们俩把钱都给他们了,他们还要乐天儿那手表,妈,那手表是我给他买的。”说到这儿我不言语了。我对我妈了如指掌。

  “傻孩子,给他就给他吧,哪儿能拼命啊!”我妈没再问。她知道宋乐天能为他的手表拼命,我就能为宋乐天拼命。我妈对我也了如指掌。

  我爸妈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他俩也像所有人一样,认为宋乐天有朝一日会变成他们的女婿。如果说有人对这事儿有那么一点儿怀疑,那人肯定是刘海波。

  我们三个照例找刘海波吃饭,吃饭的时候刘海波不像从前那么爱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瞅着宋乐天,一个劲儿地灌他喝酒。还说什么“做人要老实,做男人要对得起自己的女人”,刘海波一般不说“女人”这样的词,我想他是喝多了。

  过小年那天宋乐天他家老太太叫我去吃饭,宋老爷子居然也在。我头一次跟老爷子坐一块儿吃饭,有点紧张。我妈说宋老爷子仍然频频在地方新闻里露脸,似乎很容光焕发的样子,老太太也私下跟我透露说,老爷子很有可能调到省委,继续平步青云。当时我心里特害怕老头儿老太太跟我提我和宋乐天的事儿。我知道老两口最疼这个小儿子,盼着他能早点结婚,好抱孙子。老太太对我一直特别好,恨不能把我留在他们家吃住,有时候弄得我有点受宠若惊,有时候弄得我有点不自在。要是搁在以前,我可能还巴不得他们跟我提这事儿,可现在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怕。

  吃完饭宋乐天他妈把乱七八糟的吃的塞给我一大包,我本来想推辞,宋乐天替我接过来了。我心想拿着就拿着吧,这包里的东西要是让我出去买,多少钱都不见得能买到,拿回去给我爸妈尝个新鲜也挺好。

  从北京回来以后,宋乐天对我的态度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比如说,他现在上街会主动牵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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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5 10: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祥的预感(2)
张楠  


  天很冷,快要三九了。路上没什么人,灰蒙蒙的。市委家属院出来就是一条大路,宽阔气派,灯火通明。我没带手套,宋乐天把我的手放在他滑雪衫口袋里,用手握着,可我还是觉得很冷。“今儿有零下二十多吧?”我一说话,呵出成群结队的小水滴,在冰冷的空气里变成雾。

  “有了,刚才没看天气预报么,明儿下大雪。还好咱们不用扫雪了。”我忽然想起了高  
三时候宋乐天和大牛把我扔雪地里的事,真快,一晃过去四年了。

  “一直也忘了问你,你考试考得怎么样?”宋乐天和王燕这事儿闹开的时候,正赶上研究生入学考试那几天,我是考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宋乐天笑了笑,有点无奈地说:“考英语那天我没去,头天晚上喝多了。”

  “哦。”我收住了这个话题。每次我触碰到记忆里的那个场景我都会异常惊恐,而后尽可能快地逃之夭夭。所以我不愿意听宋乐天那天晚上喝了多少,也不愿意听他跟我说他为什么去喝酒。尽管我知道得很清楚,可我还是逼着自己去忘记。忽然间发现我和宋乐天居然没有话题了,忽然间发现我跟他说话要挑拣字眼儿了,忽然间发现我靠在他身边没有从前那么安全了。“乐天。”

  “嗯?”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觉着肯定有点什么事儿发生。”

  宋乐天抽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宠溺地皱了皱眉头,说:“你爸过年本命年,别忘了给你爸买点儿避邪的东西,这样儿你就不倒霉了。”

  “不是,我真的觉得会有点儿事儿,要不,咱俩上长白山?哈尔滨?”

  这下宋乐天笑得开怀极了,看看四下无人,居然冷不丁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小姑娘,别发傻了。”

  不是,我不是发傻,我真的有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我觉得我要大难临头了。我想逃出这里,和宋乐天一起,躲得远远的。我要拼死保护失而复得的这份感情,我不能再丢一次了。可能书看多了的人容易相信直觉,东西写多了的人容易胡思乱想。但愿我的感觉是错的。我禁不起折腾了,再折腾一次,我怕真挺不过去。

  转年就是我爸妈的本命年,他俩都四十八了。我跑到我们那儿新开的一个叫“石头记”的小店,买了两块鸡血石,一块给我爸挂手机上,一块给我妈挂皮包上。我跟他们说,避邪。我妈常说石头是有灵性的,石头跟着你就是和你有缘分。我从小就信我妈的话,我妈说啥我信啥。所以我认定我给我爸我妈买的石头能保佑他们平安。

  可我忘了给我自己也买一块。虽然鸡血石那玩意儿不便宜,可要是我花点儿钱就能把后面的灾难消除,我不在乎花钱在身上挂一块有灵性的石头。

  一过年,又是没完没了的应酬,高中五班的同学聚会订在年初八,在文科班聚会的后一天。说实话我有点儿犯怵。从打高考之后散伙饭开始,每次聚会我和宋乐天都是大家开玩笑的对象,尤其是到了大三我们班上其他几对儿都散了之后,我们俩更成了稀有动物,大家伙儿一聚在一起就拿我俩开刀。现在面临毕业,他们的话题肯定更没谱了,在网上就已经开始讨论以后谁给我和宋乐天的儿子当干爹干妈了。

  他们订了饭店里最大的包房,满满当当坐了两桌,人基本全,就是没见大牛。全班人都问我和宋乐天要人,我们俩上哪儿知道去啊。于是,矛头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我和宋乐天身上,玩笑越开越大,我捧着碗喝酸辣汤的时候有人勾住宋乐天的肩膀窃笑着喊:“行啊乐天儿,什么时候下的手啊?日子定了没?”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又一个站起来了:“荆盈,想吃酸的啊?给你买包话梅吧?”一屋子人哄堂大笑,我的脸烧得像着了火一样――您别误会,我这不是害臊,这种玩笑我听得太多了,早就不害臊了。我这是气的。因为我又一次无法避免地想到了宋乐天那晚和王燕所做的事情。

  “哟,怎么了荆盈?生气啦?以前不是这么小心眼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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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5 10: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祥的预感(3)
张楠  


  宋乐天肯定想明白我为什么这反应了,赶紧招呼着:“知道错了就赶紧赔罪,喝酒喝酒,少废话!”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和宋乐天结婚,一定把两个班的同学都叫上,到时候他们怎么开玩笑怎么闹都行,反正那时候我是宋乐天的老婆了,我不在乎。相反的,他们要是不闹不开玩笑,我倒觉得不自在了。可今天,他们跟我开这种玩笑只会让我愤怒。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  
生气过,我觉得我心口上那道伤疤裂开了,汩汩地流血,就好像当初我手臂上的伤一样。手上的伤能治,可心上的伤怎么治?哪个高明的大夫能帮我缝几针呐?!

  这时候刘海波说话了:“你个臭小子,人家要知道刑警学院教出你这么个败类学生,那刑警学院以后就没人去了!就你这样儿的,对得起‘人民警察’这几个响当当的大字儿么?”这话听着真熟悉啊!哦,对了,这是当年我说刘海波的话――你这样儿的,对得起“人民教师”这几个响当当的大字儿么?“以后千万不能把你分到扫黄组去,要不你还不堕落得比披萨斜塔上扔下来的铁球儿还快啊?”刘海波故意把“比撒”说成“披萨”,话音刚落,大家伙又“哄”地笑开了。

  我也笑了。刘海波真是个好老师,他总能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就好像当年我们上高中的时候,他总是能让我们心甘情愿地念书写字而不去注意窗外的篮球赛或者美女如云的体操队训练。

  正笑着,包房的门“咣当”一声被撞开,大牛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一把拉住宋乐天,“你赶紧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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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5 10: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生一次的歇斯底里(1)
张楠  


  “怎么着大牛?迟到了就迟到了,不自罚三杯也就算了,你干嘛还想把乐天儿拽走啊?”

  大牛扭头极其不自然地一笑,“对不住,真对不住,出了点事儿,非他去不可,我也得跟着去。”


  “大牛,怎么了?”我看着大牛着急慌张的样子,知道肯定不是小事,要不然一向处变不惊的大牛不会这么慌乱无措。

  “乐天儿他们家的事儿。快走啊你!你也真是的,手机也不带出来!”大牛把宋乐天往外拽,一边和同学打招呼:“对不住啊,过两天我请,咱‘元太祖’烤肉去!”

  大牛肯定在跟我撒谎。他这个瞎话编的一点也不高明,让我一下子就看穿了。宋乐天他们家有事儿,干嘛不直接找宋乐天?就是找我也轮不上找他呀!宋乐天没带手机出来是没错儿,可我的手机开着呢,他们家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手机号。我跟着他俩出门,大牛见我跟出来了,连忙说:“荆盈,你陪着他们再玩儿一会儿吧,我们俩回去就成了。”

  “什么事儿啊那么着急?他们家有事儿我不去不好吧?”我狐疑地看着大牛。

  “没…没什么事儿,真的,你回去好好玩儿吧。”

  本来刚才我就一肚子气,现在大牛当着我的面说瞎话,我急了,“怎么着大牛?跟我起腻是不是?我告你,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别那儿跟我逗闷子,有话说话有事儿办事儿,还嫌我不够烦啊你?说,到底什么事儿?”

  宋乐天这会儿也一头雾水,迷茫地看着大牛。大牛已经满头是汗,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说。我看了更生气了,冲过去搡了他一把,“你怎么回事儿啊你?”

  我们当时在酒店二楼,二楼临街的一整面墙都被换成了玻璃,我推了大牛一下,自己正好站到了玻璃墙跟前儿,大街上灯火通明,我一眼就看见了酒店门口一辆黑色奥迪旁边站着的一个人。

  王燕。

  那时那刻,我觉得我受到了双重的背叛。我的爱情背叛了我,我的友情也背叛了我。我无法冷静地思考,无法冷静地判断大牛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我受伤。我承认我的确怨过王燕,但我发誓在此之前我没有恨过她。可是在这个时候,我真的恨她,她明知道我刚刚和宋乐天和好没多久,她明知道我要迈出这一步付出了多少辛苦,她也是女孩子,为什么几次三番地伤害我啊?!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王燕是来找宋乐天的,而她隔山越海地跑过来,绝不是小事。这大事,只有一种可能性――她怀孕了。那一刻我万念俱灰,我想我活不下去了。

  “荆盈……”大牛见我僵在玻璃墙前面,知道我看到了王燕。大牛是好人,他是为了我好,他真笨,他为什么不把王燕带得远一点儿呢?他想不到我有可能会跟出来么?真是个傻瓜!

  我动了一下身体,面朝着宋乐天,这个时候,我要看他是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她来。”宋乐天斩钉截铁地说,不像是解释也不像是申辩。大多数时候宋乐天都是这种语气,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问心无愧。

  我想笑来着,可是我的嘴不听我的使唤,我笑不出来。“怪冷的,回头再冻着,你去吧。”这话不是由衷的,我是不希望宋乐天去的。我告诉我自己,如果宋乐天把我一个人扔下去见王燕,那我跟他就算彻底完了。

  谢天谢地,宋乐天没有再一次让我失望,他对大牛说:“你去把她叫上来吧,我跟荆盈这儿等着。”

  大牛惊异地望着宋乐天有三四秒钟,确定了宋乐天没有改变的意思,才朝楼梯走过去。为宋乐天这句话,我差点哭了。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我觉得我已经被残酷的现实冲昏了头脑,我控制自己,是害怕等一会儿见了王燕,我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一巴掌。我没打过人,就算是那次在刘星家里我也没想过要打王燕,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恨她。现在我恨她了,所以我真想给她一巴掌。

  大牛领着王燕上来,她还是那样儿,我见尤怜,娇小的身材,俊俏的脸蛋儿,美丽不可方物。王燕穿着一件对于东北冬天而言过于单薄的棉衣,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她看到我,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溢满了哀愁,要搁在从前,我肯定心软,可是今天,我就是想抽她。我忽然觉得她的一切可怜一切善良都是假的,她骗了我三年,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最后残暴卑鄙地夺走了我的幸福。为什么?为什么??从前我与她素不相识,后来我与她相知相惜,她为什么忍心这样伤害我?就为了一个宋乐天?一个像她曾经爱人的宋乐天?请原谅我说自己最好的朋友卑鄙,请原谅我说她的善良和惹人怜爱都是假相,因为我受伤太深太重,今时今日,我无法不去怨恨她。尽管我知道宋乐天对此事逃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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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的歇斯底里(2)
张楠  


  宋乐天是并没有慌乱,这个时候他都没有慌乱,我确定这件事是与他无干的,至少他并没有背着我接着和王燕来往。我放心了。

  “荆盈,我是来找你的。”

  我??她是来找我的?!不是来找宋乐天??奇怪了……那么,她没怀孕??


  “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大老远从烟台跑到东北来,就为了跟我谈谈??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时候我已经不敢再轻信眼前这个美丽得仙女一样的女孩了,我怕了她了。

  “你说吧。”我的声音发抖,因为我注意到王燕看宋乐天的眼神充满了爱怜。他妈的,当着我的面居然这么明目张胆,我不抽她对不起我自己!

  “能回去说么?”

  “回哪儿??”我看看大牛,大牛又开始冒汗了。猛然间我想起来,宋老爷子出门坐的就是一辆黑色奥迪。当时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完了,她是先去找的老头儿老太太才来找的宋乐天。她真的有了宋乐天的孩子,她这是找我摊牌来了。我无助而惶恐地看着宋乐天,聪明如他,不可能没想到我所想。宋乐天的脸惨白。这时候他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我感觉到他的手心冰凉冰凉。

  走到楼下,我看见的果然是那辆在马路上倒着开也没人拦的车。我没勇气上去。我几乎能够想象王燕对我说出她有了宋乐天的孩子我会做何反应。我可能会疯掉,也可能会死掉。那还不如让我自动消失,她不就是这个目的么?那么我就成全他们。我只想多活一些时候,我还没给我爹妈尽孝呢。

  所以,我选择不听。

  “我不去了。我也不想跟你谈。”我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那扇黑黝黝的车门。“以后你也别跟我谈了,我不想听。宋乐天,咱俩从现在开始没有关系,你爱找女朋友爱找老婆都跟我无关。”

  宋乐天一把拉住我的手,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我大喊着,摔开宋乐天的手,冲向一辆等在酒店门口的出租车,“师傅,开车。”

  “小姐,你得把门儿关严啊。”

  司机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宋乐天已经跟着冲过来,伸手要拉车门,“荆盈,事儿还没弄清楚呢,你这是干嘛呀?!”

  我使劲儿一带车门,“师傅,开车。”司机回头看看五官已经快要扭曲了的宋乐天,犹豫了一下,我冲他吼,“开车!!!”司机一个激灵,一踩油门,车开出去了。宋乐天跟着车跑了一段,之后就被远远地落下了。

  我觉得我快要晕倒了。我的手机发疯似地响,我却找不到它在哪里。出租车开到我家楼下,付钱的时候,我居然又看见了那辆奥迪车。宋乐天站在车前面,痛苦地望着我。他们怎么可能比我还快?哦,对了,我忘了那是市委的车,我坐出租车得绕道儿,因为我家那条街是单行道。

  “荆盈,你能听我说么?”

  两个礼拜以前,他在“永和豆浆”里面就是这么问我的。我现在还听什么?听他跟我说他要娶王燕了?听他跟我说他要当爹了?听他跟我说他对不起我?听他跟我说他这辈子就爱我一个?算了吧,我才不听!丫宋乐天要是敢跟我说他准备让王燕把孩子拿掉,我踹死他小丫挺的!

  您肯定又要说我傻了吧?那是意外,拿掉没什么希奇,可那是个小生命。我永远都会记得我四岁那年妈妈大病一场,之后每天掉眼泪直到整个人都虚脱的样子。那年妈妈拿掉了一个胎儿,因为那时候她和爸爸无法多养活一个孩子。你别不信,那个时候我家就是这么凄凉。爸爸上有老父,下有年幼的弟妹,全家都靠他一个人,无法不艰难,就连我也是勉强养活。后来我长大了,我妈才告诉我,那时候她是去做人工流产,可她舍不得那个孩子,那是个生命。我觉得没人有权剥夺一个生命来到世上的权利,这也许是受我妈影响太大的缘故。

  “荆盈,你说话啊!”

  “我不听,刚才说清楚了,我要回家。”算了吧宋乐天,算了吧,下辈子我再来找你吧,你再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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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的歇斯底里(3)
张楠  


  宋乐天几乎暴跳如雷了,他拉开后车门,朝王燕怒吼:“你倒是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快说啊!你没看见她要跟我分手么??怎么你铁石心肠啊?!”

  王燕走下车,想要拉我的手,我触电一般躲开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荆盈,我知道你想什么。放心,我没怀孕。”


  我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没怀孕。”王燕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再次溢满了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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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原谅我(1)
张楠  


  王燕这句话像是一只大锤子在我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子,我顿时觉得自己特无聊特小心眼儿特有病。我空凭着想象,无缘无故跟宋乐天发了一顿脾气,还说要跟他分手。就爱瞎想,我怀疑我该去看心理医生了。我的怨恨跟怒气在一瞬间被扔到了九霄云外,我看看宋乐天,他没我这么放松,仍然绷着一张扑克脸,神情严肃。

  “能跟你谈谈么?”王燕再一次请求我,用她柔软的表情和柔软的声调,我没办法拒绝  


  “上楼吧。”我说。

  “我不上去了,先回去,回头你给我打电话。”宋乐天说,“你过来,我跟你说两句。”他把我扯到一边儿,咬着牙问我:“还分手么?”那表情就好像我要再敢提分手他就能把我掐死似的。我慌乱地摇摇头。我从来没怕过宋乐天,这会儿真有点儿怕了,我觉得他要跟我发火了。“这话也是随便儿说的?你到底怎么看我?”宋乐天使劲儿掐着我的胳膊,脸都绿了。

  我记得大二时候,宋乐天他们寝室有一哥们儿,女朋友动不动就说要分手,那老兄被折腾得都快脱相了。宋乐天跟我说:“以后咱可不能那样儿啊,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不到非说不可的时候,不能说分手。忒伤感情。”我一直是照他的话做的,就连前些日子我那么生气那么绝望,我都没有跟宋乐天说过“分手”这两个字。可是今天我却毫不犹豫地决定并且毫不犹豫地说了,为了一种我臆想出来的错误,把宋乐天打入十八层地狱,还一副让他永世不得超生的架势。我知道宋乐天生气了,他还从来没跟我生过气呢。

  “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不知道,你问问她,我回家问我爸,咱俩明儿再谈。”宋乐天说着朝那辆奥迪车横了一眼,眼睛里快要烧出火来。

  “哦,那你回家给我打电话。”我怯怯地说。

  “不了,等你们俩谈明白了,你给我打电话。”宋乐天气呼呼地走到车旁边儿,上车,关门。车临开之前,他朝我看了一眼,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我没听见,那车的隔音效果一向很好。

  “上楼吧。”我招呼王燕,把她带到我家。一进家门,我就朝我妈喊:“妈,我老跟你念叨那王燕儿来了,从烟台过来的。”我妈爱热闹,一听见我同学来了,高高兴兴迎了出来,拉着王燕问长问短,又是饮料又是水果的摆了一桌。“妈,饿了,给弄点儿吃的吧。”

  “行,行,等着,现成儿的,晚上刚炖的芸豆。”我妈上厨房忙活去了,我把王燕让到了我的房间。

  “说吧。”我不知道王燕究竟是为了什么来找我的,她这么大费周折地来东北找我,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我想不出来。而宋老爷子那辆车也把我弄得很糊涂,我等着王燕一件事一件事地给我解释。不过虽然我不知道她想跟我说什么,可我知道她跟我说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刘星家里发生那件事,这我连想都不用想。

  “荆盈啊,”王燕开口了,“我对不起你。”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强忍着才忍住。

  “乐天儿跟你说什么了么?关于我?”

  “说了,他说他很像你喜欢的人。”这功夫我妈端着一大碗芸豆烧排骨推门进来,一会儿又送进来两碗饭,招呼王燕儿赶紧吃,自己把门带上出去了。我饿了,刚才同学聚会上什么都没吃,就喝了半碗酸辣汤,这会儿端起饭碗来狼吞虎咽。

  王燕也拿起筷子端起碗,没客气,跟我一起吃。王燕一直吃得很少,在学校我俩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她二两饭都吃不了,每次打完饭都拨一半给我,我说那你就打一两吧,她说不行,她怕我饿着。于是三年半来我一直保持着每次打二两饭的习惯,偶尔不够吃了,王燕就会把她吃不下的给我。

  “我喜欢的老师是高一时候来的一个实习老师,当时他才二十二岁不到,教语文的。”

  王燕说完,看着我的反应,我忘记了嚼饭,表情僵住了。此时我深信不疑王燕喜欢的人就是刘海波,而我也确定了王燕来东北的目的――刘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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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5 10: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求你原谅我(2)
张楠  


  王燕把嘴里的饭吞下去,笑了笑,接着说:“他长得挺好看的,我们女生都觉得他特风度翩翩,我当时简直迷上他了,每天就盼着上语文课,他让我背什么我都能背出来,作文儿也越写越好。”我忽然想起了王晓玉《紫藤花园》里描写的李可心就是因为爱上了自己的国文老师才去背书写文章的。“他也开始越来越注意我,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可他一直说不是,他说他对我的感情只是老师对学生,充其量就是哥哥对妹妹。他还说不让我多想,我跟他年龄差的太多。他只比我大五岁呀!荆盈,你碰上过这样儿的老师么?”


  我开始飞速计算刘海波的年龄,更加确定了王燕的想法――刘海波比我大七岁,王燕比我大两岁,没错儿!这会儿我琢磨不透刘海波了,怎么这家伙就盯着自己的女学生?丫怎么跑烟台实习去了呢?“我倒是有个语文老师,不过他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没觉得他帅,我也没觉得他风度翩翩,不过他倒是挺有才的。”刘海波在我心里的美好形象有些走样儿了,因为我记起我们在一食堂吃饭碰见王燕的事儿,我就觉得王燕当时不对劲,她似乎是等着刘海波认出她来。可刘海波故意装着没看见她,连头都没抬。怎么当的男人呐这是!

  “嗯,有才,肯定的啊,中文系出来的嘛。后来他走了,我们有一阵子一直通信联系,那时候我觉着自己就是在恋爱吧。高三毕业,我想考师范去,没考上。”

  “东师大?”

  王燕点点头,对我准确的猜测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复读那年我一门儿心思地考东师大,可我却找不到他了。我给他写的信都被退回来,我给他打电话打不通,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教书,我找不到他了……”王燕说着,忽然哭起来了,看来这段往事对于她而言过于深刻了,以至于一碰就会钻心地痛。

  我拿了一张手帕给王燕擦眼泪,想安慰她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现在想想,当初我喜欢宋乐天喜欢得不得了的时候,也就是高二,那会儿我十六岁。王燕喜欢刘海波也是十六岁。我比她幸福多了,不管经历多少波折吧,我总还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可王燕就不,她痴痴傻傻爱了刘海波这么多年,居然连他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最后只能找一个像他的人托付自己,说起来怪可怜的。奶奶的刘海波,明儿我就找你算帐去!看不出来你还是这么一道貌岸然深藏不露的伪君子啊!

  我就奇了怪了,我总能轻易地把自个儿的情绪转换到别人的情绪上去,设身处地地替别人想,想来想去就把自个儿的烦心事儿扔一边儿了。等帮着别人烦完了,自己接茬儿烦。我真是有病!

  “后来,我遇到乐天儿了。”王燕偷眼看看我,怕我一听见这事儿就蹦起来。可我没有,我料到她要说的。“他特像我那老师,举止行动都像。你注意到他喜欢皱眉头么?他眉毛中间有两道很明显的细纹,就是皱眉头皱出来的。”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有回答。宋乐天举止行为什么样儿我能不知道么?我看了他七年呐!我还总说他小小年纪就长皱纹,以后不定老成什么样儿呐。别人皱眉头都是发愁或者有心事的时候,宋乐天不,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不是在笑,就总也不忘了皱眉头。

  王燕看出了我的冷淡,有些尴尬,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我那个老师也是这样的,年纪轻轻的就有了皱纹。”我狂想刘海波眉毛中间有没有皱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我不能说我不喜欢乐天儿,可是我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像那谁。”

  我本来消了的气现在又被王燕这句话给勾起来了――怎么着,宋乐天长得像你喜欢的人你就可以随便喜欢?你随便喜欢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出那种事儿来啊,这不是明摆着要往我心口上甩刀伤么?想到这儿我有点儿口不择言了,刻薄了王燕一句:“你使的招儿倒是不赖,宋乐天想跑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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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原谅我(3)
张楠  


  王燕刚才还没掉完的眼泪这会儿接茬儿掉,拿着我给她的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荆盈,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想把自个儿交给一个我喜欢的人啊,我真想。荆盈,我从头到尾就爱过一个人,就是我那老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乐天儿,你了解我……”

  我眼睛一横,“不,我以为我了解你,现在证明,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你。”


  “你是不准备原谅我了,是不是?”

  “压根儿就没这打算。”我端起碗继续吃饭,捡着碗里的肉吃。忽然想起宋乐天来了,他爱吃我妈做的饭,尤其是我妈炖的芸豆。这会儿他要是在,肯定乐坏了。

  王燕又哭了。我最看不得人家哭,谁哭我看着都难受,别说王燕这是我给惹的了。我一下子又心软了,叹了口气,“你别哭啊,有话就说,你倒是让我知道这到底儿怎么回事儿,我就是死也死个痛快啊。”

  “我日子不多了,我想在我死之前,能和自个儿喜欢的人一起睡一夜,能和他躺在一起,能把自个儿交给他,临死前,也当回女人……”王燕不哭了,一双秀眼望着我,眼神里没有胆怯。

  这回我可真蹦起来了,菜碗好悬让我给蹬翻咯,“什么?!什么叫你日子不多了??”

  王燕又来拉我的手,这回我没躲――她的手可真凉,冰一样的。“荆盈,你来,你听我说。”我万分不解地看着王燕,看她那张我越来越看不清楚的俏脸,迷茫得要命。

  “你心脏病犯了?哮喘??那也不是要命的病啊!怎么回事儿啊?”我着急了,真着急了。王燕这么一说,我就把仇啊恨啊都忘了,一门儿心思地想着她怎么这么年轻就说自个儿要死了呐?

  王燕居然微微笑了笑,“我得的是淋巴癌,绝症,没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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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菜汤一样的生活(1)
张楠  


  我在脑子里搜索我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医学知识,我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淋巴是什么东西,可王燕她竟然得了癌症,就这么要活到头儿了。这不是闹呢么?她才二十三岁多一点啊!我想说点什么,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站着,僵着,惊愕着,任由王燕握着我的手,把她手心上的冷汗一点一点传到我的手心。

  “洗手间在哪儿?”王燕忽然说。我没反应过来,错愕地望着她,她笑笑,又说了一遍  
:“洗手间在哪儿?”

  “哦,客厅旁边儿的玻璃门。”我开门要带王燕去,她拉住我,摇摇头,自己出去了。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忽然觉得心里翻江倒海地难过。这么年轻,怎么就得了癌症呢?怎么就是绝症呢?怎么就不能治呢?这什么世界啊?!我呆呆地看着王燕吃过的饭碗,回想她刚才的样子,竟然那么模糊,我想不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揣着一种怎样的心理偷偷翻了王燕的皮包的,也许是我潜意识里害怕或者希望这件事儿是假的。我是不是特混?到了这时候还怀疑王燕。可我真希望这事儿是假的,那样儿这么一个花一样的姑娘总不用去死了。

  王燕的皮包里有一张纸,那一角上是北京最有名的一家肿瘤医院的标志,我认得是因为大牛实习的时候给这家医院写了一篇扬名的稿子,写完以后跟我显摆来着,还拿出医院里被他采访过的领导送给他的纪念品给我看,那上边儿有这个标志。

  我终于还是抽出了那张纸,那是一张化验单。这张纸证实了王燕对我说过的话,看来,我是太混了。

  “信了?”王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我一个激灵,手里的化验单掉在地上。

  我窘在原地,尴尬得要死,就好像一个小偷当场被人抓住,所有阴暗的心理都被揭穿了一样。而实际上,我的阴暗心理是一下子被王燕揭穿了。这时候我是彻底明白了书上经常用的一个形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不值得相信的。”王燕走进来,稍显落寞地坐下,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当场乱了手脚,“不是啊,不是……”我就知道说“不是”,可是为什么“不是”我却说不出来。实际情况是我不太相信她而去求证的,实际情况是我在这样的时候还去怀疑她。我怀疑的是一个身患癌症的朋友,我真不是东西!

  我都说了我最怕人家在我面前哭,这种我内疚得不得了的时候,我就更怕人家哭。王燕真哭了,我心里更加内疚了。她一边儿哭一边儿说:“荆盈,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你非恨我不可么?”

  这会儿她抬起眼睛,妈呀,那是一双曾经美丽的眼睛??怎么都肿成这样儿了?刚才在厕所就哭过了?我这一惊可不小,我知道我是真伤害她了。我要是能忍下心去恨一个得了癌症的还曾经是我最好朋友的人,我他妈就是疯了。这时候我心理只有一件事――我得去找刘海波,我得让王燕见着刘海波,我得让她了了一个心愿,我不能让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找不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那我要是原谅你了,不恨你了,你是不是就不哭了啊?”我蹲下,使出全身解数去哄她,就好像宋乐天哄我似的。有时候我是觉着我跟王燕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像个男的,总得保护她。相反她在任何时候都是个柔弱女子,总需要别人保护。

  王燕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你真不恨我?”

  我估摸着我要是说我从来没恨过她,她也不能信,于是我说:“以前恨,但现在不了。这事儿要说不对,宋乐天不对的地儿更多,你瞧我连他都原谅了,还能不原谅你么?”

  王燕那一双大眼立刻放出了光彩,吓得我差点儿坐地上,“真的?”

  我忽然有点害怕,说不出来为啥,我就觉得王燕眼睛里的光彩来得太快太突然――我又在胡思乱想了,不能再想,再想我就真不是人了。“真的啊,我没骗过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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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5 10:26:00 | 显示全部楼层
菠菜汤一样的生活(2)
张楠  


  王燕拉过我的手,破涕为笑,“我总算没白来。”

  她来找我就是为了求我原谅她?真的假的?有点儿忒过了吧?我一直以为她大老远地跑这儿来有什么大事儿呢,至少也是来找刘海波的呀,怎么就是来找我的呢??哦,对了,刘海波,她肯定是不好意思通过我找刘海波,她还以为我恨她呢!那我得去给刘海波打电话去。我“蹭”地从地板上蹦起来,“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去啊。”我冲到离我房间最远的书  
房,抄起电话打通了刘海波的手机,“刘海波,我荆盈。”我极少直呼刘海波的名字,因为心里总觉着他好歹也当过我老师,这么着对他太不尊重,除了开玩笑的时候,也就这回了。因为我生气了。

  “啊,啥事儿啊?”

  “你告诉我,当年你当实习老师那会儿,是不是有一女生挺喜欢你的?后来还给你写信来着?”

  刘海波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这女生是我大学同学!亏你还记得这事儿,面对面见着了你都装不认识人家,你良心让什么玩意儿吃了??”

  “我怎么就装不认识了?我什么时候面对面见过她来着?”

  “少跟我装,我告你刘海波,我全知道了,甭跟我那儿瞎掰了,赶紧上我家来,人家小姑娘等着你呐。”

  “什么跟什么呐?什么小姑娘啊?我都好几年没跟她联系了,怎么就等着我了?”

  我一听这个生气啊,差点儿把电话吃咯,“刘海波你怎么这么腻歪人呐?你在烟台当过实习老师是不是?你后来就不跟人家联系了因为人家小姑娘要上东北来找你是不是?我告你人家小姑娘现在得癌症了,大老远来就想看看你,你要连这都不见,你就忒不是人了。”

  刘海波不言语了,听筒里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

  “我没听她说起过她要上东北来找我,后来不联系了也是她那边儿先中断的,而且她从来没明说她喜欢我。你要觉得真有必要,那我现在就过来。”

  “你怎么现在还不说真话呀?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推卸责任也不能这样儿吧?!”

  刘海波跟我急了,“荆盈你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没跟你说真话了?你把事儿弄清楚没有啊就来骂我?你说我什么都行,就不能说我没良心,我怎么没良心了我?”

  我愣了一下,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似乎是有点儿过,于是我换了一种口气,“那你总认识王燕儿吧?”

  “王燕儿?是不是你一宿舍的那个?”

  “对。”

  “你介绍给我的,我哪儿能不认识。”

  “不是你学生?”

  “哪儿跟哪儿啊?说什么呢你??”

  我糊涂了,半天说不出话。刘海波那边真急了,冲着电话就开吼:“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没谱儿了,我说你是不是最近受刺激太多了?什么事儿啊就往我头上扣?整的我跟陈世美似的……”

  我也没顾上给刘海波道歉,跟他说了句等会儿再给他打电话,扔下电话就跑回房间去了。王燕坐在那儿正拿着我床头上放的我和我爸妈的合影看,见我疯牛一样冲进来,冲我笑。我估摸着我鼻子里还往外冒气儿呢,要不然王燕不能笑得那么灿烂。“谁气着你了?”

  “你说的那个实习老师,是东师大毕业的叫刘海波的?”

  王燕放下相架,摇摇头,困惑地望着我说:“不是啊。”

  “不是?!”我更加糊涂了。她在食堂看见刘海波的表情,她在宿舍里听见我接刘海波电话的神态,她问我刘海波是否是东师大毕业的,她问我刘海波名字的写法,她当时苍白的脸,这些都是为什么啊?!难道我记错了?使她慌张错乱的不是刘海波??那是我的幻觉?

  “他确实是东师大毕业的,”王燕说,“他叫罗涛。”

  “谁?!”我触电了一般窜到了一尺之外。

  “罗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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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8 17: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爱我吗(1)
张楠  


  要说这世界上的事儿就是一个字儿:巧。可这也忒巧了吧?我原本以为王燕认识刘海波就够巧的了,结果到头来给我弄出来一罗涛,简直巧到让我晕菜。这会儿要是有我身边儿的谁告诉我他跟邢振羽有点儿啥关系,我肯定一点都不奇怪。赵本山说啥来着?生活啊,它就是一锅菠菜汤,乱啊!

  我问了一遍这事儿的整个过程,才知道刘海波罗涛俩人当年可能是一块儿上的烟台,后  
来刘海波先回东北的。王燕见过刘海波一次,所以有那么点印象,那天在食堂碰见,她就是在想哪儿见过这人。后来我跟刘海波通电话的时候提到罗涛了,王燕才想起来,她说她当时还记起来罗涛给刘海波往东北写信,她帮着寄的,所以她才问我刘海波是不是“海洋的海,波涛的波”。

  “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我直接带你找罗涛去啊。”

  王燕脸一红,“那时候你乐意跟我说话?”

  我又开始发窘,爬上床拿起电话,又把电话本翻出来要找罗涛,“我给罗涛打电话,你等着。”

  王燕一把拉住我拿电话的手,“别了,等开学了再说吧。”

  我大惑不解。她来我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求我原谅她?她没想找罗涛?要知道,罗涛是她这辈子唯一爱的人呐,她都病成这样儿了,还是不着急见罗涛?还真是处变不惊,要是我,我肯定做不到。我要是得了什么绝症,死也要死在宋乐天怀里,不然我死不瞑目。

  “你特喜欢乐天儿吧?”

  我没听见王燕这句话,因为我还在琢磨她是怎么跟宋老爷子搭上关系的,她上东北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正乱想,王燕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特喜欢乐天儿?”

  “你认识宋乐天他爸?”

  王燕显然没想到我有这么一问,微微一顿,然后笑了,“我姥爷原来在你们这儿当过市委副书记,乐天儿他爸那时候在你们沈河区当区长,我大舅跟他爸一样儿大,俩人那会儿关系挺铁的。”

  我皱着眉头开想。宋老爷子当区长,那是哪百年前的事儿了啊?怪不得连着往上升,敢情上头有人呐!按说王燕她姥爷离休了,面子也没这么大了吧?宋老爷子这么感恩戴德的,还真难得。这几年宋老爷子不还要往上调呢么?老爷子在官场上算是年轻的了,瞧这意思往后仍然官运亨通啊。难道王燕姥爷还有权?哦,对了!这我怎么给忘了呐,上回木犀地看见那位“田爷爷”的老部下,现在在国务院办公厅的一位“咱舅舅”,那不王燕的亲大舅嘛!这高干要是真高起来,你是想都不敢想啊。你瞧瞧,国务院呐!我打中南海门口过想仔细看看大门口站岗的英俊解放军哥哥,都不敢往前走,我怕他当我是恐怖分子拿怀里那冲锋枪把我突突咯。可“咱舅”就能坐着红旗轿里出外进大摇大摆,这人比人,是真不能比。

  想到这儿我又犯合计了,王燕她们家这种背景这种资格,怎么癌症到了晚期才查出来呐?非到了不能治的时候才上医院?王燕平时有个小病儿就往医院跑,她整天不断药啊,别是自个儿早就知道了不跟家里说,不想活了吧?这念头一出来,我立马一身冷汗。我正琢磨着,又被王燕打断了,“想什么呐你?我又不是乐天儿指腹为婚的媳妇儿,你不用吃醋吧?”

  嘿!她还会跟我开玩笑!看来真到了绝望的时候,就真什么都能看开了。我挺佩服王燕的,我估摸着我要是处在她的境地,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笑不出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总算是有了个结果了。这样的时候,要怪王燕我是做不到了,唯一想做的就是把我们的友情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好好对她。既然她的病没治了,那就让她快快乐乐地过完最后一段时间吧。我没问她究竟还有多少日子,因为我觉着这种问题太残忍,我问不出口。我想这时候她跟我提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都不会含糊,哪怕是把宋乐天借她几天――这话要是让宋乐天听见肯定又得发火――不过我琢磨王燕不能,既然她知道我能找着罗涛,那她肯定会找罗涛陪她一段日子。多亏这厮没娶媳妇,要不然王燕真是倒了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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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8 17: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爱我吗(2)
张楠  


  晚上我给宋乐天打了个电话,把大体情况说了一下,宋乐天拿着听筒沉默了好半天,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跟我说他明天过来,才挂了电话。王燕没走,跟我睡一张床。我翻出了一套新的睡衣给她,她才一米六多点儿,比我矮了将近十公分,穿我的衣服跟穿一面袋子似的,特乐。我这人不习惯有人跟我一块儿睡,除了我妈。晚上我睡不着,王燕倒是睡得特香,我估计她也老和她妈一起睡,要不她也不能一宿都把脑袋靠在我肩膀窝里,还抱着我的胳臂。那一夜我觉得她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癌症,她们家人不一定怎么难受呢,尤其是  
当妈的。唉,世事难料啊。

  第二天早晨宋乐天来了,看见王燕,脸上写着俩字儿:可惜。我没告诉我妈王燕的病,要不我妈又该感慨了。我和宋乐天带王燕出去玩儿,领她上沈阳故宫。宋乐天听说她是满族的,叫车就把我们拉东陵去了,说是让她拜见拜见她们老祖宗。后来我们去吃烧烤,王燕开心极了,红润的脸蛋儿上满是欣喜,路上她不是勾着我的胳膊就是拉着我的手,就好像以前一起上街的时候一样。我也觉着这样挺好的,就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吧,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我们还都是没长开的半大孩子呐。

  王燕要走了,宋老爷子亲自去送的,宋乐天上大学他都没去,王燕这面子真够大的。王燕让我开学前就上北京,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知道她想找罗涛。本来我要把罗涛的手机号给王燕,可王燕没要,她说这么些年了罗涛可能都不记得她了,她自个儿这么去找不太合适。我连忙点头,说我尽早回学校。这忙我一定得帮,保不其我还得骂罗涛一顿没良心,就跟那天我骂刘海波似的。

  宋老爷子回市委上班了,我和宋乐天去吃烧卖。吃饭的时候宋乐天没怎么说话,他是个不说话舌头就不会动的主儿,这回怎么了?我猜他是在为王燕的事儿难受,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也就由他去了。

  “王燕真可惜,咱们没摊上这事儿,要是摊上了可怎么办呐?”我咬着羊肉馅的烧卖,往面前的小碟儿里倒了点醋。“哎,你们家老爷子知道这事儿么?”

  “不知道,没敢告诉他,王燕儿说千万不能说。哎,你说,这得了病的人,是不是啥要求都能得到满足啊?”

  “她要天上的星星你也给啊?”

  “关我什么事儿啊?你胡扯什么你!”宋乐天急赤白脸的,好像我抢了他一架F14的模型似的。不对啊,丫今儿怎么情绪这么激动啊?我没怎么他呀。“荆盈,我对你怎么样,你知道,是不是?”

  我看着宋乐天,好像不认识他,“吃错药了你?”

  “你说啊!”

  “我知道啊,怎么了?”

  “那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能说我不喜欢你。”

  我一听就乐了,“宋乐天你这话说得就不漂亮了,你要是想跟我说我对你特重要你特喜欢我你就直说,我不怕酸,越酸我就越爱听。”

  宋乐天隔着桌子抓住我的手,眼睛里一下子漫得都是泪水,我呆住了。认识他七年,第一次见他的眼泪。“是,我是喜欢你,你对我非常重要,一直都是,以后也是。”周围人不多,可按宋乐天的性子,人再少他也不会在公共场合跟我说出这种话来啊。上回是在“永和豆浆”,因为那会儿我要跟他散伙,这回是为什么啊?没事儿闲得表哪门子忠心呐?谁刺激他了?

  “你…没事儿吧?”

  “你也喜欢我吧?你跟我说一句。”

  “你别逗了,这儿说啊?”我讪笑,扭头看了看周围。

  宋乐天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扔桌子上就拉我出门,也不管我哇哇叫着说“二十五就够了啊你干嘛扔五十你钱多啊”。出了门,冷风一下子吹进我的领子,我抖了一下。宋乐天帮我把围巾系好,宠溺地摸着我的头发,望着我,眼睛里的泪还没有干。“告诉我,你爱我么?”

  天呐,这儿可是大街上啊,宋乐天今儿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是,我是从来没跟他说过我爱他,可他是知道的啊。想听我说也用不着挑这个场合吧?眼瞅着过情人节了,到时候想听什么听不见呐?怎么了这是?我正琢磨,宋乐天忽然就亲了我一下,“说,你爱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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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我吗(3)
张楠  


  我张着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就喜欢你这傻样儿。”宋乐天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又亲了我一下。

  我必须承认我是满心幸福的,因为这种情话宋乐天极少极少说,尤其是大白天的当街。我定了定神,想告诉他我爱他,可那三个字哽在喉咙里死活说不出来,急死我了。我绷着,  
脸憋得通红,最后终于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嗯,我…我…我…我爱你。”我说得跟蚊子打喷嚏似的,我怕宋乐天听不见让我再说一遍,那我可就真死了。

  宋乐天听见了,他把我拉到他怀里,紧紧抱着,颤着声音说:“我知道。我也爱你。”

  “嗯?你没事儿吧?”我窝在宋乐天的怀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特扫兴的话。

  宋乐天放开我,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泪流下来,眼睁睁地听着他说:“荆盈,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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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吧 没有理由(1)
张楠  


  《基督山伯爵》里边常常用的一个比喻是“即使一个霹雳打在他的脚下,劈开一个深渊,地狱就在深渊之底大张着口,也不会像这个始料不及的消息一样,对他产成那么迅捷、电流一般、使他目瞪口呆的效果。”我一直佩服大仲马,这会儿更加佩服――他怎么知道我这时候的感觉呢?

  我压根儿就没往这上边儿想过,这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我愣在原地,甚至忘了问宋乐天  
一句“为什么”。我的脑子不会思考,我根本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能让宋乐天跟我说出这样的话,或者说我根本不去想,根本不想听。是我么?因为我前几天跟他无缘无故发脾气无缘无故说分手他生气了?不能啊,他刚才还跟我说他爱我呢。那是为什么?为王燕?也不能啊,王燕都找着罗涛了,还要宋乐天干嘛?这场合我是应该掉两滴眼泪博取同情的,没准儿宋乐天一后悔就收回刚才说的话了。可我哭不出来,真哭不出来。

  我盯着宋乐天,不哭不笑也不说话,我的脚又不会动了,跟上回在刘星家里一样儿。

  “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可是我骗谁也不能骗你,我跟你说不出来假话。”宋乐天又把我拉到怀里,“你恨我吧,恨我吧。”

  我木木地说了一句:“恨你干嘛呀?你都哭了,我还能恨你么?”

  宋乐天都快哭出声儿来了,我听得出他强忍着,嘴里一直叨咕:“我爸他有心脏病,我爸他有心脏病啊……”

  怎么着?是宋老爷子逼着宋乐天跟我分手的?这也忒没谱儿了吧?我跟宋乐天在一块儿四年多了啊,他一直知道,从来没反对过啊!这会儿捣的哪门子浆糊啊?!难不成老爷子想让这唯一的儿子跟“咱舅”的外甥女结亲?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不能吧……

  “乐天儿,你能告诉我你爸他为啥反对咱俩么?”就好像我一般不直呼刘海波的名字一个道理,我对宋乐天从来是直呼其名,偶尔才叫他“乐天”,那肯定是非常时期。我跟宋乐天说话的语气柔和异常,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可能人到了绝望的时候,就彻底平静了,什么都想开了。好比王燕。

  宋乐天半天半天没吱声儿,最后声音极小地说了俩字儿:“不能。”

  “嗯,我知道了。”我是知道了,确实知道了。宋乐天不跟我说肯定是因为怕破坏他爸的高大形象,他从来不说他爸一个不字儿。这个原因肯定是不光彩的,保不其他爸给他物色了哪个高干家的千金,总比我这平头老百姓家的丫头高级。宋乐天是个大孝子,当年我看上他也有这个原因,我一直觉得孝顺的人都特地道。我记得高中那会儿,宋乐天跟我上街,一看见什么保健用品或者什么补品,就念叨要给他爹妈买点儿。就他爸那身份,缺什么也不能缺这些啊,可宋乐天就是惦记着。在家里,宋乐天对他爸他妈的指使从来都不打一点儿含糊地完成,他妈让他擦玻璃他就擦,让他刷碗他就刷。高考以后宋乐天跟我说,他当年本来准备跟我一起去学文的,可他爸一句话他就不去了。他当初想考清华建筑,他爸一句话,他就改了计算机。我老说他是为了他爸活着,他就说:“那是我爸,我就这一个爸,他说啥我都得听。”我始终觉得这是宋乐天的一大优点,因为他对我爸妈也一样体贴入微孝顺至极,我还跟我妈学他说那句话时候的语气神态,把我妈弄得挺感动的,直说宋乐天是好孩子。可我没想到,我们的爱情栽在这个优点上了。我对宋乐天没有抵抗力,宋乐天对他爸没有抵抗力,他爸说什么是什么,他甚至一点儿争辩的念头都没有。我太了解他了,所以他说不告诉我,我就不问了。

  我想着,宋乐天又说话了:“荆盈,我不是没跟我爸争过,我不甘心就这么跟你算了,可我爸……前两天差点儿犯病进医院。荆盈,他是我爸,我就这一个爸……”

  对,女朋友可以另找,爸只有一个。别看我是个能为爱情抛弃一切的家伙,可我唯一不能放弃的就是我爹妈。如果当初我跟宋乐天在一块儿我爹妈不同意,我铁定跟他分手。这是我的原则――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父母。宋乐天跟我有着同样的原则,要不怎么志同道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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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8 17: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分手吧 没有理由(2)
张楠  


  尽管我知道这事儿不会跟王燕有关系,我还是心有余悸地问:“不是王燕儿跟你爸说什么了吧?”

  宋乐天摇头,“不是。”

  我瞅着宋乐天,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只要这事儿跟王燕儿没关系,就成。”嗯,是啊  
,宋乐天可以跟我分手,但不能因为王燕,我受不了在一个地方死两次,受不了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杀我两次,我也受不了宋乐天因为同一个人背叛我两次。

  宋乐天又掉眼泪了,他说他对不起我。他真傻,他骗骗我或者骗骗他爸都行啊,反正我俩早晚要回北京的,他爸还能管到北京去?他不告诉我这事儿也行啊,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少找我两趟我也不会骂他。可宋乐天就是傻,他不光跟我不会撒谎,他跟他们家老头儿老太太也不会,要不然也不能高三的时候把我领他们家去告诉他爹妈我们俩在谈恋爱。

  一想到以后我不能跟宋乐天在一起了,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下,疼得我倒抽冷气。可我没恨他。我是爱他的,我觉着这辈子我不可能再这么去爱一个人了,我觉着我把我的感情在他身上倒光了。你看,我连个分手的理由都没问宋乐天要,就因为我怕他为难。

  晚上回家看新闻,宋老爷子又一次出现在头条新闻的画面里,我抄起遥控器换了台,我爸喊:“哎,看新闻呐。”

  “官场的事儿有啥好看的,乌烟瘴气!”我是头脑发热了,我爸也是当官儿的,只不过他没在机关里而是在企业里。还好我没说官场上没一个好人,不然把我爸也扔进去了。吃完饭我跟我爸妈正式宣布我跟宋乐天分手的消息,我爸妈问我为什么,我笑了笑跟我爸说:“宋乐天他爸嫌你官儿太小。”

  我妈不信,一直问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她说她不信好几年的感情因为这就完了,我妈说当年我跟宋乐天刚好的时候我爸的官儿还没现在大呐,宋老爷子也不是不知道。我说:“妈,宋乐天眼瞅着大学毕业了,到了能娶媳妇儿的岁数了,再说了,宋老爷子以后没准儿能上北京呐,跟着我有啥出息?”我跟我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似的。其实,我心里疼啊,真疼啊。

  半夜里,我又梦到我和宋乐天结婚了,他穿着黑色燕尾服站在我旁边,笑得阳光灿烂。我把手伸给他,他却消失了,只留在我手上一只戒指,人却无影无踪了。我哭着喊着找他,可谁也不告诉我他在哪里。一着急,我醒了,一脸的泪水。

  我抱着枕头哭了。我想念颐和园。一个月以前,我他妈就应该跳进昆明湖去,省得现在比死了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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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9 16: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等你给我一个理由(1)
张楠  


  我心情奇差,越想越生气。宋老爷子在我心里那点儿本来就不多的形象全没了,我想着宋乐天以后可能会跟别的女孩在一起,就更生气。我开始骂宋乐天,骂他不知道是非,埋怨他为什么就不能跟他爸抗争到底。我甚至在那边儿蛮不讲理地想宋老爷子心脏病犯了真的假的。我又开始犯混了,老头儿身体不好我一直知道,这会儿跟他叫什么劲呐。我一生气就爱吃东西,抱了一大堆水果干果在面前,一顿狠吃。大牛就是这时候来的电话。


  “荆盈,你…你俩又怎么了?”

  我听大牛这么一问,委屈开了,“我哪儿知道啊?我哪儿知道怎么了啊?就这么完了,我委屈我找谁去啊?!”

  大牛叹了一口气,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说:“你先别委屈了,上天跟刘老师一块儿跟‘老八件’喝酒呐,刘老师不知道怎么知道的这事儿,非把他拽出去喝酒不可,当时我跟上天一块儿三好街逛呢,要不我都不知道你俩的事儿。我没拦住,你来看看吧。”

  我一愣。刘海波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我连大牛都没告诉啊,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荆盈,荆盈你干嘛呢?我瞅刘老师那眼睛要是能杀人,上天早死好几回了,你快点儿过来吧,回头俩人再打起来。哎,不跟你说了啊,不能把他俩单独留那儿,我得去打岔去。”大牛说完挂了电话。

  我坐在原地愣了愣神,站起来穿上大衣蹬上皮鞋出了门,奔着“老八件”就去了。

  我到了“老八件”,看见大牛、宋乐天、刘海波三个人正在那儿热火朝天的聊足球,桌上摆着三屉小笼饺子,一大盘酱排骨和一锅沙锅老豆腐,边儿上桌子底下已经七八个空酒瓶子了,仨人还在喝,没有停的意思。宋乐天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表情在一瞬间由兴奋转成了愕然,手情不自禁地一哆嗦,啤酒洒了一桌子。

  “刘头儿,我听说今儿你请客啊,不够意思啊,不叫我。”我一边摘围巾一边坐下,服务员帮我拿来碗筷,我又管她要了一个酒杯。

  刘海波没说话,仔细地在我脸上寻找着什么,我估计他是在找我受伤的痕迹。我是个不善于掩饰的人,这几天晚上我天天哭,这会儿眼睛可能还是肿着的,怪不得宋乐天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好多内疚和心疼――可能是心疼吧,我猜的。

  我扭头问宋乐天:“二嫂,你们家老爷子没事儿了吧?”宋乐天痛苦地望着我,可我装没看见。是,我是不恨他,可我心里赌得慌,可我就是想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我就是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我觉得我怎么折磨他都应该。“怎么着,新嫂子见着面儿了么?啥时候领出来遛遛,让咱也见识见识。”

  刘海波“呼啦”一下子站起来,伸胳膊就要揪宋乐天的领子,让大牛给拦住了。我以为最先发火的肯定是大牛呢,没成想是刘海波。大牛皱着眉头看着宋乐天,等着他给一个解释。宋乐天可能也有点儿懵了,要不然他不会不奇怪刘海波跟着着什么急,还急成这样儿。他心里就一件事,怎么把现在这场合对付过去。我能看出来,他直冒汗,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他从球场上下来我才能看见。

  这会儿我觉着我挺阴损的,本来大牛是让我来劝架的,结果我来了就点火。我存着心来的,我就阴险了,怎么着吧?总得让我发泄发泄吧?要不然我怎么活下去?

  “哟,刘头儿,你不是比大牛知道得还早么?不知道为什么吧?跟你说,我也不知道,我是猜的,要不是因为有个比我好的千金小姐,宋乐天他舍不得我吧?乐天儿,是不是啊?”

  宋乐天死死攥着拳头,脸色发青,咬着牙愣是一句话也不说。我又说:“我今儿来不是白来的,我跟你们说件事儿。”我一仰头喝了一杯酒,擦了擦嘴,继续说:“我拿了毕业证儿就出国了,我爸在那边儿有个朋友担保我出去。”

  我没撒谎。这几天下来,我心力交瘁,受不了了。我根本受不了往后的日子留在北京或者家乡,看着我和宋乐天曾经共同拥有的一切。我想彻底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里一切的一切。我爸见我这样,心疼得不行,跟我说:“要不你出国吧。”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根本没去想以后的事儿该怎么办。我忽然间觉得事情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未来发生什么我永远也不知道,所以还不如不去想。我爸说我变得消极了,可我能不消极么?就这么点儿时间,发生了多少事儿啊?我连明天什么样儿我都不知道,管他半年以后怎么回事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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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9 16: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等你给我一个理由(2)
张楠  


  三个男人都傻眼了,瞪着眼睛望着我,等着我说为什么出国,上哪个国家,或者更具体点儿,什么学校之类。可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硬撑也撑到极限了,再也撑不下去,想说刻薄的话损损宋乐天也说不出来,我看着宋乐天,眼睛里又带了泪水,“乐天儿啊,往后别忘了我,啊。”我真怕啊,我怕宋乐天把我给忘了,那我真就什么都没有了。既然我不能和他在一块儿,那他在心里给我留一个别人代  
替不了的位置,我也知足了。

  “非走不可?”大牛问我。

  我凄然一笑,“那你给我出个比这好的主意得了。”

  大牛不言语了,火辣辣地盯着宋乐天。刘海波一杯一杯地喝酒,喝道最后,忽然拽住宋乐天的袖子,“乐天儿,好歹也认识这么些年了,到底咋回事儿你说明白了,别到最后连个明白话儿也没有,窝囊不窝囊啊!你小子得有点儿良心,你这么着对得起荆盈么你?!”

  我看着宋乐天,等着他给我一个理由。

  宋乐天憋着,低着头,死也不说话。

  我气得心都要炸了,他怎么这么没心呐?我没缠着他,我就要他一句明白话都不行?他把我当什么啊?说扔就扔了!这会儿我恨所有的人,我恨大牛,干嘛拉着刘海波,就让刘海波咳丫一顿怎么了?我还恨刘海波,你跟丫和颜悦色个屁啊?直接揍他不就完了?!我最恨的就是宋乐天,他给我说句话能死么?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啊?!

  “宋乐天,你把头抬起来。”我说。宋乐天抬起头,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我,我第一次看不懂他的眼神了。“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跟我分手?”

  宋乐天咬着嘴唇看着我,还是不说话。我等了五秒钟,他还不吱声。我真火了,“腾”地站起来,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真打宋乐天脸上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下去手的,按说我看见宋乐天那双眼睛就没脾气了啊,我怎么就能下去狠手打他呢?我宁可打我自个儿也不能打他啊。可我还是给了他一巴掌,并且在抓起书包夺门而出之前,冲他大喊:“你给我记着宋乐天,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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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9 16: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别人的风花雪月(1)
张楠  


  其实我对出国半点儿兴趣也没有,我这人恋家,又爱吃,出了国我上哪儿吃去啊?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把欧美几个发达国家瞧了一遍,没一个爱去的。于是我扔了那些学校的介绍,打算毕业以后再筹备这事儿。

  我觉着这个寒假过得莫名其妙的。先是王燕莫名其妙的来找我,然后呼啦一下子就告诉我她得了癌症;后来宋乐天又莫名其妙地跟我说要分手,最莫名其妙的是我居然连个理由都  
没要到。我真是贱到家了,让人家甩了连个理由都没捞着。

  我是极度郁闷地回到学校的,王燕已经在寝室等我了。见我一副丧气相,她问我:“怎么啦?”

  我颓丧地往她床上一躺,“宋乐天不要我了。”

  王燕“咯咯”地笑,“你别逗了,你俩大事儿都挺过去了,还有什么事儿熬不过去非得分手啊?”

  我坐起来,“真的,骗你干嘛!宋乐天就是不要我了,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告诉我,我就是莫名其妙地被甩了!”我连着说了四个“就是”,又开始生气了。

  “不能吧?!我回烟台的时候你俩还好好的呐!” 王燕惶恐地瞪大了眼睛,惶恐地问我:“别是…还因为我吧?”

  我挥挥手,“不是,跟你没关系。要是跟你有关系提分手的应该是我不是他。”我信口说着,忘了王燕的尴尬。不过我没说是宋老爷子有可能让宋乐天跟高干子女好,我也说不清楚原因,我不愿意跟王燕说这些,有可能是为宋乐天,也有可能是为我自己的自尊心。

  王燕怪小女儿家地绞着手指头,羞羞答答地问我是不是能给罗涛打个电话,跟我刚进门儿时候那个兴奋的人完全两码事儿了。我翻出电话本,费劲拨了一大串201卡的密码,罗涛的电话关机。我把电话一摔,“也不知道死忙什么,一天到晚电话不开,那还买它干嘛?有钱还不如捐希望工程去,好歹也算做点儿贡献。” 王燕看我火冒三丈的,也没敢言语,走过去瞅瞅电话,拿起来一听,还没坏,才搁下,递给我一饭盒洗好的葡萄。

  我恶狠狠地咬着葡萄,恨不能把我那失败的爱情也像葡萄这么嚼了,一颗葡萄籽格在我牙上,顿时我半边儿腮帮子就麻了,疼坏了。我吐出葡萄籽,口齿不清地跟王燕嘟囔,“怎么连吃葡萄都能格牙啊?我招谁了这是?!”

  王燕赶紧把葡萄拿开,像母亲训孩子似的跟我说:“你说你跟葡萄叫什么劲呐,人家也没招你!”

  我疑惑地看着她,忽然间想起什么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燕子,你这病不是不能治吧?我们家我表哥是第四军医大的,我问他,他说没准儿能治,这年头白血病都能治了,你这病也能治啊!”

  王燕凄惨地动了动眉毛,想笑,没笑出来,“我们家为我这事儿谁也没闲着,再过一阵子我可能去美国,那边儿技术始终是好点儿。”

  “你一人去??”

  “我也不知道。我妈要陪我去,可我不想看见她整天在我身边儿哭哭啼啼的,难受啊。能治好就治,治不好就算了。”

  我心里忽然一动,动了个去美国的念头。我这人生下来就害怕孤独,如果出了国,不定寂寞成真么样儿呢,要是能和王燕在一起,怎么说也是个伴儿,要真能看着她好起来,也是一件特开心的事儿吧。只不过我要去也得等毕了业,扔下还剩半年就能拿到的的大学文凭我可做不到。我这人沉不住气,心里有了这念头就憋不住了,跟王燕一说,她乐坏了,“真的?真的啊?那可真太好了!你说好了你一定来,我就是死也得死在你面前呐!”这话听着真耳熟……好像是我在心里对着宋乐天念叨过的。

  “你怎么不找罗涛陪你去?爱人始终比朋友亲呐。”

  王燕的脸又黯淡下来,“我对爱情早就绝望了,过几天见着罗涛,他肯定都不认识我了。我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不知道深浅的黄毛丫头――如果他还能记得我的话。”

  我叹了口气,听出了王燕话里深深的无奈。怪不得她对男生连个好脸色都不给,都是罗涛这小丫的害的。可我估摸着王燕要是见着罗涛还是狠不起来,要不然她也不会死活要把自个儿送给宋乐天了。我知道我自个儿赶明儿个碰见罗涛肯定又是一顿数落,忍都忍不住。王燕是不会骂人的,这口气还得我帮她出。等着吧罗涛,你要记得王燕也就罢了,你要敢给我多想一分钟,我骂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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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9 16: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别人的风花雪月(2)
张楠  


  想到这儿我又叹了口气。我这儿替别人操什么心呐!人家偷摸把我男朋友办了,我这儿还体谅人家,我有病吧?我骂哪门子罗涛啊?我连宋乐天都没骂过!

  晚饭之后,罗涛的电话通了,我没等他反应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罗涛你也忒不够意思了,过年连个电话也不打,还口口声声管我叫妹子,挺大个男人真丢人!你算是个男人么你?”


  罗涛让我骂得一愣一愣的,“啊哟,怎么了妹妹?我不就过年没给您打电话嘛,至于这么大火儿?出来,出来哥哥请你吃饭。”

  “少跟我起腻,我问你,王燕儿是谁你认识不认识?”

  “王燕儿?……哪个王燕儿?”

  我情不自禁地就骂了一句粗口:“我靠!罗涛我算看错你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哎哎,你等会儿,这哪儿跟哪儿啊?什么王燕儿啊?”

  我强压了压火,“你丫当初在烟台实习的时候,有一小姑娘看上你了是不是?后来还给你写信来着是不是?后来还要上东北找你是不是?后来你就把联系断了是不是?这女人呐,就是傻,碰上你这么一没德没行的浑人,还把自个儿都搭上了!人家小姑娘现在得了绝症了你知道么?!你他妈还不赶快来看看!!”

  罗涛想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哦,操,想起来了,那个王燕儿啊!我他妈压根儿就不知道她要来找我啊!后来我上北京了,有一阵子没跟她联系,往后再想找找不着了啊!再说了,我从来也没对她有什么表示啊,你也不能因为这就说我不是男人吧?”

  我这两天心情本来就不好。罗涛现在当着我的面儿说他没错,我更来气了――实际上,如果照他说的,他是没错,就是王燕单相思,怪也怪不到他头上。可我就是生气,这会儿是个男人我看着就不顺眼。“罗涛你给我句明白话吧,你来还是不来?甭跟我说对呀错的,你们男人都爱推卸责任。”

  “得,得,我来还不成么?我来,这就来。你跟王燕儿天外天等我,我一准儿来。”

  “多长时间?”

  罗涛想了想,“一个钟头吧。”

  “不成!用不着你梳洗打扮,给我半个小时以内过来!”

  “哎,我这……”没等罗涛说完话,我挂了电话,拉着王燕就出门了。

  我也不知道罗涛刘星这帮人哪儿惯的毛病,一吃饭就上“天外天”,就好像海淀除了这家没别的饭店似的。我现在特腻歪“天外天”,倒不是因为那儿菜不好吃,是因为宋乐天和王燕出事那天,刘星就打算把我们往“天外天”领。

  我跟王燕刚坐了一会,罗涛来了,后面跟着刘星和邢振羽。刘星看见我就特夸张的打招呼:“哎哟妹妹,咱可老久没见了,好不好哇?哟,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啦?”之后又跟王燕说:“哎哟王燕,咱俩也老久没见了,你怎么样?”我估计罗涛把什么都跟刘星说了,要不他也不能语气里带着一种怜惜。

  我拿眼瞪着罗涛,罗涛赶紧坐下,特不自然地跟王燕说:“咱俩,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你都变样儿了。”

  王燕低着头,“你也是。”

  我在旁边儿看着,怎么看怎么像琼瑶电影,别看我平时跟宋乐天怎么腻都成,一看见别人腻我就浑身难受。再说我也不想打扰他俩,王燕好不容易才把罗涛找着的,让他俩好好说说话吧。我朝刘星邢振羽使了个眼色,俩人立马心领神会,吵吵着要上里屋再开一桌。我们几个走了,把王燕跟罗涛单独留在了一起。

  我没跟刘星提宋乐天,刘星也没问,邢振羽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说:“哎哟!我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呐?忒不象话了,不行,我得说说。”邢振羽开始痛心疾首地陈述我把他和罗涛胖揍一顿的事儿,我就纳了闷儿了,刘星回来也快小半个月了,邢振羽罗涛俩人就死活没想起来给他讲这事儿?也可能是他们仨老没见面的缘故,这帮人都自己忙自己的,关系再好也不会有事没事就凑一起。我猜今天要不是我骂了罗涛一顿,刘星还不能露脸。刘星听着,差点儿笑背过气去,“行,妹妹,你行!哎哟,我这肚子笑得疼……你们哥儿俩也忒没出息了,让一小姑娘打得屁滚尿流的,传出去丢人不丢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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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风花雪月(3)
张楠  


  邢振羽说:“她这叫欺师灭祖,对我不尊不敬的,算起来我好歹也是她师公啊!”

  我一口可乐全喷出来了,喷得烤鸭上全是,刘星那边儿又笑开了,直问我怎么算出来师公这辈份儿的,我跟他说还有刘海波这么一号人,他才明白。

  刘星忽然问我,还有没有出书的打算,他可以帮我。我琢磨他是哪儿的弦搭错了,好端  
端干嘛想起这事儿来啊?我说没时间写,等毕了业再说。刘星说只要有这念头找他就行,他尽量给我想办法。我问他:“星爷,要说咱俩认识时间也不长啊,您干嘛这么待见我呀?”

  刘星嘿嘿笑,“咱俩这不是有缘嘛!”

  我当时又感动了。我心想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都能对我这么体贴,你宋乐天凭什么这么对我呀?你跟我说你照顾我,可到现在你除了欺负我你还干什么了你?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刘星一看赶紧站起来,“哎哟妹妹,怎么了这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啊?”

  邢振羽那边打哈哈,“我管你叫师公还不成么?你别哭啊!”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是个没人要的人了,宋乐天不要我了。”

  刘星和邢振羽对看了一眼,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我:“不是你不要他了么?”

  “老黄历了你俩!”我没多解释,看着外屋王燕羞红的脸,心里替她幸福着。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一样幸福。能这么幸福一次,得了绝症又怎样?

  刘星看我不言语,开始逗我,“哎,妹子,你知道长得人模狗样的一打球的小子么?我搁广州见着丫了,忒他妈不是东西了,耍大牌儿不说,还打女朋友。大伙儿一块吃饭吧,丫和人家划拳,输了不喝酒让女朋友喝,人小姑娘不想喝,丫上去就一巴掌。那小姑娘可能特喜欢他,就喝了。后来这样儿的事儿又来了两三回,也亏他是个大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女人,真他妈三孙子!”

  我听了,没笑。我只是想,经历着爱情的女人们,都是没有脑子的,任凭她们的男人怎么对她们,要她们做什么,她们都死心塌地地爱着他、顺着他、宠着他,只要他不离开自己,自己死也甘愿。傻啊!有病啊!贱啊!

  对,我就是在说我自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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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19 16: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与死亡最近的距离(1)
张楠  


  王燕他们家的关系真不是盖的,手续说办就办了,连我的手续都是他们家给办的,就等着我拿着毕业证颠儿美利坚了。还好大三那会儿宋乐天拉着我把美国佬儿给外国人准备的考试全考了一遍,要不然我的手续也不能办的这么顺利。王燕是我写毕业论文的时候走的,她说她爸先陪她去,看看医院。她走的时候我拽着罗涛去机场送她,坐的“咱舅”的红旗轿。临上飞机前王燕抓着我的手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荆盈,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一定得来啊,我等着你,你别让我等不着你啊。”


  我从来没见王燕哭得那么伤心,给了罗涛一胳膊肘,我知道王燕这不是舍不得我,她是怕她往后再也见不着罗涛了。罗涛嗫喏着上前,站在王燕对面,说:“你别怕,好好治病,早点儿回来,我跟北京等着你。”

  王燕一下子哭开,抽抽搭搭地开始咳嗽,我赶紧安慰,“别啊,你别这样儿啊,大夫不是说有治么?那可是北京,哦,不,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我亲耳听见的啊!”这之前我陪着王燕上过一回医院,看着那大夫沉重的表情,我都快急死了。可大夫还是跟我们说并不是完全没希望的,王燕表哥当时都乐颠儿了,我也跟着高兴。

  王燕哭得更厉害,对着罗涛说:“我还能见着你?”

  罗涛坚定地说:“能!肯定能啊!”

  看见这情况我眼睛也有点儿湿了,我拉住王燕的手,说:“燕子,你等着我,毕业证儿一到手我就找你去。”

  “你不怪我?真不怪我?” 王燕一双大眼看着我,惊喜异常。

  我被她说笑了,“得了吧,都过去那么久了,我都忘了,你看我都要上美国念书了,说明我什么都放下了呀!”

  王燕黯然,“你就是因为放不下才走的吧?”

  我的心事被拆穿,只好干笑,“甭管为什么吧,反正你在那边儿等着我,我一拿着毕业证儿就找你去。其实我还得谢谢你呐,要不是你,手续哪儿办的这么快这么顺利啊!”我跟王燕大舅不熟,人家盘儿高,我不能直接谢,所以只有谢王燕,给那位大高干听见,也算我心意到了。

  罗嗦了大半天,王燕和她爸算是进了海关了。我没跟“咱舅”一起走,我坐罗涛车走的。一路上罗涛加起来一共说了三句话,我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满心欢喜地觉得,他终于爱上王燕了。可是,不知道算不算太晚,也不知道是喜是悲。生活就是这样,有太多事情等你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估计世界上要是有后悔药,肯定卖的比什么都好!妈的,早知道当初学化学去,研究出来一剂后悔药,我就发了。

  大四下学期,毕业生的楼道里到处充斥着伤感和不舍,男生女生都在没完没了地告别,我们宿舍少了王燕,看着她那张空荡荡的床,大家异常失落。离校那几天,北京站整天被泪水淹没,挺大的男生也哭天抹泪的,在这之前,他们在一块儿喝酒的时候不一定哭过多少次呢。我们寝室除了王燕走了就是我了,剩下的全部奇迹般留在了北京,所以我们伤感的味道没那么重,至少我放假回国的时候能见着她们。王燕就不一定了,说不好听点儿,客死他乡也不一定。老三有一次喝多了,她跟我说,王燕临走前把什么都跟她说了,我跟王燕什么瓜葛她其实都知道,她就不明白我为什么能原谅王燕,她说自己得了什么病也不能折腾自个儿好朋友啊。她说她想不通,死也想不通。

  我不知道王燕为什么要跟老三说这事儿,想来想去,有可能是她内疚了吧。

  我临上飞机那天,大牛送的我,别人我一个也没让来,刘海波也让我给硬挡回去了。大牛像当初我们上大学时候一样跟我爸妈保证,把我安全送上飞机,我是真不愿意跟我爸妈在机场分别,那场面我铁定受不了。就在火车站,火车开了那时候,我一下子想起来刚上大学那会儿的事儿。我妈在火车启动的一瞬间捂住嘴哭了,我爸眼圈也红了,我忍住没哭。等火车开出北站,我扑在桌上就哭起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可能是因为离开我爹妈又远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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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死亡最近的距离(2)
张楠  


  宋乐天没去送我。我知道他不敢来。可我还是失望了。我这一走不一定几年,他不来,就意味着我好几年见不着他了。

  打了辆出租车去机场,还没到机场高速,车就不动了。“怎么着师傅?”大牛探了探头。


  “哪国领导来访问吧?封路了嘿!”司机指着前边的标志说。

  我一下子急了,“什么跟什么呀?我这儿赶飞机呐!这不坑人嘛?!”

  司机回头冲我笑,“您着急,我这儿也着急呀,耽误我拉多少活儿呐!您飞机赶不上,总比不了人家领导安全重要吧?您冲我嚷嚷什么呀?我这儿也没招您……”我早就说,千万别跟北京的哥腻歪,要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不敢言语了,看着手表,心里着急啊!早知道我早出来一个小时好不好啊,偏踩着点儿走,好像对北京多深感情似的。这下好了,飞机赶不上了。真他妈的倒霉!

  大牛嘟囔着骂,跟着司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跟说相声似的。我光顾着着急,也没心思听他俩说了。好不容易通路了,到了机场,飞机早飞了。我这个生气啊,把手里的机票扔了,大牛急了,“哎,你别扔啊!这还有用呐!”到询问处一问,机票不算作废,换一张可以,得交点手续费。让我上国航办事处去。

  我气哼哼地跟着大牛回了人大――大牛他们宿舍空了,我只好在他们宿舍凑合一晚上,明天再说了。我坐在大牛床上跟他叨咕:“你说国家再小,他再怎么也是个总统吧?他干嘛跟我叫劲呐?我这儿招谁惹谁了我?!”我气得手都哆嗦了,我犯合计我是不是犯太岁,怎么这么倒霉啊?!连想跑都跑不成,成心让我窝在国内嘛不是!我一生气,糊涂得连电话都忘了给我爸妈打一个,大牛说好了把我送上飞机马上给我爸妈打电话的,这会儿我俩全忘了。

  大牛正劝我,宿舍的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宋乐天血红着双眼冲进来,看见我,入了定一般僵在了屋中间。

  “你怎么来了?”大牛站起来去拉宋乐天,宋乐天也不动。

  等到把我看仔细了,宋乐天才慢慢走过来,蹲下,拉住我的手,“真是你?荆盈?”

  我被他弄得一愣。“不是我是谁啊?你怎么了?”

  宋乐天像个孩子一样攥着我的手伏在我膝盖上哭起来,哭出声儿来了。上回他说要跟我分手,流出的眼泪是男人的眼泪,这次他是像个丢了玻璃弹珠的小男孩一样,放肆地哭着。他死死攥着我的手,像是小男孩攥着最后一颗心爱的玻璃弹珠。

  我和大牛都懵了。

  好半天,宋乐天才放开我,抬起头望着我,满脸的泪水,哭得不成样子。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断断续续地说,飞机失事了,掉海里了,他刚知道的,他打电话问旅客名单,人家不给,他以为我出事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宋乐天念叨着,站起来把我拉进怀里,没命地把我往他身体里箍,我怎么挣也挣不开。这种感觉真熟悉,好像昨天才感受过似的。

  那一刻,我觉得我距离死亡真近,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只要我准时上了飞机,那么我就没命了。要不是我没多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要是那个东欧小国的总统没来北京,要是飞机晚点了,我就没命了。死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我操!你放开她让她给她爸妈打个电话啊!老两口儿不得急疯了啊?!你丫松手啊!”大牛死命掰着宋乐天的手,宋乐天这才反应过来,放开我,抹了一把眼泪,从兜里掏出手机来递给我。

  我这么一急,我家电话号码多少我都忘了,大牛抄起电话拨了我家电话号码,刚想把听筒递给我,看见我木讷的眼神,立刻改变了主意,自己跟我爸说:“叔,我大牛,您别着急,别着急,我跟您说,荆盈没赶上飞机,啊,真没赶上……可不是嘛,您和我婶儿放心,没事儿,等会儿啊,我让她跟你们说话。”

  大牛把听筒递给我,我只叫了一声“爸”,就再也说不出话,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肝肠寸断,心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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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1 17: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最正确的决定(1)
张楠  


  我看明白一件事,如果你觉着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会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你什么都不在乎了,爱怎么活着怎么活着,别人怎么样全跟你没关系;第二是你对什么都比以前在乎得多。可这两种可能的共同之处在于,你会觉得,活着,可真是好。

  出事那天晚上我躺着没睡,想了好多东西。我在想,为什么这件事儿就让我赶上了呢?飞机失事这种事也就在电视广播里能听说,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经历一把。我捡回一条命,  
我得好好活着。不好好对我自己我都对不起特意来北京让我赶不上飞机那东欧小国总统。我想我为什么要原谅宋乐天呐?就因为他今天差点儿急死?我跟他在一块儿连死的心都有了,我这哪是谈恋爱呀??宋乐天先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人上床,后来又无缘无故地不要我,他这回以为我出事的确是真情流露了,见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自个儿面前那么个哭法儿,没法不感动。可他还是伤害我了,伤害得很深很深,我好容易捡回来的命,我干嘛还要重新回去再受伤呢?哦,对了,人家宋乐天没说要跟我和好,我这儿自作多情了。

  还有王燕。老三说得对,她得了什么病也不能这么折腾我啊!她跟宋乐天那件事,说什么我也没办法完全释怀,那我干嘛还要去逼着自己原谅她?我凭什么啊?我受了伤害我找谁去?是不是我得了绝症我就能乱抢别人的男朋友然后泰然自若地上外国治病还让人家陪着?我凭什么啊我?我贱不贱啊?!我干嘛非要逃出中国?我压根儿对外国没兴趣,我爱鼓捣文字,出了国我没有用武之地啊!美国不好去,何况还是那么好的学校,王燕他们家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肯定也费了不少劲儿。那我是不是非得一辈子对她们家感恩戴德啊?我干嘛呀?我不去了!我大学毕业,我懂两门外语,我能找个挺好的工作我干嘛非得上美国佬儿那儿糟蹋我自个儿去呀?我没病!对,我就跟国内好好呆着,我爱干嘛干嘛,我爱工作工作,爱写东西写东西,我爱睡觉吃饭谁也管不着我。我离我爹妈那么远,要是没人陪他们说话怎么办?我才不去呐!死也不去!

  我就这么想到天亮,一大清早我就跑国航办事处把机票退了,没把票款全给我,只给了我一半多一点儿,我也没计较,拿着支票欢天喜地地回去了。大牛看着我,抹着眼睛发愣,问我干嘛,我说:“我要回家,我不去了。”

  大牛拍了我脑门儿一下,“傻啦?!你丫疯了?那签证多少人想要要不着你知道么?就这么不去了?”

  我白了大牛一眼,“飞机要再掉下来,你跟我爸妈陪得起女儿么?”

  大牛恶狠狠地咬牙说:“你丫嘴别那么损啊,哪儿那么多飞机掉下来啊?你当是面捏的呐?”

  我不管,我一定要回家。大牛没辙,上人大附近的北京站售票处买了一张明天晚上的卧铺票,要把我发回东北去了。我不打算留在北京,我有点不敢呆。我和宋乐天生生在这地方好了四年,我走到哪儿几乎都能看见我俩的影子,我受不了,我真受不了。说是没有和他和好的打算,可我还是爱他,我没办法。我还是回家去吧,找一份工作,陪着爹妈,没准儿还能找个好人家把自个儿嫁了。

  我没跟宋乐天说,一个人偷偷跑了。我不是不想见他,我是不敢见。我怕他跟我说要重新开始什么的,那我肯定扛不住。扛不住的后果就是没完没了的受伤,没完没了的掉眼泪。我不愿意这么折腾我自个儿。

  我爹妈可不管我上不上美国,女儿就是女儿,捡回来一条命他俩巴不得我天天在他们身边儿呆着,一听我说我不走了,连北京都不呆了,俩人乐得跟什么似的。回到家第一顿饭我妈做的,我胃口奇好,连吃三碗饭,把我妈做的冬瓜虾仁吃得连菜汤都没剩下。放下饭碗,我一抹嘴,靠在椅背上,大大舒了一口气,“终于回家了!”

  我没急着找工作,我这人从头到尾心气儿都挺高的,不满意的学校不念,不满意的工作不干。我还是打算找一份儿自己喜欢的工作,跟文字挨边儿的。当年我是为了宋乐天才念的国贸,现在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可我这专业要想应聘个记者编辑什么的挺难的,我也没什么写作经验,充其量就是爱好。被拒绝了几次之后,我决定留在家里歇两天。我爸是搞机械设计的,最近弄出来一什么专利,在家扬扬自得跟我夸耀自个儿,还说:“甭着急,咱家不缺你挣的那俩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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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1 1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最正确的决定(2)
张楠  


  我乐了,说:“那正好儿,你养着我吧,我在家上网,白吃白喝。”我爸我妈没意见。他俩惯着我,只要我开心,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给王燕写了email和亲笔信,我跟她说我不去美国了。我把我的想法跟她说了一些,唯独没说我无法原谅她。我让她好好治病,治好了回来,咱们还是好朋友。我背叛了我的诺言,当初去机场送王燕的时候,我亲口答应她一定去找她,我还记得她哭得伤心欲绝。可我现  
在不去了。可惜的是,我没觉得我错。

  王燕很平静地给我回了信,跟我说她正在做化疗,医生说她的病是有治的,也许过一阵子她就能回国了。

  宋乐天没有回东北。我很奇怪。就凭他们家老爷子,他回东北横着走,干嘛都行。可他留在北京了,在当了一段海带(海淀待业青年)以后,在中关村找了一份待遇暴高的工作,变成IT精英了。

  大牛自诩“海草”(海淀被炒鱿鱼的人),他两个月内炒了第一个老板,因为他觉得那人虚伪。刘星说这地球上没“虚伪”这俩字儿就转不了,教育了大牛一顿之后,特够意思地把大牛推荐到了另外一家杂志社,也是北京高薪高待遇出名的一本杂志。

  我在一个挺红的但是挺乱的论坛混了一阵子,因为那会儿无所事事,每个星期六看完德甲就写点东西。赶上我爱看球,赶上我会德语,写出来的东西还真能蒙人。那天收到一封email,是一个叫阿呆的家伙,问我用OICQ还是MSN,还把OICQ号码和MSN都给我让我加他。要说这新时代的东西就是先进,微软这帮人也真能想,我就乐意用MSN不乐意用OICQ――那会儿还不叫QQ呢。

  我知道这个阿呆,国际足球版挺有号的一人,不知道干什么的,说话特逗,像北京人。我现在见着北京人就像原来在北京见着老乡那么亲,所以想都没想就加他了。聊了几句,阿呆就问我是不是留学生,我说我不是,他说那你怎么懂德语呐?我说我原来二外学的是德语,大学也有德语班,跟着学过好一阵子。阿呆又问我是不是女孩子,我说如假包换,但据说像男的。我有点烦了,我说你查户口啊?你干嘛的?阿呆没理我,接着问我是否对新闻报道有兴趣。我一听来劲了,这不是天上掉馅儿饼嘛?我赶紧说我有啊有啊,阿呆把我电话要走了,让我这礼拜德甲结束后等着他,他给我派任务。

  就这么着,我成了我们东北数一数二体育报纸的临时记者。我寻思了一晚上这事儿到底真的假的,直到我给阿呆写了一个月稿子之后,收到了若干稿费和一摞报纸,才彻底信了这码子事儿。我跟阿呆也渐渐熟悉起来了,他是那家报社国际部的头儿,手下都管他叫“呆老大”,北京人,为了追他的东北媳妇儿才跟着上这儿来。三张儿多了,有个两岁的儿子。阿呆的声音很好听,就是不知道长什么样儿。他说报社不重视国际部,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我知道,我们这家地方报纸,全国有名的地方保护主义,把家乡球队吹得跟AC米兰似的,你要不懂足球,看完了这种报道,肯定信以为真。像我这种懂球的人有好几回看完都激动得不行。其实我知道那帮人怎么回事儿,也不是没见过,可我还是激动,那就是记者手腕高了。

  人要是倒霉倒多了,就能有幸运的事儿来了。我给阿呆写了一个月稿子之后,阿呆打电话给我,心急火燎地让我上他们报社去,还让我带一份儿简历和乱七八糟的证书以及毕业证,我说干嘛呀?阿呆一句话就把我从床上震起来了,“国际部正缺一德甲编辑,你快点儿来呀!”

  我找工作找得多了,简历这些东西根本不用找,我拿了一摞,顺手抄起了以前发表过文章的报纸和杂志,奔着报社就去了。

  结果顺利异常,几个应聘的全被我顶下去了,最最主要的原因是主编看见我给他们报纸写的若干篇豆腐块稿子以及我的德语中级证书,当场拍板了。我乐得都快晕过去了,当天晚上拉着阿呆出去狠吃了一顿,并且给大牛刘海波我爹妈打电话说:“从此我也算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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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1 1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最正确的决定(3)
张楠  


  谈了待遇签了约,我坐在报社的办公室里的时候,我觉得没有去美国是我这辈子最最最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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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1 1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欠我一个愿望(1)
张楠  


  那时候报纸一个星期出一期,加上国际版不受待见,所以我工作不怎么重。礼拜天晚上熬半宿,约稿、组稿、分版面,后半夜上版,一个礼拜最忙的时候就过去了。国际部五个人,除了我全是男的,他们说没想到能招来一女编辑,这不是羊入虎口么?说得挺邪乎的。他们四个关系挺好,工作气氛也就跟着好,我觉着我掉福堆儿里了,整天甭管干嘛都开心。

  刘海波还当着他的班主任,还当着他的优秀教师,赚的银子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老。  
这天我正在抢稿子,忙得喘气儿都没功夫的时候,刘海波来电话了。

  “干嘛呀?等会儿再说,我忙着呐!”

  刘海波抢在我挂电话之前急匆匆地说:“你有时间没时间,今儿能陪我么?我三十岁生日。”

  我握着电话愣了。三十了?刘海波三十了?这几年我都忘了刘海波多大,一直以为他跟我差不多。我忘了他比我大七岁。瞅瞅人家呆老大,三张多一点儿,儿子都有了,可这刘海波连个女朋友还没有呐。

  “荆盈,行不行啊?”

  “哦,你等着啊!”扭头我跟呆老大喊,“老大,我今儿晚上有点事儿,急事儿,非去不可,给我一天假,成么?”

  呆老大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挥挥手,“你把稿子选好,搁那儿,剩下的我来吧。哎,欠我一顿啊!”

  我赶紧抱拳感谢,一边跟刘海波说:“你在哪儿呐?我半个小时把稿儿弄完了就过来。”我知道我潜意识里是在乎刘海波的,我知道他这么些年一直等着我,我不烦他,我觉着嫁给他挺好的,刘海波肯定是一标准好丈夫。前段时间我最脆弱的时候,刘海波要开口跟我说他喜欢我,我肯定想都不想就点头,他让我跟他结婚我都能。可刘海波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我打心眼儿里佩服他这点――他明知道什么时候他只要想就能得到,可他不。他要我的真心,我知道。

  我认识他快十年了,从来他也没主动约我出去过,从来也没告诉我他哪天生日,今儿他三十岁生日,他找我了,我不能不去。

  已经很晚了,我找不到地方给刘海波买礼物,在肯德基买了一套儿童套餐,就为了那个小蓝精灵。我打算把这小东西给刘海波当礼物,他肯定挺喜欢的,他跟我说过他觉着蓝精灵特好玩儿。这比我塞给他一千块钱当生日礼物得他欢心。

  老远我看见刘海波站在那儿等我,穿着一件半长黑呢子大衣,西装裤,皮鞋。我以为我认错了,走过去仔细一看,没错,是刘海波。这家伙今天穿的西装!我没说话,绕着刘海波走了一圈儿,看看他身上的灰色衬衫、浅灰色鸡心领羊绒衫,加上同色系的领带西装,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没看出来,刘海波一打扮这么人摸狗样儿的,我盯着刘海波看,其实他长得挺好的,不如宋乐天那么好看,但多一些男人味儿。走上去比比个头儿,比我高半个头,挺合适啊。

  “你看什么看啊?”刘海波终于憋不住了,红了脸。

  我“噗哧”笑了,“你相亲呐?穿得跟新郎官儿似的。跟我出去吃饭,这身衣服也不配啊,你瞅瞅我。”我就穿着平时穿的休闲装,连双皮鞋都没有。这身打扮站在刘海波身边真不合适。

  “我过生日也不是你过生日,你打扮什么劲儿啊!”

  “哟,我还以为你带我上法国餐厅吃饭呐,我回家换衣服吧?”

  刘海波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俩烤地瓜来,塞给我一个,拉我坐在路边儿,叫我吃。我睁大眼睛瞪着他,“你把我拽出来给你过生日,就为了大冷天坐道边儿上吃烤地瓜?!”

  刘海波咬一口红薯,指着马路说:“现在开始,从左往右开过去的车,车牌子哪个市的你猜猜,猜对了我请你吃法国菜,猜错了你得给我办件事儿。”

  我拨了红薯的皮,也咬一口,嗯,真甜。“猜就猜!ABCDEFGH…XYZ,总有一个对的吧?”我把二十六个字母全背了一遍,“想敲诈我?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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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1 1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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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过来一辆车,我准备着站起来打车奔法式餐厅,结果车来了,我一看,军车。

  我狂晕啊!我怎么忘了军车这码事啊?我瞅着刘海波,刘海波笑得双手乱抖,一口红薯卡嗓子眼儿里了,直咳嗽,好半天才好,“输了,输了啊!”

  “不算!”我心说我真是笨,忘了军车!再来一次我把军车也猜进去。


  “我可够让着你了啊,你把二十六个字母都背出来了,我都没说啥。”

  “不行,再来一次,我再输我就服了你。还猜车牌。”

  刘海波掏出纸巾擦擦嘴,“那不行!我这么让着你,不能再猜车牌了,回头你把车牌全背一遍,那我不输定了?这回猜车门儿,你说一会儿来这车是单开门儿还是双开门儿。”

  “那自行车不能算。”我留了一个心眼儿。

  “行,就说有车牌子用汽油的。”

  “不是单开门儿就是双开门儿呗!”我又横行霸道地把答案全猜了,得意洋洋瞅着刘海波。

  远远又听见汽车的声音了,我也没仔细听听就对着刘海波指指点点,“输定了你,看看兜儿里钱够不够吧!”车开近了,我一看,鼻子差点儿气歪了――摩托。

  刘海波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直说老天爷照顾他。

  其实我知道刘海波想让我给他办什么事儿,我心里也想了,今儿要真这么猜都能输,那我就答应他。我等着刘海波跟我说他的要求,我会让他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的,我保证。可刘海波什么都没说,他竟然又什么都没说!他说:“小丫头,你给我记着,你欠我一个愿望,早晚得还上。”

  我糊涂了。怎么他还是在担心我无法忘怀宋乐天么?是的,他是对的,我根本无法忘记宋乐天,我还爱着他。我这种想法是对刘海波不公平的,所以,也许他是对的。可是,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宋乐天,刘海波就这么拖一辈子?

  “走吧,吃饱了,咱上酒吧。”刘海波拉上我,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刘海波领我到了医大附近的一个酒吧,叫了两杯啤酒,让我祝他生日快乐。我没含糊干了一杯,祝他生日快乐,并轻而易举地用小蓝精灵博得了刘海波的灿烂笑容。这会儿过来一个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很结实,戴着一副眼镜儿,虽然身上带着书生气,但总觉着是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人。他过来就跟刘海波打招呼:“刘老师,好啊!”

  哦!敢情是刘海波的学生啊!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可不应该呀,刘海波第一拨学生是我们呀,这人起码二十七八了吧?怎么当的刘海波的学生?

  “哎!小东你怎么来了?坐,坐!”刘海波相当热情相当惊喜地招呼这个叫小东的人坐下,并且给我介绍说:“荆盈,这是小东,龚小东。小东,这是荆盈,哎,你俩应该一届的,不认识?”

  哎??我不记得我们那届有个叫龚小东的啊。

  龚小东笑笑,腮边现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四班的荆盈吧?特会写作文儿的那个才女?”

  “你…你是哪班的?”

  “六班的。”

  我心说这人长得够显老的。六班的人我不全认识,想不起来也不奇怪。

  “你肯定认识我,那会儿咱学校没人不认识我。”

  我努力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上高中那会儿我们学校有这么一号人,不管是学习还是调皮捣蛋,出名的都没他。

  “那你总知道龚克吧?”龚小东接过服务生送过来的啤酒,笑笑望着我。

  “龚克?”啊!我说看他这么眼熟,长得真像当年那个打死人的龚克啊!“我记得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哎,你是他哥哥?”

  刘海波乐了,“他就是龚克,出来以后改的名儿。”

  我猜我那会儿的样子一定可笑极了,张着嘴,目瞪口呆。

  后来就闲聊,我才知道当年打死人的不是龚克,是一个社会上的人,龚克家里还有点儿路子,在里边儿呆了一阵子就出来了。我记得当年龚克挺凶的,在监狱里呆了几年居然有了书生气,这世界上的事儿真是奇怪。哦,还是别管他叫龚克了,龚小东好一点。人家都打算重新做人了,我干嘛还老翻旧帐啊!龚小东跟我说,他进去以后,全学校总去看他的就刘海波一个人,他出来以后刘海波也帮了他不少忙,他说能碰上刘海波这么一老师,他真是太他妈幸运了――这是龚小东原话。他说刘海波劝过他多少回别干现在这行儿,可他抽不出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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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1 18: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欠我一个愿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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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过来一辆车,我准备着站起来打车奔法式餐厅,结果车来了,我一看,军车。

  我狂晕啊!我怎么忘了军车这码事啊?我瞅着刘海波,刘海波笑得双手乱抖,一口红薯卡嗓子眼儿里了,直咳嗽,好半天才好,“输了,输了啊!”

  “不算!”我心说我真是笨,忘了军车!再来一次我把军车也猜进去。


  “我可够让着你了啊,你把二十六个字母都背出来了,我都没说啥。”

  “不行,再来一次,我再输我就服了你。还猜车牌。”

  刘海波掏出纸巾擦擦嘴,“那不行!我这么让着你,不能再猜车牌了,回头你把车牌全背一遍,那我不输定了?这回猜车门儿,你说一会儿来这车是单开门儿还是双开门儿。”

  “那自行车不能算。”我留了一个心眼儿。

  “行,就说有车牌子用汽油的。”

  “不是单开门儿就是双开门儿呗!”我又横行霸道地把答案全猜了,得意洋洋瞅着刘海波。

  远远又听见汽车的声音了,我也没仔细听听就对着刘海波指指点点,“输定了你,看看兜儿里钱够不够吧!”车开近了,我一看,鼻子差点儿气歪了――摩托。

  刘海波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直说老天爷照顾他。

  其实我知道刘海波想让我给他办什么事儿,我心里也想了,今儿要真这么猜都能输,那我就答应他。我等着刘海波跟我说他的要求,我会让他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的,我保证。可刘海波什么都没说,他竟然又什么都没说!他说:“小丫头,你给我记着,你欠我一个愿望,早晚得还上。”

  我糊涂了。怎么他还是在担心我无法忘怀宋乐天么?是的,他是对的,我根本无法忘记宋乐天,我还爱着他。我这种想法是对刘海波不公平的,所以,也许他是对的。可是,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宋乐天,刘海波就这么拖一辈子?

  “走吧,吃饱了,咱上酒吧。”刘海波拉上我,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刘海波领我到了医大附近的一个酒吧,叫了两杯啤酒,让我祝他生日快乐。我没含糊干了一杯,祝他生日快乐,并轻而易举地用小蓝精灵博得了刘海波的灿烂笑容。这会儿过来一个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很结实,戴着一副眼镜儿,虽然身上带着书生气,但总觉着是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人。他过来就跟刘海波打招呼:“刘老师,好啊!”

  哦!敢情是刘海波的学生啊!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可不应该呀,刘海波第一拨学生是我们呀,这人起码二十七八了吧?怎么当的刘海波的学生?

  “哎!小东你怎么来了?坐,坐!”刘海波相当热情相当惊喜地招呼这个叫小东的人坐下,并且给我介绍说:“荆盈,这是小东,龚小东。小东,这是荆盈,哎,你俩应该一届的,不认识?”

  哎??我不记得我们那届有个叫龚小东的啊。

  龚小东笑笑,腮边现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四班的荆盈吧?特会写作文儿的那个才女?”

  “你…你是哪班的?”

  “六班的。”

  我心说这人长得够显老的。六班的人我不全认识,想不起来也不奇怪。

  “你肯定认识我,那会儿咱学校没人不认识我。”

  我努力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上高中那会儿我们学校有这么一号人,不管是学习还是调皮捣蛋,出名的都没他。

  “那你总知道龚克吧?”龚小东接过服务生送过来的啤酒,笑笑望着我。

  “龚克?”啊!我说看他这么眼熟,长得真像当年那个打死人的龚克啊!“我记得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哎,你是他哥哥?”

  刘海波乐了,“他就是龚克,出来以后改的名儿。”

  我猜我那会儿的样子一定可笑极了,张着嘴,目瞪口呆。

  后来就闲聊,我才知道当年打死人的不是龚克,是一个社会上的人,龚克家里还有点儿路子,在里边儿呆了一阵子就出来了。我记得当年龚克挺凶的,在监狱里呆了几年居然有了书生气,这世界上的事儿真是奇怪。哦,还是别管他叫龚克了,龚小东好一点。人家都打算重新做人了,我干嘛还老翻旧帐啊!龚小东跟我说,他进去以后,全学校总去看他的就刘海波一个人,他出来以后刘海波也帮了他不少忙,他说能碰上刘海波这么一老师,他真是太他妈幸运了――这是龚小东原话。他说刘海波劝过他多少回别干现在这行儿,可他抽不出身了。
捷报频传: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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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欠我一个愿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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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我干嘛的么?”龚小东问我。

  我看着他,怎么猜也猜不出来。他这么斯斯文文的样子……贩毒的?不能吧,胆儿再大也不能,北方这玩意儿查得紧。那么,鸡头?也不能,他不像那猥琐着赚女人钱的人呐。猜到最后,我摇摇头。刘海波看着我,眼中忽然溢满了温柔,我心里一动,脸红了。多亏灯光暗,不然就现眼了。


  “黑社会的。”龚小东平淡地说着,我差点一头从椅子上栽下去。
捷报频传: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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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着温暖的冰凉(1)
张楠  


  刘海波送我回家的路上我跟他打听了一路龚小东的事儿,我知道东北打架闹事儿的人有的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不能跟东北人叫号。可黑社会这玩意儿,是电视上的吧?真有?要有也是香港那头的吧?东北能有?我问刘海波我上高中那会儿打死人那人算不算黑社会的,刘海波一笑,“你知道什么叫黑社会么?就是有组织、有巨额利益收入的,政府、法律都不能容的组织,有的连军火都敢折腾。你说那个最多是个小混混儿,连黑社会的门儿他都迈不进去。”


  刘海波咬文嚼字地给我扔出来一个黑社会的概念,我脑袋里琢磨的是《蛊惑仔》那里边的镜头。我忽然疑惑地看着刘海波,“你哪儿知道这么多东西的?都是龚小东教你的?好歹你也是一人民教师,啥时候变质成这样儿的?”

  刘海波摸了摸鼻子,“当年我念中学的时候,十六吧好像,让人砍了四刀,一刀都没躲,你信不信?”

  “啊?!”

  “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跟你说了,反正我就是想告诉你,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别看我混进教师队伍这么些年,看着挺好,其实我这人不咋地。你特吃惊吧?”

  我异常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像不认识刘海波一样――我认识他八年了啊,他是打架打出来的?不能吧?我脑袋想掉了也想不出来刘海波打起架来什么样儿。

  “上大学就学老实了,也不愿意惹事儿了,觉着挺没劲的。后来当了老师,就更安分守己,跟原来一点儿都不一样了。当时考师范的时候我就合计,往后我要当老师去,不能让比我小的孩子走我当年的道儿。要不是我自个儿有那么一段经历,我也不能这么照顾小东,我可不是什么圣人。”

  刘海波跟我说,他现在是跟黑社会那帮人毫无瓜葛,但他跟小东是铁哥儿们,这绝对没的说。他说小东是个特讲义气的人,当年要不是年少轻狂,绝对不至于把好端端的前途毁了。我还记得,当年龚小东出事儿的时候,刘海波对我说:“唉,他的前途算全毁了!”当时他的表情很沉重。我还以为那是老师心疼学生,还在心里偷偷佩服了刘海波一把。

  我说龚小东他爸怎么说也是政府官员,他怎么就上了道儿呐?刘海波像看三岁孩子一样看着我,眼光中居然带了一丝慈祥,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姑娘,你不知道的事儿啊,太多了。往后慢慢学吧。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没你眼睛里的那么美好,险恶的事情多了去了。在你眼睛里,爱情就是一切了吧?别否认,我知道肯定是。可除了爱情,有太多事儿了,人要是光有爱情就能活着,那就好了。”

  我歪着头看刘海波,轻轻笑,“我发现你跟看起来的不太一样,把自个儿伪装得挺好啊,八年了,我愣是没看出来,够阴险的你。”

  “那你觉着好是不好呢?”

  说心里话,刘海波跟我说起这些我是吃了一惊的,我没想到这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当年是个让人拿着片儿刀砍的人,我也没想到他当初是那么一个人,现在就能彻底变成这么一个人。他就能说不去掺和那些事就不去,就连和小东这种情深意切地交往都是干干净净的。刘海波说,小东的事儿从来不找他,他有事儿也从来不找小东,朋友就是朋友,讲的是感情而不是别的。我越来越佩服刘海波了,他跟以前不一样了。或者不如说,他在我心里的形象跟以前不一样了。“你都跟黑社会扯掰上了,那能好么?”我口不对心言不由衷地说着,不看他。

  刘海波没有反驳,转了话题,“你知道刘四老爷么?”

  我听说过这人,东北响当当的人物,十大杰出青年,还是市人大代表,牛得很。年纪不大,四十不到,可好些人都管他叫“刘四老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听说的时候就觉着这名儿怎么听怎么都像老大的名字,他怎么能是那么一个看着挺有风度挺有爱心还挺有文化的“杰出青年”呐?

  哎,对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姓刘的?我跟姓刘的还真有缘!“知道,还人大代表呢不是?”
捷报频传: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2 19: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夹着温暖的冰凉(2)
张楠  


  “小东是他保镖。”

  “啊??政客还要保镖?”

  “政客?”刘海波看我的眼神又变成看孩子的眼神了,“那是蒙人呢,他要不是什么‘十大杰出青年’,什么市人大代表,他能干他想干的事儿?”于是刘海波给我讲小东为什么  
上了道儿,又为什么从此脱不开身。我直听得是瞠目结舌手脚冰凉。在这以前,我从未想过世界上真会有黑社会这码事。真的。

  刘海波说,小东还没出来的时候,刘四老爷就通过里面的朋友知道他,另外小东和刘四的亲侄子也认识。其实小东能这么早出来,刘四也是有点贡献的。小东出狱那天,门口一辆奥迪A6在等着他,刘四亲自来的。小东那时侯除了自己一条命和下手狠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刘四领小东走了趟广东和上海,算是领小东见见世面,再加上每个月的好烟好酒供着,小东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了。当然,天下没有白掉的馅儿饼,小东很快就开始给刘四干活儿了,也迅速成了刘四的得力助手。小东一副斯文样子,还近视眼,平时戴一副眼镜儿,可动真格儿的时候谁看见他都胆儿颤。小东现在在道上也算小有名气吧,一般三、四十岁的老人儿,都知道刘四老爷手下有小东这么一号。

  “那个刘四老爷,前两天还上新闻了呐,在太原街开了一巨大的超市,狂好的地段儿,叫什么阳的,我忘了。就这么一人,能是黑社会的?”

  刘海波叹了口气,转而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小东是好人没错儿,你跟他交朋友我没意见,但他的事儿,他不说你别打听,最重要的,别跟着掺和。你见他的时候,最好有我在,懂了么?”

  我哈哈大笑,“刘海波你忒神经过敏了吧?我是什么啊?人家能把我怎么着啊?”

  刘海波可没笑,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是女孩儿,一不小心就能被人家怎么着。小东他也不是神仙,万一他保护不了你,你怎么办?我都说了,你不懂的事儿还多着呢。听我的,知道不知道?”

  我笑了一半的脸在刘海波的目光里僵住,我猛然间意识到,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人,过着和我截然不同的生活,他们可能对我死去活来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爱情根本不屑一顾。而我是一个想站在这个圈子外边儿往里瞧一眼的丫头,这一瞧,要是不小心,就能把自己折进去。可我又不能不瞧――我这种人骨子里是个极不安分的人,天生就对危险事务有兴趣。过后发生的事情告诉我,这种个性,虽然危险,但其实并不一定是坏事儿。

  刘海波谈起小东的时候,总是用一种怜惜担忧的语气,他说:“不是我乌鸦嘴,小东这是坐在火山口上,不定什么时候就栽了。你别看刘四现在这么拽,那是市里有人帮他压着,上头要是知道他这么个折腾法儿,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快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刘海波忽然问我:“还想着乐天儿呢?”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脑子迅速地旋转,打算找出一个合适的答案。可没等我这笨脑子想出来,刘海波又说话了,“刚才喝酒的时候,我看出来了。”

  我知道刘海波说的是哪件事。

  在酒吧的时候,我、刘海波和小东我们仨坐在墙角的坐位,我窝在最边儿上的角落里,有一阵子我发现小东总盯着我看,眼神专注,还不说话,把我看得心里直发毛。正打算找个什么笑话转转他的注意力,他忽然间冒出一句:“操,下来不下来啊?!”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真的是下意识,连半秒钟都没有停留――果然,我看见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吊在我头顶不远的位置。我的心“忽悠”一下,觉着整个人像要飘起来了似的,眼前一黑。我知道,我又在无法抑止地发疯地想念宋乐天了。

  刘海波在旁边淡然一笑,“小东,有个人我得介绍给你认识。这人在他念高三的时候,在我的语文课上,当着一百多人的面儿,就像你这么骂了一句,当时他看见的也是蜘蛛。哎,没准儿就是你看见这只它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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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2 19: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夹着温暖的冰凉(3)
张楠  


  小东顿一下酒杯,兴奋得不得了,“介绍给我,一定得介绍给我啊!”

  “真想认识?”

  小东一乐,“嗷嗷想啊!”


  刘海波看了我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始终都不知道刘海波对爱情的看法是什么,但我想他是那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有跟我提过他喜欢我,一直一直这么不动声色地和我交往下去,一直一直这么耐心地等着我忘记宋乐天。

  “我要说我没想,你也不能信。”我淡淡地说。

  “有没有可能不想?”

  我的心跳忽然过速起来,见鬼!“跟你有关系?”我故意歪着头看刘海波。

  刘海波开怀地笑了,“关系大了!”他说完这句话,我等着他跟我说为什么“关系大了”,可他不说了,转而说:“有一种男人,他要是能得到人不能得到心,那他就宁可不要。这种男人其实是傻冒儿,你说,能把自个儿喜欢的女人弄到手,管她有没有心呐?天底下这种男人快绝种了,我估计要是让别人知道还有这种男人苟且活在世上,所有男同胞都会觉着家门不幸。”

  刘海波一边说一边笑,我的心里却掠过一阵夹着温暖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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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不速之客(1)
张楠  


  我在报社工作挺顺利,由于我是国际部唯一的女性,所以备受宠爱,想偷懒的时候说一声就有人代劳。可今天不行了,这事儿累死也得我自己干――一直给我写稿子的一北京小子忽然间撂挑子不干了,让南方一家体育报纸给挖走了,因为人家给的钱比我们给的多。这下可好,本来他的任务都得我来。以前约约稿子看看版就成,现在连稿子也得我自个儿写了。我的德语是半吊子,看个普通文章能看明白,可让我去翻译什么《明镜周刊》的足球报道,简直就是要我的命。今儿一篇一共不到一千字的稿子,我愣是写了俩小时。用小东的话说,  
那《明镜周刊》的德文,嗷嗷难啊!

  赶上奥运会,大家全都忙得脚打脑后勺,国际足球版的编辑在顾及自己版面的同时,还被拉去别的版面帮忙。奥运会的缘故,报纸加了增刊,我忙得晕头转向的,连爹妈长什么样儿都快忘了,那会儿我们这帮人真是“以报社为家”,一天到晚泡在办公室里,除了上网看新闻、联系各位作者之外,一天吃五顿饭,所以那一个月我没瘦反倒胖了。我问过呆老大,咱也不像人《体坛周报》啥体育新闻都报,干嘛还忙成这样儿啊?呆老大语重心长愁眉不展地对着一碗还没泡开的“康师傅”说:“想跟人家竞争,就得付出努力。想要赚到银子,就得出卖苦力。想要吃到泡面,就得等到无力……”我们当时全翻了。后来我听见台湾人讲的评书叫《欢乐三国志》,曾经极度怀疑那俩人是呆老大师出同门的师弟。

  这天正赶上中国又得了金牌,是个打球的小帅哥,全国女孩儿面前暴有人缘的一位。那篇稿子扔给我写了,我一边儿写一边儿念叨:“过瘾啊,光荣啊,激动啊……”弄得呆老大直问我是不是看上那小帅哥了。我忽然想起来刘星给我讲过这小子在广州打他女朋友的光荣事迹,立刻极度八卦地把这件事讲出来给大家听,结果被全体女同事骂我不明事理,破坏小帅哥在他们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男同事们则深表赞同,教育女生们千万不要轻信男人的外表。结果这件事在报社里引起一阵毫无道理的讨论――这帮人是体育记者啊,什么八卦新闻不知道啊?无非是忙得太累了给自己找消遣,我撞枪口上罢了。我心里骂自个儿多嘴,顺带着把刘星也骂了一顿。正写着那小帅哥的表扬稿,门外进来俩人,一个胖一个瘦,指名道姓要找荆盈。我抬头一看,嘿,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蹦来――来的人一个是刘星,另一个居然是宋乐天。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宋乐天了,所以看见他的时候差点儿认不出来。他瘦了,沧桑了,味道像是大二那年我在一食堂门口见到的刘海波。宋乐天似乎变了,他从前最不在乎的就是穿戴,有什么穿什么,名牌不名牌他才不管。可现在不了,从头到脚都是名牌。按说他这种中关村的IT精英该是蓬头垢面、趿拉着一双凉鞋,手里捏着一根油条,一副整天睡不醒的样子,可宋乐天不是。要不怎么说我认不出来他了呐,瞧他那件平整得有点儿夸张的Lacoste白色T恤,我打赌他以前连Lacoste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要说这社会是真能让人脱胎换骨,我这才多长时间功夫没见着宋乐天呐,丫就变得这么风度翩翩了。

  “怎么着星爷,组稿儿组到我们东北来了?我们这儿哪位编辑跟你勾搭上了?”虽然我无数次地想象我跟宋乐天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可今天这种状况超出了我的想象。所以我无法开口和宋乐天说话,因为我毫无准备。

  刘星这回居然没跟我嬉皮笑脸,特沉重特严肃地望着我,一脸旧社会。我再瞅瞅宋乐天,他脸上阴云密布,像是谁要惹他他就能把那人生吃了似的。怎么了这是?

  “你什么时候下班儿?”宋乐天走过来,顺着空调的冷风飘来一阵清爽的香味――那是我熟悉不已的香味,男生洗过澡换过干净衣服以后的普通味道。当初宋乐天每次打球回来,身上都是这么一种味道。我以为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应该换做古龙水的味道才对,可他的味道一点儿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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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2 19: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位不速之客(2)
张楠  


  “那你去问问奥运会什么时候结束吧。”我盯着显示器,盯着那半篇没写完的表扬稿。“星爷,我给你那小哥儿们写表扬稿呐,丫今儿得了一金牌,牛叉得要命!”

  刘星勉强笑了笑,说:“我这才一年多没见你吧?小丫头怎么说话变这么糙啊?”

  我嘿嘿一乐,“我都快加入黑社会了,不糙点儿人家老大看不上我。”我回头瞅了刘星  
一眼,余光看见了宋乐天绷得紧紧的脸,火一样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把我烫得一个激灵。“逗呐,哪来什么黑社会呀……”其实我这不是说给刘星听,是给宋乐天听的。我也不知道我干嘛要解释给他听,他跟我早就没关系了,我这儿都等着刘海波跟我说明白我就把自个儿嫁了,还怕他作甚?!我刚想问刘星到底干嘛来了,门外头又冲进来俩人,这回我更吃惊了――大牛几乎是把罗涛扯进来的,直到进门儿了,罗涛看见我了,他才不挣扎。这回我站起来了,“哎哟,吹的什么风啊这是?你们都干嘛来了?你们丫几个挺行的啊,我们报社的门儿说进就进,身上有武器没有,啊??”说着我过去要搜大牛的身,罗涛见我过来,下意识往后一躲,“怎么着罗涛,干嘛怕我怕成这样儿啊?我身上也没电!”

  “你现在能走了么?有事儿找你。”大牛满头大汗,我想起了上回王燕冲到我们同学聚会来找我的事。

  “荆盈啊,要不你先走吧,今儿差不多了,剩下的哥儿几个攒攒成了。”呆老大永远都是那么体贴入微,怪不得他儿子小名叫微微。

  我用了十分钟时间把那小冠军的表扬稿写完,拎起皮包跟着他们四个出了门。一路上我一直在想,他们到底干嘛来了,这么大动干戈从北京杀过来,肯定有事儿。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俩把宋乐天惹毛了。可他们把宋乐天惹毛了关我屁事啊?来找我干嘛?我死活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罗涛一直都是不情不愿地跟着我们,大牛像看犯人似的看着他,惟恐他跑了似的。宋乐天一路虎着一张脸,脸色发绿。刘星一反常态不怎么说话,这种气氛下,我觉着后背“嗖嗖”往外冒凉气。

  刘星问我上哪儿,我强烈要求上饭店,而且要去吃烧烤。我的理由是我长期以来受到方便面的摧残,要求改善伙食。宋乐天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我知道他又想起原来的事儿了。我爱吃烧烤,打以前念中学的时候就爱吃,在北京上学没有东北这样又便宜又实惠的烤肉吃,我憋得一到假期下了火车就奔烤肉店,宋乐天惯我毛病,兜里那点银子全贴给饭店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跟他吵着要去吃烧烤了,今天这么一吵,还把他吵高兴了。我心里忽然有点儿甜丝丝的。

  不是吃饭的点儿,饭店人不多,我是好几天没见好吃的了,先要了一盘拌花菜,三口两口就解决了。我吃的时候宋乐天什么都没说,像从前一样怜爱地望着我,看着我狼吞虎咽地把面前的东西吃光光。等我吃完了,我才看着刘星说:“星爷,你们到底干嘛来了?”

  刘星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宋乐天,这才说:“妹子,我想了挺长时间了,这事儿得告诉你。”

  我也看了一眼宋乐天,他那表情可真吓人,怪不得刘星这种老油条都有点儿惧怕。他这是要跟刘星拼命怎么着?看着慎人呐!这刘星和罗涛该不会是让宋乐天大牛俩人拿刀逼东北来的吧?我估摸着,小东要是狠起来也就这样儿了吧?够厉害的。

  刘星改了口,“妹子,你知道什么叫酒后失言吧?”

  没等刘星往下说,我呵呵一笑,“我还知道什么叫酒后乱性呐!”宋乐天的脸抽动了一下,盯着刘星和罗涛的目光更加恶狠狠了。

  “哥哥我就是因为喝多了,才把不该说的话都说了。”这下我才知道,刘星是在跟大牛一块喝酒的时候说了一些本来藏得很好的秘密,大牛一下子狂怒,立马打电话给宋乐天,宋乐天跟屁股上安了火箭似的赶来,一盆凉水浇刘星脑袋上把他浇醒了,拎着他脖领子让他说实话。刘星把实情告诉他俩,他俩想都没想就把刘星罗涛拽机场去了。大牛说,罗涛挨了宋乐天一拳,要不他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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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2 19: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位不速之客(3)
张楠  


  大牛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刘星和罗涛谁也没插嘴,我估计是因为理亏吧。要不就凭这俩人,十个大牛十个宋乐天绑起来也不是对手。我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儿能让这二位缄口不言,任由大牛说他俩的不是,居然一句辩解的话都没。

  刘星第三次开口,异常动感情地说了一句话:“妹子,从打一开始,我就觉着对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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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5-2-23 17: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的还是假的(1)
张楠  


  我不知道是我的情绪容易激动还是刘星说出来的话太离谱,反正他接下来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从椅子上蹦起来隔着桌子上的烤炉要抓他胳臂,还好大牛把我拉住了,要不然刘星那白白胖胖的胳膊上肯定留下五个月牙形的指甲印。可我还是瞪着眼睛狂喘气,就因为刘星说的那句“王燕儿吧,其实是我表妹”。我他妈不是傻子,我智商一百三十四我高考分数五百八我毕业成绩是优我他妈还是国内数得着的大报社的编辑,我一听刘星这话就知道这里边儿有鬼。我怎么就让这帮人悠悠儿涮了我这么多年呐?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克制,我要跟宋乐天和大牛学习,我要把这到底什么猫腻儿弄清楚咯,要不然我死都不瞑目。

  刘星可能似乎料到了我的这种反应,所以才坐在离我最远的地方。我盯着罗涛,心想指不定他还憋着什么坏呐。这个世界,人心真他妈险恶!

  接下来我知道了一些让我越听越冒火的事,直把牙咬得“咯咯”响。

  刘星是王燕他们家的远房亲戚,反正拐弯抹角算来算去算是王燕的表哥,刘星大学毕业那么快就在文化圈里混得有鼻子有眼,跟王燕他们家的关照息息相关。所以刘星很感激这家本来可以不必理他的远房亲戚,想报答却没有机会。后来王燕来找他了,让他帮忙。王燕说她看上一个男生,可这男生是她朋友的男朋友,王燕说是真喜欢这男生,喜欢三年多了,现在快毕业了,实在憋不住了,哥你得帮我这个忙。刘星让这漂亮妹妹一声“哥”叫得心里直发酥,再说这世界不就是我算计你你算计我么?帮妹妹抢个男朋友怎么了?没准儿真顺应天意呐!刘星就答应了。他本来以为王燕是没人找了才找他的,可后来发现不是,王燕找他是因为他认识大牛,而她看上那男生就是宋乐天。“我当时心里一阵发冷啊,这小丫头,心机真深呐!”

  是王燕叫刘星请我们吃饭的,刘星故意上“天外天”,因为他之前去过一次,知道那没位置。王燕还知道我一定能带上她,因为我想撮合她跟大牛。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王燕装作喝醉了,刘星拉住我不让我去照顾她,于是大牛和宋乐天去,王燕趁着大牛迷糊的功夫把宋乐天拉进房间,大功告成。而刘星则被警告不许泄露他俩的关系以及此事的秘密,否则王燕这一声“哥”可就叫不下去了。

  “你还没说我当时为什么跟个死人似的任人摆布呢。”宋乐天开口了,杀气腾腾。我几乎能想象宋乐天这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听见这种事的时候会什么反应,他那火爆脾气,没上厨房拎把刀出来已经很克制了。这回我们几个被他们涮得真够惨的,宋乐天当时得气疯了,比我现在还得生气。难得他现在能这么平和地坐在这里,看来成熟太多了。

  刘星摇了摇头,“我没想到,这事儿我真没想到。我当时不知道她给你那酒里搁安眠药了,我要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让啊。”

  我靠!天底下还有这么阴险的女人??安眠药?那不就是说那天晚上她其实跟宋乐天什么事儿也没?就是脱光了躺一块儿了?那不就是故意给我看的么?我气得脸都绿了,恨自己没有啥内功把手里的茶杯捏碎泄愤。

  “荆盈,你听明白了?我跟她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宋乐天转而望向我,目光在半秒钟之内换成了柔情似水。

  我让宋乐天这么一看,火气下去一半儿――瞅瞅,他对我就是有这么大的力量,我真没出息!

  刘星叹了口气,“妹子,我见着你之后,真是于心不忍呐,从头到尾我都觉着你这小姑娘特好特善良,那天以后我一直觉着特对不起你,要不然我也不能那么帮着你,今儿我也不能上东北来跟你解释了。”我一合计,也对。就凭刘星,宋乐天和大牛就算知道真相又能怎么着?人家在北京那地位那背景那后台,人家凭什么认错凭什么跟你俩上东北啊?你俩就拿着刀抡着拳头怎么了?那是人家的地界,人家要是不乐意,还能容得着你撒野?还真就是他有良心,他觉得对不起我,要不然,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忍气吞声地跟我解释。说到底还是个好人――他应该算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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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还是假的(2)
张楠  


  我想着刘星大冬天的和宋乐天大牛一块儿满世界找我的事儿,想着他要上广州了还托罗涛邢振羽看着我的事儿……我猛然想起罗涛来。他跟这事儿什么关系啊?听刘星这意思,没他什么事儿啊。难不成这往后的事儿里也有猫腻?“罗涛,你怎么回事儿啊?”

  罗涛抬眼看了我一下,“你呀,做人就是太善良。”


  “我靠,你骗我你还有理了?!”我急了,刚要站起来,又被大牛一把拉住。妈的,什么态度啊!瞧人刘星,那态度让人一瞅就心软,丫罗涛理直气壮拽得跟蟠桃似的,牛什么啊?又不是我求着他骗我的!“你跟丫也是串通好了一块儿骗我的?你根本不是她老师对不对?她也根本没喜欢过你对不对?”我越说越生气,就等着罗涛确认了我的猜测,我就把手里那早就让我捂热的茶杯扔他脸上。

  “我是她老师,这事儿真的。我实习的时候教过她。”

  罗涛这么一说,我稍微消了点气,平静下来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不过,她喜欢我这事儿就是假的了。”罗涛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事儿说起来也挺巧的,我是跟星爷家里看见王燕儿的,当时就觉着眼熟。你想,当老师的要是教过这么一个漂亮学生,说什么也不能忘了吧?王燕儿也认出我来了,当时特兴奋。后来出了你们那当子事儿,我他妈还让你给胖揍了一顿。”罗涛的胳膊上现在还留着一道疤,那是后来把我弄伤的木头刺划的,我看见了。“后来王燕儿打电话给我,让我跟她在你面前演一出戏,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真不愿意失去你这个好朋友,她知道错了,她让我帮她一回。我就帮了。就这么回事儿。其实,当时我也不光是为着王燕儿,我有心帮海波儿。” 他为了帮刘海波??这事儿刘海波也有份儿??我眼睛里头都要冒出火来了,罗涛赶紧说:“我跟毛主席保证,海波儿对这事儿一点儿也不知道。”

  假的?!我在“天外天”看见他俩含情脉脉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是假的?!我在机场看见王燕伤心欲绝地跟罗涛告别是假的?!这俩人不去当演员可真他妈白瞎了!!这…这什么世界啊?!我的怒火又一次转向了刘星,“你跟邢振羽全知道是不是?敢情你们仨合着伙儿耍我一个是不是??”

  刘星刚想说什么,罗涛又说话了,“其实这事儿你要是仔细想想,就都能想出来,王燕儿她们家那背景,我们惹不起。她要骗的是你,可你要好好想想,都能想明白。我可不是说你笨啊,我是说你忒善良忒容易相信人。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是啊,真是这样的。我怎么就没仔细想想呢?我要仔细想想都能明白啊!我说的刘海波怎么比大牛还早知道我跟宋乐天分手呢!敢情是罗涛屁颠儿屁颠儿告诉他的啊!可巧合太多了啊,怎么就那么巧,罗涛和刘海波就是同学呢?怎么就那么巧,王燕她姥爷就认识宋乐天他爸呢?因为有这些巧合在,也因为我太容易相信人,所以我才根本没去怀疑。那么…后来我跟宋乐天分手的最终原因也在王燕身上咯??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向宋乐天,“你呢?你有话要跟我说么?”这是今天以来我第一次主动跟宋乐天说话。

  “有。”宋乐天淡淡地说,“等会儿我单独跟你谈。”

  如果我说我当时心里没乐开花,那我是瞎扯。我真乐坏了,我把刚才一切的愤怒一切的委屈全扔到脑后去了。宋乐天他没有背叛我,他从来都没有!我又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我受苦的日子总算可以有个头了。

  我这人一高兴就昏头,本来刚才想问王燕那什么淋巴癌是不是也涮我呢,可一高兴给忘了。我忽然间胃口大好,叫了一桌子菜,嚷嚷着要请客――您说我是不是有病啊?刘星一看我不生气了,挺高兴,又开始乱说了。罗涛始终都是他来的时候那副样子,不冷不热的,饭桌上跟我说过一句:“你要这样儿下去,往后还得吃亏。”我知道罗涛这人一直这德行,他觉着王燕涮我这事儿正常。别看他没刘星老道,可他绝对比刘星狠。他这么待见我,肯跟宋乐天来见我,全是看刘海波的面子,要不然罗涛那野劲儿,宋乐天十拳也打不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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