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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7 22: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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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20)
在这种梦境的侵扰之下,我的心绪越发显得纷乱不堪起来,难道墨西的形影终将是一种迷离的幻象?而我们之间隔绝的冰峰真的会是一种不祥的象征吗?
??“恍若隔世”,“凄绝生死”,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些阴郁的词语,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不,绝不会那样,墨西头顶上的光环还在闪烁着夺目的焰彩,除非他就此熄灭,不然,我宁可相信它只是一种愚蠢到极致的迷信念头。
??我将冰凉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极力想留住那线光焰,生怕它会转瞬即逝。
??温暖?当我麻木的知觉被唤醒时,心中翻腾出新的念想,那是寒冷天气里,人最渴望的字符,何况,墨西身处高寒地带,也许这就是那个虚幻的梦境所能带来的唯一实质的东西。
??于是,我趁着周末闲暇的时候,去毛线店买回一大包绒线,依照毛衣编织书上的织法,笨拙地织起了我的牵念,那是一团团紫褐色的绒线,仿佛雪莲的花蕊,而这时它们正自我掌心一缕缕地吐出,抽成一根根柔软的绒线,在我指间穿梭成细密的罗纹情结,顷刻,我的心中涌起一团混合光亮的暖,在我眼前浮动着,我仿佛看到了墨西绽放的笑容,雪山正在消融,墨西正在苏醒。
??我希望以这些幻想来填补偶尔的思想空无,但不愿它成为一种现实,而且也希望它的触角不要波及刚刚步入正轨的工作。
??但往往事与愿违,最近班里才恢复的平静又被打破了,打破它的不是齐家木,也不是源于我的臆想,而是一向听话而乖巧的奚梅雪。
??不知什么原因,奚梅雪最近经常迟到,每次都是过了早读时间才急急赶到学校,而且总是跌跌撞撞的,不是将手套挂在教室门把手上,就是跑向座位时碰歪了前排的课桌,带下同学的文具,一副仓惶的样子。有一次竟被值周生逮到,不仅影响了整个班级的操行分,而且也对我轻浅的教学经验提出了新的挑战,之所以说是挑战,是因为奚梅雪的性格很内向,有些令人琢磨不透,每次还未等我发起问话,她的泪水就像急风骤雨般的汹涌而出,让我措不及防,不偏不倚地湮湿我的心巢,而她平时的优良品行,又令我心甘情愿地付诸了一些同情的因素,这孩子一定有难言的苦衷,不然也不会如此违规,我试图用平等的对话探究她的心结,但往往就这样无端地落了空,她总是以泪水代替了语言,望着泣不成声的奚梅雪,我总是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是工作的繁重,我的记忆力有点减退,变得丢三落四起来,时不时将身上的一些零散物件落在教室或者办公室里,那天下班回宿舍发现钥匙又不知哪里去了,于是就返回办公室找,一无所获后,又折向了教室。
??已是傍晚时分,当我走近教室时,却发现教室的门是洞开着的,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些孩子也承袭了我的健忘症?我对自己最近的作为深感不安。
??我将脚步停在门边,巡视着那清寂的空间,此时夕阳的余辉正伸展着触须,从窗外探进来,于墙隅间筑起一道光幕,在暮色还未占据它全部的裥褶之前,隐隐绰绰地播散着最后的温暖,也许这就是它今天行程的尾音。于是它努力地放射着余焰,使自己清晰起来。
??一个纤弱的身影击破了光影,令它支离成一地光的碎屑,我揉了揉被光刺痛的眼睛。
??“谁?谁在那里?”我转向那个逆着光的影子问道。
??“啊!。。。。。。是我,奚梅雪。”那个影子显然被惊吓到了,颤声回应着。
??“怎么这样晚了还不回家呢?”我望了一眼窗外渐起的暮色,关切地问。
??“没。。。。。。我只是想看看。”说着奚梅雪的眼圈又泛红了。
??“有心事吗?可以和老师说说吗?”我轻轻走上前,微笑地凝视着有些抽噎的奚梅雪。
??“老师,我想退学。。。。。。”奚梅雪的声音很低,包裹在一阵啜泣中,模糊而混乱。
??“什么?退学?是真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每一句话都搁浅在长长的问号中。
??“我要照顾妈妈,她一直在生病,爸爸不在我们身边,他很忙。。。。。。”
??“你可以和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吗?如果你信任老师。”因为奚梅雪是新转来的学生,除了她的学习情况,我并不了解她的家庭。
??“伊老师,我这几天总违反校规,给您添麻烦了,因为我以后不能保证按时到校,时间长了,会被学校劝退的,我不想。。。。。。”小女孩用类似成年人的口吻倾吐着她的忧虑。
??“老师相信你有自己的难处,但我不是包庇你,我希望你说出实情,老师也好做个真实的判断,你说呢?”
??“那您可以为我保密吗?”奚梅雪有些迟疑了。
??“当然了,如果有些事你不愿意说,老师也不勉强你,但我希望你简单地说出退学的理由,因为这很关键,明白吗?”我微笑着说,不想给她任何压力。
??“我妈妈是疯子,从我记事开始就那样,别人都那样说她,我一直不相信,因为那时我和妈妈住在乡下,她很疼我,我都长到8岁了,她还是像疼婴儿一样哄我,晚上睡觉总是摇着我的小床唱童谣给我听,声音很好听,但她没事的时候爱发呆,脾气还可以,一点不像别人说的疯子,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有点奇怪了,我妈晚上总喜欢出去,半夜才回来,有时把我惊醒了,见她手里拿着一束稻草愣神,我问她,她不回答我,好像我不存在一样。第二天问她,她笑着说我中了邪,说根本没出去,后来听人说那叫梦游,再后来她有时白天也那样,还拿着稻草说,那是救命的灵芝,有时又说那是梅花,是她的灵魂,因为她姓梅,渐渐的,她脾气也变了,变得喜怒无常的,我越来越害怕,就等爸爸工作闲了,回乡下告诉他,可他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我妈迷糊的时候有一次把我锁在柴房里。一天一夜不让我出来,说我是花精,会抓她回天上。今年我爸把我们接到城里来了,说他可以立足了,还说要给我妈治病,可是他把我妈送去了疯人院,我上个月去看她,她趁四下没人,伸出胳膊让我看,胳膊上都是青紫的印子,她说有人打她,要我接她回家,我哭了,我妈太可怜了,爸爸虽然把我们接过来,但很少回家,我不想我妈被人欺负,所以每天早晨都去看她,我想接她回家,呜呜。。。。。。”当郁积在那纤弱心灵中的苦痛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时,它们仿佛是那骤起的洪流,忘记舒缓啸声,奔涌而出了。
??“梅雪,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学校和老师包括你爸妈都是不会同意你退学的,何况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家里的事情,我想你爸妈会处理好的,别着急,这样吧,明天我找你爸爸谈谈,好吗?”不知怎么了,我听见自己在哽咽。
??我伸出手,轻轻拍拍小女孩纤瘦的肩膀,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怜悯,我的心被深深触动了,为那无法割舍的亲情。
??第二天当试图联系奚梅雪的父亲时,却发现自己的健忘症又发作了,我忘了奚梅雪跟我说的电话号码,于是只好从家校联系记录中查询。
??“奚子寒”当这三个字符跳入我眼帘时,我冥冥中感到一种独特的气息笼罩了那清冷的名字,但愿即将进行的对话会给奚梅雪带来温暖的讯息。
(待续)
2008-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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