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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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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入画 | 2008-10-24 19:52:42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19)




    第二天,临近下午放学的时候,齐家木的父亲才匆忙赶到学校,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三个小时。


    “咳,是伊老师吗?真的不好意思,今天事儿多,让您久等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最好早点儿通知我。”齐家木的父亲一边点头,一边熟练地打着招呼,但眉头紧锁,语气间隐隐透出些许的不耐烦。


    “您好!是齐爸爸吗?今天请您来,是想和您谈谈齐家木最近一段时间在学校的表现,不会占用您太多的时间,希望您能理解配合。”我站起身,礼貌性微笑说。


    “呃,你太客气了,怎么会呢。。。。。。”我的谦和似乎令他有点无以言对。


    “您请坐。”我指着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客气地示意。


    “哦,那小子不会是又惹祸了吧?!”就外貌而言,齐家木的父亲除了略显臃肿,样子还算平和,只是此时似乎触动了怒气,一对浓眉扭曲着,预示着那暴戾的本性即将一触即发。


    “没那么严重,齐家木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聪明的孩子往往比较好动,如果自制力再不好,就会导致纪律上的松散,我想他上小学时,一定很调皮,是吗?”我尽量保持着一种平和的语气。


    “是啊,不满您说,小学六年,我就没消停过,那小子因为调皮捣蛋惹了不少祸,我都快被老师请怕了,好不容易,上了初中,还指望他岁数长了,有点变化,谁趁想。。。。。。”齐家木的父亲似乎有点绝望。


    “是这样的,小学阶段主要是培养孩子的学习习惯,习惯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初中阶段学习能力和意志品质的形成,所以无论何时,学校和家长对孩子的教育不容忽视,但家庭教育对孩子的成长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有些调皮的孩子之所以到现在还很放纵,和父母的教育有直接关系,如果小学时只是有些不良倾向,而学校和家长不进行修正,那么到了初中就会延展成一种恶习,何况现在正是儿童期向少年期的过渡阶段,稍不留意,就会形成孩子叛逆的性格,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对孩子的将来会带来不良的影响。据我所知,往往性格叛逆的孩子一般源自两种家庭教育,一种是一味的溺爱,另一种则是仰仗暴力来驯服孩子,我感觉齐家木的性格和家庭教育有关,所以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戚薇,竟然能将这些索然无味的教育心理学说得如此头头是道。


    “伊老师,您分析的很透彻,木木从小就没妈,他妈是生他时难产死的,他是奶奶带大的,我生意忙,没时间管他,他奶奶一直娇惯他,所以弄得天不怕地不怕的,等我回过神来,小苗都快长成歪树了,唉!”一声低沉的叹息仿佛流露出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的种种苦衷,我有点同情起他来。


    “缺少爱的孩子是危险的,我希望您能抽出时间陪陪孩子,父子之间多交流,但不要体罚孩子,那样只能适得其反。而且齐家木并不是坏孩子,他还有很多优点,何况他那么聪明,以后我也会关注他的情况的”我微笑着说。


    “是吗?伊老师,您说的是真的吗?木木还有救啊!”齐爸爸的激动超出了他的怀疑。


    我被齐爸爸的问话引得哑然失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呵呵,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从来没有老师说过木木有优点,谢谢您,您不像老师,倒像个知心姐姐。”对于齐爸爸的夸赞,我只是含笑不语,但心间却升起一丝希望,但愿那棵小树能够被修剪了杂枝,得以茁壮的成长。


    没有想到一次谈话会如此奏效,再见到齐家木时,他已明显地收敛了以往的满不在乎,胖乎乎的颊上鼓动着天真的微笑,看来雨过天晴了,于是,我收起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但愿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都说爱是一束灵光,我期盼它不再是微光闪烁,而是能够热烈成一种奇迹,令那些弱小而缀满忧伤的心灵重现生机,因为我们就是那爱之奇迹的创造者,那么就在每个光点后留下痕迹,积聚一些热情,给它们以光明的想往,哪怕是极其微弱的,也算是一次爱的倾注。


    当我的工作逐渐顺利的时候。戚薇来电话了,说她奶奶的病情加重了,于是,她向学校续了假期,看来我还得坚守一段时日。


    而工作的激情一旦被延续成一种习惯,其中的热度就会逐渐褪淡,但不会有太大的降幅。


    也因为工作的得心应手,所以我逐渐有了闲暇的时间,而从中生出的除了些许的宁静,有时却是淡淡的忧伤,我又开始了触景生情,尤其是那漫天飞雪的夜晚。


    或许是工作的繁忙牵动了造梦的神经,在那些寄冷的夜里,我总是迷迷糊糊地做着一些混乱的梦,也总是在冷魇的余威中惊醒,而那奇怪的梦都是一个主题,它们都和墨西有关。


    梦境中,墨西像是一个不畏艰险的跋涉者,徒手在一座巨大的冰峰间攀援着,试图攀上峰巅,但每次临近峰顶就会无端地跌落下来,而我和他之间似乎隔着一层透明的却无法穿越的冰层,我无从知道他攀援的意图,只是看到他,在每一次跌落下来之后,就会从腰间取下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冰斧,在行进的冰层上砍凿着,几乎每走一步,就会凿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冰洞,像一只只错落的脚印,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我看见他不断踩踏着那凿出的脚印,步履维艰地行进着,行至冰峰下,他倾尽全力地凿出最后一个冰洞,还未来得及喘息,却很荒谬地失足跌进洞中,而那冰洞顷刻扩张成一个巨大的冰窟,吞噬他的身躯。寒风卷起冰屑筑起一道透明的门,封堵了嚣声,墨西躺在里面,张着嘴,似乎在无声地呼喊着,可是除了一些空洞的风声,我无论如何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焦灼代替了所有的言语,我伸出手砸向那坚冰筑起的门,一拳一掌,用尽全力去敲击着,却激不起任何回响,指骨被突起的冰尖折断了,溅出了血花,痛入心髓,可是那扇门依旧坚强地屹立着,闪烁着寒光,似乎在嘲讽着我的力不从心,在绝望来临之前,一阵狂风翻卷着密集的雪花,涌向那梦的出口,瞬间封堵了它的门楣,朦胧中,墨西吃力地举起手,向我挥着,一丝微笑渐渐僵化在他的唇角,又一阵猛烈的风雪袭来,覆盖那最后的笑容,墨西化作一尊冰冷的雕像,陷落在冰窟深处,而那里就是漆黑的寒夜。


    “墨西!墨西!”我惊醒了,掌心里似乎攥着一根冰柱,那酷寒的感觉直刺心髓,我哭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恐惧已经占据了臆想,我的心笼上重重云霾,迷失了方向。


    (待续)


    2008-10-24
九月入画 | 2008-10-27 22:50:15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0)




    在这种梦境的侵扰之下,我的心绪越发显得纷乱不堪起来,难道墨西的形影终将是一种迷离的幻象?而我们之间隔绝的冰峰真的会是一种不祥的象征吗?
??“恍若隔世”,“凄绝生死”,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些阴郁的词语,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不,绝不会那样,墨西头顶上的光环还在闪烁着夺目的焰彩,除非他就此熄灭,不然,我宁可相信它只是一种愚蠢到极致的迷信念头。
??我将冰凉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极力想留住那线光焰,生怕它会转瞬即逝。
??温暖?当我麻木的知觉被唤醒时,心中翻腾出新的念想,那是寒冷天气里,人最渴望的字符,何况,墨西身处高寒地带,也许这就是那个虚幻的梦境所能带来的唯一实质的东西。
??于是,我趁着周末闲暇的时候,去毛线店买回一大包绒线,依照毛衣编织书上的织法,笨拙地织起了我的牵念,那是一团团紫褐色的绒线,仿佛雪莲的花蕊,而这时它们正自我掌心一缕缕地吐出,抽成一根根柔软的绒线,在我指间穿梭成细密的罗纹情结,顷刻,我的心中涌起一团混合光亮的暖,在我眼前浮动着,我仿佛看到了墨西绽放的笑容,雪山正在消融,墨西正在苏醒。
??我希望以这些幻想来填补偶尔的思想空无,但不愿它成为一种现实,而且也希望它的触角不要波及刚刚步入正轨的工作。
??但往往事与愿违,最近班里才恢复的平静又被打破了,打破它的不是齐家木,也不是源于我的臆想,而是一向听话而乖巧的奚梅雪。
??不知什么原因,奚梅雪最近经常迟到,每次都是过了早读时间才急急赶到学校,而且总是跌跌撞撞的,不是将手套挂在教室门把手上,就是跑向座位时碰歪了前排的课桌,带下同学的文具,一副仓惶的样子。有一次竟被值周生逮到,不仅影响了整个班级的操行分,而且也对我轻浅的教学经验提出了新的挑战,之所以说是挑战,是因为奚梅雪的性格很内向,有些令人琢磨不透,每次还未等我发起问话,她的泪水就像急风骤雨般的汹涌而出,让我措不及防,不偏不倚地湮湿我的心巢,而她平时的优良品行,又令我心甘情愿地付诸了一些同情的因素,这孩子一定有难言的苦衷,不然也不会如此违规,我试图用平等的对话探究她的心结,但往往就这样无端地落了空,她总是以泪水代替了语言,望着泣不成声的奚梅雪,我总是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是工作的繁重,我的记忆力有点减退,变得丢三落四起来,时不时将身上的一些零散物件落在教室或者办公室里,那天下班回宿舍发现钥匙又不知哪里去了,于是就返回办公室找,一无所获后,又折向了教室。
??已是傍晚时分,当我走近教室时,却发现教室的门是洞开着的,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些孩子也承袭了我的健忘症?我对自己最近的作为深感不安。
??我将脚步停在门边,巡视着那清寂的空间,此时夕阳的余辉正伸展着触须,从窗外探进来,于墙隅间筑起一道光幕,在暮色还未占据它全部的裥褶之前,隐隐绰绰地播散着最后的温暖,也许这就是它今天行程的尾音。于是它努力地放射着余焰,使自己清晰起来。
??一个纤弱的身影击破了光影,令它支离成一地光的碎屑,我揉了揉被光刺痛的眼睛。
??“谁?谁在那里?”我转向那个逆着光的影子问道。
??“啊!。。。。。。是我,奚梅雪。”那个影子显然被惊吓到了,颤声回应着。
??“怎么这样晚了还不回家呢?”我望了一眼窗外渐起的暮色,关切地问。
??“没。。。。。。我只是想看看。”说着奚梅雪的眼圈又泛红了。
??“有心事吗?可以和老师说说吗?”我轻轻走上前,微笑地凝视着有些抽噎的奚梅雪。
??“老师,我想退学。。。。。。”奚梅雪的声音很低,包裹在一阵啜泣中,模糊而混乱。
??“什么?退学?是真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每一句话都搁浅在长长的问号中。
??“我要照顾妈妈,她一直在生病,爸爸不在我们身边,他很忙。。。。。。”
??“你可以和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吗?如果你信任老师。”因为奚梅雪是新转来的学生,除了她的学习情况,我并不了解她的家庭。
??“伊老师,我这几天总违反校规,给您添麻烦了,因为我以后不能保证按时到校,时间长了,会被学校劝退的,我不想。。。。。。”小女孩用类似成年人的口吻倾吐着她的忧虑。
??“老师相信你有自己的难处,但我不是包庇你,我希望你说出实情,老师也好做个真实的判断,你说呢?”
??“那您可以为我保密吗?”奚梅雪有些迟疑了。
??“当然了,如果有些事你不愿意说,老师也不勉强你,但我希望你简单地说出退学的理由,因为这很关键,明白吗?”我微笑着说,不想给她任何压力。
??“我妈妈是疯子,从我记事开始就那样,别人都那样说她,我一直不相信,因为那时我和妈妈住在乡下,她很疼我,我都长到8岁了,她还是像疼婴儿一样哄我,晚上睡觉总是摇着我的小床唱童谣给我听,声音很好听,但她没事的时候爱发呆,脾气还可以,一点不像别人说的疯子,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有点奇怪了,我妈晚上总喜欢出去,半夜才回来,有时把我惊醒了,见她手里拿着一束稻草愣神,我问她,她不回答我,好像我不存在一样。第二天问她,她笑着说我中了邪,说根本没出去,后来听人说那叫梦游,再后来她有时白天也那样,还拿着稻草说,那是救命的灵芝,有时又说那是梅花,是她的灵魂,因为她姓梅,渐渐的,她脾气也变了,变得喜怒无常的,我越来越害怕,就等爸爸工作闲了,回乡下告诉他,可他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我妈迷糊的时候有一次把我锁在柴房里。一天一夜不让我出来,说我是花精,会抓她回天上。今年我爸把我们接到城里来了,说他可以立足了,还说要给我妈治病,可是他把我妈送去了疯人院,我上个月去看她,她趁四下没人,伸出胳膊让我看,胳膊上都是青紫的印子,她说有人打她,要我接她回家,我哭了,我妈太可怜了,爸爸虽然把我们接过来,但很少回家,我不想我妈被人欺负,所以每天早晨都去看她,我想接她回家,呜呜。。。。。。”当郁积在那纤弱心灵中的苦痛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时,它们仿佛是那骤起的洪流,忘记舒缓啸声,奔涌而出了。
??“梅雪,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学校和老师包括你爸妈都是不会同意你退学的,何况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家里的事情,我想你爸妈会处理好的,别着急,这样吧,明天我找你爸爸谈谈,好吗?”不知怎么了,我听见自己在哽咽。
??我伸出手,轻轻拍拍小女孩纤瘦的肩膀,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怜悯,我的心被深深触动了,为那无法割舍的亲情。
??第二天当试图联系奚梅雪的父亲时,却发现自己的健忘症又发作了,我忘了奚梅雪跟我说的电话号码,于是只好从家校联系记录中查询。
??“奚子寒”当这三个字符跳入我眼帘时,我冥冥中感到一种独特的气息笼罩了那清冷的名字,但愿即将进行的对话会给奚梅雪带来温暖的讯息。
(待续)
                          2008-10-27
??
??
狐说八刀官方服务团队 | 2008-10-27 22:53:55 | 显示全部楼层
:IZ56 辛苦入画了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肯定有奸情...
雪初晴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8-10-27 23:03:42 | 显示全部楼层
:IZ59 :IZ59 没事慢慢欣赏
九月入画 | 2008-10-29 15:47:56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1)



    人在冷静时总会在心底留存对温暖的幻想和渴望,并且使它们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以致不会太突兀,以求造就一种相互依托的平衡,而一旦冷静的成分占据优势时,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于是我的心绪自然有点混乱,甚至会影响即将付诸的行动。

    我向来是一个理性而谨慎的人,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一些距离感,来保持这种冷静,而它所能带来的唯一结果就是,我不能无拘无束地表露自己真实的情感,于是在他人眼里我是情感上的麻木者,另外,时间一久,对温暖的渴望与冷静的保持之间就会出现一些冲突,最终会引发一种思想之间的争战,但都以激战的双方两败俱伤而告终。我试图改变这种战局,所以有时会对冰冷的事物会采取预先的抵御态度,希望自己的思想尽量朝积极而热情的方向发展。

    而这种抵触情绪在看到奚子寒这个冰冷的名字时,立即发生了强烈的效应,加之联系他颇费了一些周折,于是我对他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厌恶感。

    我先是拨通了家校联系册上留下的电话,但电话那端响起的却是一个明快而客套十足的女声。

    “您好,这里是佳景实业,请问您找谁?”那个悦耳的声音仿佛在刻意奏鸣她的欢快。

    “请问奚子寒在吗?”我礼貌地问。

    “您是说推广部的奚经理吗?对不起,他出差了,如果您有急事,可以打他手机。”那个银铃似的声音自如地应对着。

    “很抱歉,我这里没有他的手机号,你可以告诉我吗?”我没想到那么麻烦。

    “哦,这里是商务电话,不方便,这样吧,我帮您转他现在的办公室电话,您可以咨询他的秘书。”佳景实业是宁海颇具规模的私企,它不但有良好的声誉及其企业形象,也造就了一批训练有素的员工和白领精英,是宁海众多私企中名门望族,因此也成为近来优秀人才趋之若鹜的去处。记得大学毕业时的人才招聘会上,佳景实业的招聘台前,总是呈现出一种人头攒动的火热场面,能够去那里工作,是许多年轻人的梦想,所以面对这样礼貌而客气的对话,也应该在情理之中。

    而当客套成为一种习惯时,就会贴上职业化的标签,而听者只有从相同的对话中,通过语气的顿挫,来分辨对方刻意隐匿的身份和个性。

    我虽然对待情感有些与生俱来的麻木感,但并不影响我作为旁观者所具有的观察和判断力,换言之,我很敏感,而这种敏感只是被矜持包藏着,不想初露峥嵘而已,而它一旦脱离了某种主观的臆测时,就会变得更加明晰。

    如果说刚开始那个女声代表一种职业习惯,那么接下来这个的女声则显示出她独特的素养及其气质,但多了一份沉静的同时,却缺失了一种青春的明快。听声音感觉她不是普通的员工,而是一个矜持的管理者。

    “对不起,你打错电话了,奚子寒不在这里。”那个声音很镇定透着一丝清冷。

    “哦,是这样啊,那你能告诉我他其他的联系方式吗?”我虽然有些厌倦,但职责所在,必须坚持下去。

    “是公事吗?如果是,我可以帮你转告,或者你可以直接和我说。”那女人似乎想追问些什么。

    “是这样,我是她女儿学校的老师,想做一次家访。”我有些狐疑,但不得不照直说出理由。

    “女儿?哦,奚子寒现在不在宁海,他去青城参加一个产品发布会了,不过如果确实有急事,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手机号码。”那个女似乎松懈下来。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重复着这件索然无味的事情,在不同的声音中游移我的思绪,我感觉有点厌倦了,甚至突生出一种怨愤,尤其是拨通奚子寒的手机时,不是没人接就是占线的忙音。唉!没见过这样做家长的,对自己女儿都故作神秘,似乎太缺乏人情了。于是奚子寒这个名字,渐渐变成一叶冰霜,被我的怒气推向窗外,悬在屋檐下,令我不想再触及。

    下班了,随着同事们的离去,办公室里恢复了冷清,而此时我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想到楚楚可怜的奚梅雪,我的心中漾开一丝轻柔的涟漪,唉!最后再试一次,只此一次,然后就让那个叫“奚子寒”的名字灰飞烟灭。

    电话响了十几秒后,正当我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男声打破了空茫。

    “你好,请问你是哪一位?”那声音礼貌而镇定,柔软的语气里透着些许的江南口音。

    “您好,我是奚梅雪的班主任,我叫伊画。您是梅雪的父亲吧,我想和您谈谈有关您女儿的一些事情,可以吗?”也许是太长的等待,我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急急地直奔主题了。

    “哦,梅雪出什么事了?您说您是她的班主任吗?我好像记得,梅雪在初一(1)班,她的班主任是戚薇老师。”奚子寒悠悠地说,话语间有点犹疑。

    “是这样,戚薇老师请事假了,这段时间由我代替她。”对于奚子寒的疑惑,我有点不以为然,心想这一定是一个非常婆妈的男人。

    “梅雪的学习不是一向很好吗?”我听出了奚子寒语气中的不耐烦。

    “当然,但我和您谈的不是她的学习情况。”虽然我没有面对他的面孔,但我可以断定奚子寒的冷若冰霜,于是我刻意加重了语气。

    “哦,那又是什么,我想不出别的比读书更重要的事情了。”奚子寒停顿了一下,继续表现他的不屑。

    “孩子的学习的确很重要,但她的性格发展却至关她一生的幸福,梅雪是个缺乏关爱的孩子,我想您作为父亲更应该了解这一点,对吧。”没想到话题刚开始,就掺杂进丝丝战火的硝烟,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奚子寒的漠不关心激怒了,于是我的矜持与冷静顷刻化为乌有,等待我的是犀利的言辞和某种富有正义感的良知。

    “那又怎么样,我当然了解,而且我可以保证梅雪对现在的环境应该感觉很幸福,我会处理好的。对不起,我现在正在出席一个商务晚宴,您能稍等一会儿,再打过来吗?或者如果方便的话,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从小到大我没遇见过如此以礼貌的托辞搪塞得别人哑口无言的人,也没见过如此霸道的男人,而对于他的高高在上,我除了气愤,不知道如何应对,于是这不很平等的对话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在骤起的杯觥交错声中消弭了声迹。

    也许是近来的纷乱影响我的情绪,我终于了解到什么是颓废的感觉,放下电话,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自己的计划,真的,我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以缓解绷紧的神经。

    暮色渐起,教学楼里除了几个空寂的回声,一切渐渐静止下来,而窗外又开始飘雪了,唉!一个阴郁的夜晚又将降临了。

    我站起身,穿好外衣,准备离开办公室。

    “叮铃铃。。。。。。”那么晚了,又会是谁要拨响这来之不易的静寂?

    “你好,我是奚子寒,是伊老师吗,没想到你还在,让你久等了。”竟然是古怪的奚子寒,我没想到不可一世的他会放下冷傲,主动打电话来。

    “哦,您请说。”我客气地回应着,但却面无表情。

    “我可以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不会是梅雪告诉你的吧?”看来奚子寒的古怪起源于他的多疑和敏感,他是一个谨慎却疑心很重的男人。

    “梅雪是给我留过您的电话,但我不小心弄丢了,你的手机号我是从您同事那里问到的,我不想您不会介意吧?!”我冷冷地说。

    “哦,你误会了,因为我的手机号很少有陌生人知道,所以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过看来你很关心梅雪,梅雪似乎很信任你。”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但想在我面前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那真是大错特错了。因为那只能激起我更深的厌恶感。

    “是的,但我这样做不是想窥探别人的隐私,我只是在做教师职责中的事,也只想了解一些关于你女儿的一些生活情况,仅此而已,因为这孩子最近想退学。”我继续保持着冷静。

    “哦,是吗?!实在对不起,刚才因为一些工作上的烦恼,说话有失分寸,你能给我解释的机会吗?”奚子寒的态度突然戏剧性地发生的转变,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您能简单说说吗?因为现在有点晚了,我要下班了。”也许对古怪的奚子寒失去了耐心,再加上一想到回宿舍的那条滑溜难行的雪路,我有意拒绝这种毫无意义的解释进行下去。

    “听声音,你很年轻,是吗?”奚子寒突然转移了话题。

    “如果您想解释,我可以给您时间,但我们的谈话应该是对等的,这和我是否年轻无关。”我真的不耐烦了。

    “呵呵,你很有趣,算了,早点回去休息,不打扰你了,等下周我回宁海,会给你适当的解释,谢谢你对梅雪的关心,我不会同意她退学,麻烦你帮我关注一下她,好吗?”我的浮躁却令奚子寒笑出了声,那笑声有种异样的感觉,却丝毫不能减少我对他的厌恶感。

    在我所在的学校,单亲家庭的孩子我见过很多,然而像奚梅雪这样特殊的家庭几乎是罕见的,奚子寒能在竞争激烈的佳景实业谋到这份相当不错的职位,应该是很不易的,料想他也是一个相当聪明和能力颇强的人,可为什么,地位和收入都相对不错的他,会在此前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隔绝在遥远的乡下而置之不理呢?即便如今把她们接到宁海,却还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我为数不多的社会阅历,在此时是无法揣测出一个令我信服的结论的,但不知为什么却助长了我的另一种情绪,我从毫无兴趣变得好奇起来。冥冥之中推动着我去探寻它的方向。

    (待续)

    2008-10-29
九月入画 | 2008-11-1 15:52:17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2)



    久居江南,你会在薄雾氤氲中羡慕北方的艳阳晴日,而当你款步于北方多雪的冬天时,却禁不住将柔软乡愁放飞成片片遥想,在结满霜花的窗玻璃上奔放,而此时我的手指只需轻轻一划,一条归家的小路就清晰地出现在我瞳中,生擒了我的思绪,于是窗外的飞雪就像一颗颗结晶的眼泪,无声地敲叩着我的牵念,仿佛告诉我此处才是异乡,而家的方向就在雪岭背后,招引着我的视线迢迢地举向温润的江南。
??我想家了,而这种思乡的情结随着严寒的侵袭越发浓烈起来,原本只是周末给母亲打电话,渐渐地却非常渴望每天都能听到母亲轻柔的声音,哪怕是一声悠悠的轻喟,也会暂时平息我不时浮起的焦虑,也许这就是是孤独,一种极致的孤独,而孤独有时会营造一种凄苦的氛围,不知怎么,我时常会感觉郁闷,也由此影响了我的身体,我变得越来越消瘦了。
??当十二月的雪花被严寒凝成冰层时,北方的冬天更加厚重了,蓝天与白雪终于达成了和谐,在稀薄的空气中完美地展现着凛寒的景致,我的心被冷芒冻伤,多希望能够出现一个温暖的奇迹。而那些能够互诉衷肠的又在哪里呢?戚薇,苏芩,墨西,这些温暖的名字难道只能让我在记忆里抵挡风寒吗?
??学校每年一次的冬季长跑就要开始了,作为班主任,我必须带领学生每天训练,而天公似乎也不愿作美,宁海近来的天气寒冷程度超过了往年的冬季,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训练简直是对意志的严酷考验。我几乎是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坚持下去的,没多久我就体力不支了,学生还没有什么,我就生病了。但要强的性格却不容我有丝毫懈怠,无论如何,我也要坚持到戚薇回来。
??冬天学校能开展的户外活动不多,除了长跑以外,孩子们都呆在教室里,显得很慵懒,然而每到雪后初晴,我带领他们去校园里清扫积雪时,他们却一反常态地欢呼雀跃着,瞬间就回复了童真。
??清扫完积雪,孩子们会趁空闲时间,玩一会堆雪人,打雪仗的游戏,只要不影响正常的课时安排,我也会默许这种欢乐的场面停留片刻,望着那些在雪地上奔跑欢呼的孩子们,我的心情是欣慰而愉悦的,而在那嬉闹的人群中,我惊奇地发现了奚梅雪,虽然她只是很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渐渐竖立起的雪人,但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欢喜和专注。
??自从我向她表明了他父亲的态度后,梅雪似乎平静了许多,也终于可以避开侵扰,从容地应对发生的一切,因为她毕竟是个孩子,所以父亲的一举一动对年少的她的影响无疑是不可抗拒的。我想奚子寒一定和她说了些什么,不然这个外表纤弱,内心倔强的孩子也不会顷刻改变了主意,变得如此服从,看来奚子寒在她的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同时隐约中,我也感觉到奚子寒的威严,而这种威严里似乎有点专横的味道。
??“咳,谁堆的雪人啊?!连眼睛,鼻子都没有,整个一雪球!”齐家木气喘吁吁地跑来,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混战,浑身滚满了雪屑。
??“还没完呢,等一会儿就好了。”奚梅雪轻声说,但语气间充溢着不卑不亢的反驳。
??“让我帮帮你们吧?!行吗?”齐家木停下了脚步,以商量的口吻代替了刚才的不屑,看来齐家木的咄咄逼人面对奚梅雪的柔韧毫无招架的声势。于是言辞中的漠然转换成客气的询问,令人感觉到一种友好的暗示。
??“你拿什么帮呢?别添乱了,一边玩去吧。”奚梅雪丝毫没有消除对齐家木的厌恶感。
??“瞧瞧这些!”齐家木从外衣口袋里翻出两个蓝色的玻璃弹珠,伸出手在雪人平整的脸上,挖出一对眼眶,将玻璃弹珠嵌进其中,随后又掏出一只短粗的红色水彩笔,斜插在雪人脸中央,充当鼻子。
??“嘴呢?怎么办?”旁边别的孩子开始有了兴致,叽叽喳喳地私语起来。
??“看这里!”奚梅雪手中多了一卷红色的美工纸,边说边从中撕下一角,揉搓成一弯月牙的形状,填进雪人原本空无的嘴中,随后,她像施魔法般地将手中的纸卷轻轻一转,一顶高高的圆顶帽自她手中旋出,划向雪人光秃的头顶。
??“哇!太美了!真厉害!”在一阵啧啧的赞叹声中,雪人顿时有了神采,翘着彤红的鼻子,活灵活现地接受着孩子们的欢呼。
??望着那火热的场景,我心底的孤寂渐渐被一种源自天真和自然的快乐所代替,我听见了自己久违的笑声。
??“伊老师,有人找你。”一个声音敲醒了我的思绪,我看到操场边有个学生一边招手,一边向我跑来。
??“嗯?”我揩了揩眼睫上的凝霜,尽量使自己恢复冷静。
??“在那边,就是那个漂亮姐姐。”那孩子跑到我眼前,转身指着教学楼旁的一片空地说。
??我循声望去,远远地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一堆积雪旁摇曳着,浅驼色的大衣在雪寒中乍起一个明亮的光点,白色的绒帽像一团光洁的云在那乌黑发上浮动着,而它们正朝我靠近。
??“苏芩!”我的惊呼超越了所有的预想。
??面对这样惊喜的重逢,我无法按捺心中的激动,急急地朝苏芩奔去,苏芩似乎习惯了这种老友重逢的场面,虽然不乏热情,但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心不在焉的犹疑。
??“呵呵,画儿,几个月没见,怎么变得这么瘦了,看看下巴尖得,撂地下都可以砸出个坑来。”苏芩将手揣进大衣口袋里,微笑着调侃我,语气之间保持着一丝矜持。
??“什么啊!我可没有减肥,工作有点忙,还是别说我了,你知道我还是老样子,你呢,快说说。”我似乎感觉这样的寒暄是那样紧迫,以致令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
??“我自从上班后就没闲过,今天也是办事经过这里,才顺便看看你。”苏芩抬起头,我看到一丝忧伤正在她眼中泛起。
??“怎么了,苏芩,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自己的敏感是不是很不合时宜。
??“也没什么,就想看看你,画儿,你一点也没变,还像个学生,看来教书不但可以育人,也能使自己青春常驻,我真有点羡慕你了。”苏芩环视着雪后的校园,长长地呵出一缕白色的寒烟,似乎想寻找一个可以栖息的角落。
??“苏芩,我感觉你有心事,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还是?要不一会儿等我下班,去我那里好好聊聊好吗?”我关切地说。
??“画儿,别担心我,我现在很好,上个月刚当上公关部经理,是我们公司史上最年轻的公关经理,所以工作上还算顺心。”苏芩的声音很低,与过去喜欢张扬的性格有点不符。
??“你别瞒我,我很了解你的。”我的敏感令我变得直截了当起来。
??“画儿,你说一个女人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或者说,对于一个还算青春的女人她生存的意义是什么?金钱?虚荣?还是爱情?”苏芩的语调有些急促。
??“怎么会想这样深奥的问题呢?我觉得人活着还是尽量简单平淡些,金钱和虚荣有时就是一体的,拥有太多并不能使心灵的匮乏得到缓解,而如果一点没有也不行,因为一辈子只为填饱肚子而奔波,就会失去做人的乐趣,人是需要精神升华的,所以有些理想的东西必须以物质为基础,才会有一定的根基去实现人所向往的一切,不过,我这样说并不矛盾,我只是说一切最好适可而止,太泛滥了只能适得其反,何况我们都是女人,可能更看重于真挚的情感而忽视某些物质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对爱情的定义是什么?但我想,可能不是你说的那种物质能够带来的情感上的虚荣。我想真正的爱情往往远离于纸醉金迷,虽然看起来很虚幻,却是纯粹而朴素的,你说呢?”面对这样的问题,我的反应一向很强烈。
??“画儿,你总是那么理性,我如果像你那样谨慎就好了,唉!”我的卑微竟然成了傲慢的苏芩羡慕的对象,我有点惊奇了。
??“你不会遭遇爱情危机了吧?”我试探地问。
??“画儿,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融合理性和纯真的,在这个世界里它们听起来多么的不现实,所以你这个人没有在现实中绝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苏芩扬起脸,望着远处一棵落满绒雪的小树说。
??“苏芩,你怎么今天怪怪的,弄得我云里雾里的。”我皱起眉,疑惑地望着苏芩。
??“好了,小姑娘,别想了,我只想告诉你现实是残酷的,偶尔天真一下可以,但不能一辈子天真,那样就和傻瓜没有太多分别,明白吗?”苏芩拍怕我的肩膀,似乎在和一个身份低微的下属对话。
??“哦,你今天过来看我,就是告诉我离残障人士不远了,是吗?”我有些生气了。
??“不是,我害怕你上男人当,真的,这不是危言耸听,画儿,你太单纯了,虽然你有时会很理性,但那些都是障眼法,你实际很脆弱。”苏芩焦急地补充说。
??“你知道我怎么当上公关经理的吗,因为有一次我们主管突然病了,而那天有个重要的客户要陪,所以boss就让我临时顶替接待,我当时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懂拒绝,半斤一杯的白酒,仰头就干,结果就不省人事了,但第二天我竟然得到了升迁,后来由于工作的原因,我接触到形形色色的男人,并且我现在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如今的社会人与人之间只剩利益关系,而男人对女人的情感早就变了味道,他们四处泛滥着自己的情感,唯一的目的就是猎奇和占有,而不是你想得那么纯洁,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爱情,只有利欲熏心的对峙,说真的,我有点厌倦了。很累,想离开了。”苏芩自顾自说着,仿佛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离开?你要去哪里?”我的狐疑使刚刚舒展的眉尖又蹙在了一起。
??“下个月,我要出国了。”苏芩的声音很清晰。
??“其实出去一下换换心情也好,就当养精蓄锐,等你再回来心情就会好了。”我体恤地说。
??“我这次出去,也许会很长时间,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为什么苏芩的话语听起来那么僵硬,以致于我以为它们凝结了冰凌,连回声都变得那样冰冷。
??“啊!为什么,你不会有厌世情结吧,就算厌世也不需要出国啊!国内不缺尼姑庵,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的焦灼使言语有失分寸。
??“呵呵,我虽然有点崇洋但从不媚外,我出国不是改变信仰去当修女,唉!画儿,我要嫁人了。”苏芩佯装一脸轻松。
??“嫁人?你嫁人的速度难道比上火星还快吗?这可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除非你遇见哪个千载难逢的白马王子,苏芩,你不会告诉我,你突然相信一见钟情了吧?!”我真的希望这些不是事实。
??“画儿,你也知道我爱慕虚荣,无法抵挡金钱的诱惑,所以面对空幻的爱情,我只有保留弱者的姿态,虽然不是很心甘情愿,但至少我追求过那种所谓的美好的爱,现在的结果还算不错,那个给予我金钱和虚荣的男人并不是很讨厌,因为他还算体贴我,并且可以满足我对物质的一切欲望,所以我感觉这就是最好的归宿,别骂我,别鄙视我,好吗?”我发现苏芩的恳求时,面容变得很憔悴。
??“他是谁?”我想我应该知道那背后的缘由。
??“他是日本人,来中国没多久,还不会说中国话,是我的一个客户。”苏芩重重地跺掉靴帮的凝雪,仿佛不愿过多地触及话语间的那个男人。
??“你都决定了,我还能怎么说?我们是好,所以我也只有祝福你。。。。。。”太多的惊愕令我无所适从,除了说一些祝福的话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表达些什么。
??而我的祝福还没来得及传达,苏芩的手机就乍响了催促的铃声。
??走出学校的路变得那么短暂,不一会,苏芩窈窕的身姿就成了背影,而我的视线也被校门口的那道不锈钢的栅栏截去了方向,而目送成为一种仪式,望着苏芩奔向那恭候她多时的银色轿车,我的心突然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从轿车里走下一个身材矮小但很粗壮的男人,很殷勤地为苏芩打开了车门。。。。。。
??视觉的反差令我呆立在原地,迟迟不肯走近,以致那银色的轿车掀起一片光亮的雪沫,疾驰而去后,我似乎还在梦境中游移。我真希望那突如其来的一切只是一种幻象,我看不清苏芩幸福的颜貌,因为它们混沌得令人无法辨识真伪。
??人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最需要的是舒适的睡眠,尤其是当身体的困乏连接着疾病的侵扰不断地挤迫着思想中某些积极的成分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是那么脆弱,那么孤立无援,于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占据了心房,为什么我需要温暖的时候,那些与温暖有关的人却逐一离我而去呢?难道孤寂就是我努力的唯一报偿,当我将麻木的肢体裹进冰凉的棉被里时,我知道,此时最值得同情的就是我自己。唉!睡吧,也许睡眠是最好的良药,但愿一觉醒来,那些与阴郁和晦暗有关的一切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是那个阳光向上,充满朝气的伊画。
??而糟糕的是过多的思索会引发种种精神上的挣扎,于是相继而来的是一个个令人惊惧的冷魇,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胸腹被沉重的呼吸充塞得密不透风,令我几乎窒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我努力睁开双眼,艰难地蜷起身来,下意识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水杯的方向。
??“咚咚咚。。。。。”我在一阵低沉的敲门声中彻底恢复了清醒。
??“伊老师,你还没休息了吧?!有个学生找你,天太晚,我就把她带到这儿来了,你还方便吗?!”我恍惚听见值班门卫王大爷的声音。
??“哦,我没什么事,您把她留在这儿吧,让她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当人被需要的时候,一时的沮丧甚至绝望就会被一种炽烈的热情所替代,而此时唤醒我的正是这种感觉。
??当我打开房门时,却发现清寂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唉!又是谁在恶作剧呢?!
??“伊老师,是我!”一个怯怯的声响从门后的墙角发出来,朦胧中,我看见一团蜷缩的身影在那里晃动。
??“是梅雪吗?!”我凝神望去,那个瑟缩的影子似乎在打着寒噤。
??“怎么这样晚了还不回家?快进来!”当我扶起衣衫单薄的奚梅雪时,她哆嗦得像一束在寒风中抖动的稻草,无法控制自己的步幅。
??我将她牵到床边,然后取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等待她平复心绪。
??“伊老师,帮帮我!”小女孩用一种乞求的目光望着我。
??“出什么事了?别急,先喝点水,再说!”我倒了一杯热水递到梅雪眼前。
??“我妈妈又犯病了。”奚梅雪捧起水杯,似乎感到了一丝温暖。
??“你妈妈?她不是还在医院吗?”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昨天受不了,从医院偷跑了出来。”奚梅雪的声音低得有点模糊不清。
??“她不是神志不清吗?怎么会认识回家的路呢?”我顿了顿语气,继续问道。
??“她有时很清醒的,但有时却。。。。。。”奚梅雪似乎是在缩放自己迷惑。
??“那你爸爸呢?他不是说这周就回来吗?”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提及那个令人反感的奚子寒。
??“没。。。。。”小女孩被一时的恐惧约束了话语。
??“哦,知道了,那你想让老师怎么帮你呢?”我俯下身关切地问。
??“她疯起来,不是我妈妈了,她说我是妖精,是来要她命的,她咬我,还扯我的头发,我害怕。。。。。。”梅雪呜咽地伸出右手,手臂上赫然印着一圈深紫的齿痕。深深地仿佛刺穿了小女孩的心髓。
??“别哭!你是要老师帮忙将你妈妈再送进医院,是吗?”望着发丝蓬乱的梅雪,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不!我想让她清醒,可我不想让她受罪。”奚梅雪颤抖地说,一颗眼泪随即滚落在地板上。
??“现在有点晚了,这样吧,今晚你就住老师这里,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去看她,好吗?”我抬起手,看见腕间的手表的时针正指向午夜零时。
??“她一个人呆着,会出事的,您能现在陪我回家吗?”奚梅雪哀求着说。
??面对忧心忡忡的奚梅雪,我的同情心又一次发挥了作用,我温和地答应了奚梅雪的请求。
??而此时窗外的夜色被一团迷离的雪雾包裹着,封锁了行进的路途,令我无法看清指引方向的灯火,于是,我的心渐渐低沉下去,试图摸索那光明的去向,设想着那黑暗的尽头在此时能萌发出一粒光的种子,来引领我举步向前。
??(待续)
??                           2008-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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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八刀官方服务团队 | 2008-11-2 19:4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入画真努力:IZ60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肯定有奸情...
九月入画 | 2008-11-6 00: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3)


    奚梅雪的家离学校不远,那是一座新开发的高尚住宅小区,依稀知道小区的名字叫丽景阆苑,据说其销售对象都是一些成功人士及白领精英,拥有良好的配套设施,再加之毗邻近郊,所以环境比较清幽,就算是冬天也能看到许多形态相近的矮松在被白雪覆盖的林道边挺立着枝干,伸展着满树的苍翠,浓密而茂盛地昭示着春天似乎从未走远。
??而在这个多雾的冬夜,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春意,因为碰巧遇到小区电力检修,二十四小时停电,所以除了一幢幢黑黝黝的楼影,其他的景象似乎遁去了行踪,在雪雾里朦胧而飘渺地追逐着着季节的迷藏,我的心被一种陌生的诡异感充塞着,恍惚中,滞重了我的脚步。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只能选择比较通畅的主干道前行。
??奚梅雪是个心思细密的孩子,她拧亮手电指引着方向,并且几乎每走一步,她都会留意我的一举一动,当经过小区的一个车行减速带时,不知是因为是过于紧张,还是路面溜滑,我的脚底不稳,险些摔倒,而这时正是奚梅雪纤弱的臂膀挡住了我倾倒的身躯。
??“伊老师,没事吧?!前面那栋黄楼就是我家。”奚梅雪扶住我,抬起头将目光指向不远的那幢楼影。。
??黄色?很幸运的颜色,而如此深不可测的茫夜,颜色只能是一种聊以自慰的想往,因为它们已被包裹在灰蒙蒙的夜色里,失去了光泽。
??我跟着奚梅雪走进那个失去颜色的楼宇中,不知踩踏过多少级台阶,终于在拱形的铁门前停下了脚步。
??“伊老师,没累着您吧?这就是我家。”趁奚梅雪扭身开门的时候,我特意环顾了一些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位居顶层的独户型的居室,楼梯间很宽阔,门旁似乎有个隐蔽的拐角,在没有光亮的甬道边藏匿着,此时,我生怕会有某个不明物体从那里逃窜出来,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想暂时转移油然而生的恐惧感。
??门打开了,屋内显得很静寂,借着手电的微光,依稀可以看到门正对着的客厅,以及客厅里的一些陈设:纯欧式的家具搁置在浅色的木质地板上,包括一排雍容而舒适的沙发,一张晶亮的大理石茶几,面对着一扇两侧耸立着罗马柱的背景墙,而自天花板上垂落下的水晶吊灯正好能视将这典雅而高贵场景尽收眼底,即便是在光感微弱的现在,这些与光有关的陈设也会呈现出主人非凡的气度和高尚的生活品质。只是这些光仿佛来自一个冰冷的世界,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寒光,令人有点不寒而栗。
??“当。。。。。。”一声沉重的钟响敲碎了我的思绪,我循声望去,在客厅一角竟然摆放着一座高大的老式立钟,深褐色的木质外表透着一种古旧而萎顿的味道,这与我之前看到的风格是那样大相径庭,而此时那浑圆有力的钟摆正在玻璃钟壳里摇荡着,似乎在警醒我,一个怪异的场景正向我卷起了帷幕。
??或许因为房子太大的缘故,这钟声听起来很深邃,甚至有些阴森,尤其是当它们播散到房间的各个转角时,就更加剧了这种感觉,那些声响似乎一经发出就被气流吞噬了去路,陷落于空洞而幽深的黑暗中,绝灭了行踪。而我的惊惧也超过了视线的长度,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里上沉浮,我多么渴望有一团明媚的光影来驱走这逐渐浓厚的晦暗啊!
??“妈!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奚梅雪抬高声音问道。
??可是除了几个空寂的回声,一切是那样悄无声息。
??“梅雪别喊了,这么晚了,你妈妈可能早就休息了,对了,有蜡烛吗?”我尽量压低声音来战胜我的恐惧。
??“有的,在储藏间里,我去拿,您等着。”梅雪抽身奔向客厅的一角。我低下头审视着脚下光洁的地板,思忖着,如果是阳光灿烂的晴日,它们一定会铺展出温和而宁静的气息,而这时它们是如此的沉默,似乎在等待着一种温暖的奇迹的出现。
??“嘘。。。。。。”一阵类似叹息的嘘声从我背后传来,我不觉挪动了身躯想回头看看。
??“嘘!别出声,不然他们就会知道你在这里呢?”那声音细若游丝但却飘忽不定,令人感觉身处幻境。
??我还没来得及回望,两排僵硬的指骨就抵在了我的腰间,虽然隔着厚厚的冬衣,我依然能感觉到它们的尖利,像两只越夹越紧的蟹钳牢牢地将我桎梏住,令我一时脱身不得。
??“梅雪,不会是你吧?”我在惊惧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哦,你是我的梅雪啊!怎么长得这么高了?!妈妈都不认识了,让妈妈看看,你是不是还穿着妈妈给你缝的那件绿衣裳,呵呵。。。。。。”那含混的声音里响起一阵痴笑,瞬间,我感觉那双枯枝般的手正在撕扯我的外衣。
??我用力挣扎着,但奇怪的是我的身体似乎被那双魔幻的手攫去了可以为之抗衡的力度,以致倾尽全力,我还是无法从中挣脱出来,我感到了自己的软弱无力,于是只能以眼睛的余光去扫视这突如其来的侵袭。
??地板上原有的光影被一团灰色的暗影吞没了,隐约可以辨别出那是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的身影,它正倾斜着试图遮蔽那所剩无几的光亮。
??“妈,你快放开伊老师!”奚梅雪举着蜡烛仓惶地跑来,那刚刚燃起的烛光一路摇曳着,忽明忽暗地散发着慌乱的光焰。
??“你又是谁啊?!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专门来人间抓我的?!别过来!我不会跟你们走的,我还要照看我的梅雪,她年纪还小呢!求求你们!”那个惊惶的身影突然蜷缩在一起,颤抖着发出一串悲鸣,向地板倒去,她似乎想以一个虔诚的跪姿乞求那臆想中的搜捕者放她一条生路,她大放悲声的同时,那双枯枝般的手却依然死死地勾住我的衣角,不肯有一丝松懈。
??“妈!你弄错了,我才是梅雪,她是我的老师,她是来帮你的,你快放开手啊!”奚梅雪一边呼喊,一边用力拖曳她那精神错乱的母亲。
??“梅雪。。。。。。你是我的梅雪吗?你真的没有被他们抢走,真是老天保佑,谢天谢地。。。。。。”奚梅雪的妈妈说着松开手,将额头撞向地板,猛磕着,发出咚咚的声响,我被这癫狂的场景混乱了思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圆睁着双眼呆立在原地,等待转机的发生。
??奚梅雪颤抖着扶起妈妈,眼角依稀泛着泪光,她还是一个纤弱的孩子,竟要面对如此惊惧的场面,而且还要不断重复地接受这鬼魅般的现实,我似乎预感到一种晦暗的前景,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我逐渐平静下来,转过身,面向这个沉浸于自己所营造的恶梦中的女人,此时她正以一种迷茫而散乱的目光盯视着我,在闪烁的烛光中,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有些抽搐的面容,她个子很娇小,苍白而瘦削的脸上嵌着一对惊恐的大眼睛,超出了它们分布在五官中的应有比例,在这一点上,梅雪似乎颇受真传,但从那双相似的眼睛中投射出的光影却完全不同,如果说梅雪的眼中隐隐闪烁的忧伤是来自于多云的天空的话,那么我视线中的这双眼睛里的天空却是被倒置着的,虽然还能依稀捕捉到它们青春时的某些神采,但此时却被不知何时涌起的重重云霾遮蔽了原有的光亮,令它变得如此死寂,如此混沌,以致无法得知这晦暗的天气还要持续多久,何时才能迎来云开雾散的良辰。另外她那枯涩而蓬乱的头发以及干瘪的肌肤也应证了她动荡不安的境遇。她的手不时控制不住地舞动着,似乎正在指挥一场混乱不堪的音乐会。
??“你没事吧?我是梅雪的老师,是来看你的,别害怕,只是停电了,一会儿就好了,没有人会带你走的,你放心!”
??“噢。。。。。。”经过一番躁动,奚梅雪的母亲似乎有点筋疲力尽了,于是,她发出一句含糊的咕哝声,转过身,将头伏在奚梅雪的肩头,打起寒噤来。
??尽管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已经渐渐释放了戾气,变得孱弱起来,但我还是不敢靠近那颤栗的背影,因为我可以想象到她那斜睨的眼睛还在警觉地瞥视着身旁临近的一切,于是空气中弥散出一种令人窒息的不安,封堵了我的关切,我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声响就会激发她更为疯狂的躁动。
??“嘎嗒,嘎嗒。。。。。。”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在门锁间的钥匙孔内窜动着,在这样身心俱疲的时刻,哪怕是一点声响都会惊起人的各种恐怖的联想。传说,许多凄厉的事情都在午夜发生,尤其是在这样镀着青辉的场景里,而且所有鬼怪都有一两个帮凶,我的臆想仿佛在此刻就要变成具体的事实,而它们正在演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我感觉自己的腿有些颤抖,手指的骨节触电般地发出异响,肌肤上的毛孔齐齐张开,冷汗从额间沁出来,滑落在我颊边,我甚至有些站立不稳,于是我有些心慌意乱了,而就在此时,烛光离奇地熄灭了。
??门开了,随着一阵沉重的关门声,恍惚间一个身影夹带了丝丝冷寒晃了进来,我可以清楚地听见皮箱触地的闷响,以及接下来,衣服摩擦的窸窣声,那脚步如猫蹄般轻软,也许他身旁的皮箱里就装着作案的凶器,一阵痉挛令我的意识跌进更加漆黑幻象里,我绝望了。
??“梅雪!还没睡吗?!”一个略带磁性的男声穿透了黑暗,在空气中划出一丝光影。
??“爸!你回来了啊!”奚梅雪激动地回应着,过度的惊喜使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没想到奚子寒的出现会对梅雪产生如此强烈的效应。
??“都凌晨一点了,还不睡,难道明天不想上课了吗?!还没来电吗?!”奚子寒的声音有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但似乎尽力保持着作为父亲的威严。他一边回应,一边摸索着举起手,指向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小区电力检修,家里的蜡烛也用完了,还有。。。。。。还有就是妈妈回来了,她好像又犯病了。。。。。。”梅雪的声音低的有些模糊不清。
??“什么?你妈妈?她不是在医院吗?梅雪,你是不是又不听爸爸的话,把她接回来了!我临走时不是跟你说过吗?!她有病,而且病没有稳定以前不准你随便去看她,也不能让她回家,明白吗?!”黑暗中,奚子寒语气中的焦灼被一丝专横代替了。
??“可是。。。。。。可是妈妈在医院被人虐待,她是受不了才跑回来的,我不忍心。。。。。。爸爸,能不能别送妈妈去医院了,我来照顾她,行不行?!”奚梅雪明显被这所谓威严镇压住了,但她似乎还想力图改变僵局。
??“你这个孩子太无法无天了,爸爸的话你都敢不听,以后还了得,我说过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何况你妈妈是病人,就应该去医院治病,再说有那么多医生护士照看她,只能越来越好,还用你一个小孩家操心吗?!真不象话!天亮了,我就送她回医院!把手电打开,让我看看她,听见吗?!”奚子寒的语气果决而专断,不容有丝毫回转的余地。借着手电的亮光他急急地冲向奚梅雪,一心想分开那依偎着相互取暖的母女。那个可怜的女人似乎被一种强大的气势压制了波动的神髓,迅速地躲到梅雪的身后,喉咙里发出一串零乱的呓语,仿佛是在暗自祷告着什么。
??“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一个需要关爱的孩子呢?她妈妈虽然有病,但你没有权利不让孩子去接近亲情,何况你爱人也是想孩子才回家的,这是基本的人之常情,你不觉得自己太残暴了吗!”我被这种不可理喻的对话惊醒了知觉,我不想再作任何郑重其事的劝解,于是我的情绪无法和冷静的理智达成统一,我不再谦恭,我宁可选择一些激烈的言辞来回击这个貌似强悍的男人。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梅雪!我不是说过不能让陌生人来咱们家吗?!看来你真是越来越没记性了,难道想翻天,是吗?!”奚子寒怒气冲天地叫喊着,似乎忘记了基本的礼貌,而我的愤怒也不断高涨起来,以致于我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他的脸逆着光随着咆哮声跳跃着,我想那一定是一张扭曲而丑恶的脸孔。
??“爸!她是伊老师,是我叫她来的,因为你不在家,妈妈犯病了,所以。。。。。。”奚梅雪怯生生地回答。
??“哦,你就是伊老师,我记得上次和你说过,我自己的家事我会处理好的,希望你不要插手!”奚子寒偏过头,毫不掩饰他的冷漠和抗拒。
??“如果我是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我会尽快摆脱这荒唐而冷酷的处境,但我现在却不是,作为梅雪的老师,我的良知让我有义务去保护我的学生,使她未泯的天真不受任何践踏和欺凌,现在我不是在干涉你的家事,而是在维护我的学生的安全,你没有权利阻止!”我的声音随着我的怒火而尖利起来,我不在乎这些话会给我带来不良的后果。
??“伊老师,你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点不顾全局,甚至有失分寸吗?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家事,我会处理好的,谢谢你对梅雪的关心,我真的不想别的什么人陷入进来,请你理解,好吗?”奚子寒转过脸,面向我,我终于看到了那张令人厌恶的面容,一对短粗的眉毛压抑着他的怒火,额上的青筋在几道深深的皱褶间暴跳着,可以感觉出他极力使自己保持着镇定,而细长的眼睛却半眯着,让人无法看清那藏在里面的光亮,而这双单眼皮的眼睛下却很奇怪地镀着一层浓密的睫荫,令人更加难以捕捉他的眼神,原来我总以为个头不高的男人是缺少霸气的,然而这次却恰恰相反,一种跋扈的气息正从眼前的这个小个子男人身上涌出,不断地攀升着,瞬间就占据了主导地位。
??“奚子寒,你。。。。。。”我竟然被这种气势给震慑住了,一时有些语塞了。
??“子寒?咯咯!”我听见那个藏匿起来的女人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还没等那笑声息止,那瑟缩的身影突然跳跃起来,向奚子寒扑过来。
??“子寒,我知道你今天会回来的,咯咯,瞧!我等得天都下雪了,我很冷啊!好多天了,我都在这里等着你,等你给我采梅枝回来,你不是说要用梅枝给搭一间花庵吗?还要铺上厚厚的云石,真漂亮啊!红红的梅枝,白白的云石,啊!红红的梅枝像血,白白的云石像云,血?对了,你打麦草时割伤了手,流了好多血啊!一定很疼吧?让我瞧瞧!嘘。。。。。。”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最幸福就是让自己的情感永远定格于某个青春的瞬间,因为在那一刻她是快乐的,而这个意识混乱的女人正用她那跳跃而散乱的思维捕捉那无法实现的迷梦。
??“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呢?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呢?唉!”当神经错乱的妻子捧起他的手焦灼地轻吹时,奚子寒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而此时我看见一丝愁容正在他脸上聚起。没想到他也可以如此柔软。
??“哦,你又在骗我,你好长时间不回来,肯定是被那个小妖精迷了心窍,你不管我和梅雪,就是为了那个女人,是不是?你说啊!”精神错乱的人和正常人的区别,就是她从不会使自己的思维固定在一点上,也不会开辟不同空间去梳理它们,于是在她大脑中所有的思绪都是一团糟地纠缠在一起,纷乱不堪,现在她似乎想解开其中的一根绳结,但却越解越乱。
??“别胡闹了!你能不能醒醒啊?!梅雪快带你妈妈去睡觉,天亮了,我就带她去医院。”奚子寒无奈地嚷道。
??“我不要睡觉!我没有病!我知道你今天会带那个小妖精回来,我要找她拼命,我现在就去!”疯女人嘶叫着,向门边扑去。
??我下意识地去拦截她,当我的手抓住她的衣角时,她惊恐地转过身来,逼视着我,眼中爆燃起一股烈焰,仿佛要把我吞没。
??“是你!小妖精,别以为你逃了,我就抓不到你了!瞧!你不是现在又要落到我手心里了,哈哈!”说着她喘息着扑向我。
??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形下,又一次成了她的俘虏,而这一次,她不再只是发出惊恐的呓语,她用力撕扯着我的头发,以尖利的手指掐住我的脖颈,我听见血液被截断的声响,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我挣扎着竭力使呼吸顺畅起来,但是那双被蛮力控制的手丝毫不肯放松它的驾驭。
??“啊!”我听见自己尖叫声,一股剧烈的疼痛从我的腕间窜起,我的手被那癫狂的女人咬伤了,一滴血斜斜地滚落在地板上,我僵直地跌倒在地。
??“哈哈!”疯女人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游移着,似乎在宣告她的胜利。
??“梅贞!你疯啦!”奚子寒冲过来,推开妻子。当她试图再一次逼近我的时候,奚子寒拦住了他的去向,并且将她拖曳到客厅的一角。
??“伊老师!都是我不好,不应该请您来,呜呜。。。。。。”奚梅雪一边哭,一边用力扶起我。
??“梅雪,快去把药箱拿来,看看伊老师伤到哪儿了!再拿根绳子过来!听见吗?!”当奚子寒用力抵挡狂暴的妻子的抓挠时,我听见一阵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奚梅雪虽然有点惊慌失措,但还是听从父亲的嘱咐照办了,于是我的手腕间多了一卷白色的纱布,而他那癫狂的妻子的双手也被一根绳索牢牢地捆绑住了,虽然她跺着脚挣扎着,依旧不愿降伏,但蛮力已经消减了大半,没多久就耗尽了气力,于是那竭力的嘶喊渐渐平息下来,我看见在一阵微弱的呻吟过后,她终于垂下了强硬的头颅,一蓬乱发遮住了她狂野的眼睛,她突然孱弱地像一只绝望的困兽,一旦失去了自由,就无法展开凶猛的竞技,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狂野一点点地消失殆尽却力不从心。
??我不知道怎样的冲击力才能令一个原本精神正常的女人变得如此癫狂,但当我看到她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中冲撞得体无完肤的时候,我不禁有点同情她所遭受的际遇,尽管我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可是那块疼痛的印迹是她留下的,那里有她的愤怒以及痴狂,她似乎想倾诉她的怨艾和痛苦,而那种痛苦虽然没有形影,但一定痛彻骨髓,我仿佛听见了一颗心碎裂的声响,而那心的碎片正破空而来,迸射出鲜红的血花,染红了雪夜,折射出耀眼的光束,而那最璀璨的光焰背后一定会有一个凄美的故事。。。。。。
??(待续)
??2008-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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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晶雪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8-11-6 10: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真好,期待下文!
梦幻晶雪随风逝,海角天涯无处觅。
天远大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8-11-6 12:04:52 | 显示全部楼层
很精采,期待更新,希望墨西和伊画有个好结局
雪初晴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8-11-6 13:55:05 | 显示全部楼层
:IZ59 :IZ59 :IZ59 辛苦楼主了/
九月入画 | 2008-11-10 14:0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4)



    天亮了,一抹曦微剪破雪雾,而那个不寻常的冬夜还依旧在我心中蔓延。奚子寒没有急着送妻子去医院,闹了一整夜大家都有些疲惫了,于是,趁着妻子熟睡的空隙,他开车先将我和梅雪送去了学校,也许是太多的惊惧和惶惑,以至于我不愿再触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也不想再重温他那张青灰而阴郁的面容,可是另一种古怪的好奇心却驱使我想继续探究下去,因为自从目睹了那诡异的场景之后,我心中的某种臆想被无端地烧灼起来,覆盖了原有的冷静,而这种矛盾的思维相互间的不断冲撞只能给我带来无限的困扰,于是,不多久,我就有点精疲力竭了,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抽身而退。
??幸好那天没有我的课,早读完,我就可以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因为一夜没睡,我感觉神思都有点恍惚了,再加上间歇的头痛,我的情绪也变得浮躁起来,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让它们爆发出来。然而当一阵剧烈的咳嗽从胸腔迸射而出的时候,一种顾影自怜的情绪突然攀升上来,于是,我听见了自己的啜泣声,我真的太累了,而此时也许只有泪水才能缓解这禁不住的忧伤。
??“伊老师,你怎么了?”办公室里只有我和教地理的李安全老师,当他很关切地凑近我时,我仍然无法强迫自己归于平静。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啊!”李安全瞥见我腕间的纱布,语气间有些惊异。
??“没。。。。。。”我一边抽噎,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着。
??“我今天早上看见你和奚梅雪一起来的,不会和她有关吧?”
??“别问了,我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没什么的。”我擦干泪水,将头转向一边,我不想以此博取别人的同情。
??“伊老师,你太认真了。这样也不好,真的!其实我一直有点事想和你说,但最近看你很忙就。。。。。。”李安全犹疑地说。
??“没事,你现在可以说。”我扬起脸,试图以一种平静的表情代替刚才的一时冲动。
??“你班上的奚梅雪有个精神病的妈妈,你知道吗?!”李安全压低声音说。
??“哦,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吃了一惊,暗想这件事情不会就是那种所谓的公开的秘密吧?
??“咳!上周我们同学聚会,听我一个同学无意中说起的,他在县一中当老师,他说他带过奚梅雪,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想问问那孩子现在的情况。”李安全轻咳了一下,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
??“哦,那他怎么说?”我有点急切。
??“那孩子性格孤僻,一方面是因为她妈妈生病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她有个冷酷无情的父亲。”
??“那她妈妈的病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这个倒不清楚,只是有次我同学家访时,奚梅雪的妈妈倒没有像别人说得那样疯,可碰巧遇到她父亲回家,不由分说就将我同学给赶了出来,说还要找学校领导投诉我同学,弄的我同学挺尴尬的,再说奚梅雪的学习一向很好,咱们当老师的还是把学习成绩放在第一位好,别的还是少管一点儿,现在的孩子说话喜欢夸大事实,所以还是别当真,不值得,你说呢?”
??对于李安全的好心规劝,我原以为自己应该全然接受,可是心底总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游移而出,令我疑惑不解,这些话语无形中更加深了那个故事的神秘感,招引我继续深入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掩藏在其中的谜底,它们不断在我脑海闪烁着,渐渐地变成一个个极具蛊惑力的揣想,我决定继续地追寻下去,可是开启它的咒语又会在哪儿呢?我似乎看到了一扇神秘的门矗立在坚固的城池之中,它始终紧闭着心髓,清寂中投射出点点骇人的寒光,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临近元旦,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派辞旧迎新的欢腾中,沿街的行道树间不仅高悬着彰显喜庆祥和的大红灯笼,还插满了一枝枝色泽鲜艳的纸花,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突显出一种北方冬天的独特韵致。而这种韵致总是被呼啸的北风灌注于凛冽的严寒中,当你真正身临其境时,往往需要怀揣一种融雪的热忱和意志,不然它只能是一张冰冷的画幅,远远地悬挂于轩窗之外,无法感受季节的变幻与生动。
??而严寒又使这种季节的生动结上了厚厚的冰晶,遮蔽那透明的表象,所以我有时会很迷茫地感觉自己是那样渺小,无法看清前途,虽然我知道那是来源于心灵的孤寂,也知道春天会很快来临,严寒总会过去,但我却不可避免地患上一种严重的颓废症,目睹着自己的热情渐渐枯竭,却无力抵抗它的侵袭,尤其是生病的时候,这种感觉会加剧成一种不良的心理暗示,于是我感觉自己变得孱弱无依,并且也影响了我的健康,我预感支撑自己前行的动力就要消失殆尽,因为我发现自己开始对工作失去了原有的热情,除了按部就班地逗留在原地,我不想再去横生多余的枝节,包括关于奚梅雪的家中那个秘密,我也逐渐失去了兴趣,再加上我的感冒一直没好彻底,总是间歇性地发作着,也影响我的心情。我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可以转移,因此对自我的调试就变得越来越迫切了。我希望自己能焕发出以往的神采,神清气爽地设计和规划以后的工作和生活。而这些精神上的想往暂时有点沉重,因为那来自于肉体上的疼痛正无情地啃噬着我刚刚树立起的信心。
??那段日子,我总是在午夜很奇怪地发着低烧,在一片混沌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清晨时,又会奇迹般回复正常的体温,去医院检查,医生也只是说一般的感冒而已,还说我睡眠不好,有点神经衰弱,只要吃些药多注意休息就会好的。而我也不想深入检查,因为一想到医院里的那些冷冰冰的仪器,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抗拒感,唉!还是算了吧!幸好自己还很年轻,对于疾病的抵抗力不至于太脆弱。也许,过几天,一切都会好转的。
??墨西的毛衣就差一只袖子就织好了,每当半夜被剧烈的咳嗽折腾醒时,我就会蜷起身将那件半成品从床头取过来,拥在怀中,它仿佛是一撮绒绒的暖,缠绕在我心底,隔绝了冷魇,我似乎闻到了墨西那熟悉的气息,于是接下来浅睡就会变成一种安眠,我知道这种抚慰来自遥远的异域,而它们存在于墨西温暖的心灵深处,我想那一定是一种神奇的心电感应。
??当它们变成现实的声响时,我的心不禁急剧地蹦跳起来。因为我终于接到了墨西的电话,虽然那爽朗的笑声已经隔绝了很久很久。
??“呵呵,丫头,你还好吗?”墨西的声音就像冰雪中的盐粒,除了能融化冰雪,还能发出一阵悦耳的回响,那沙沙的声响就是温暖的原声。而它们正在我耳畔敲击冷峭。
??“你。。。。。。你在哪里?”在这样冰冷地连眼泪都会结晶的季节,我却被一股骤起的热流涌动着改变了冷静的初衷,一任泪水汹涌地模糊了视线。我想就此埋葬忧悒,使自己的心绪变得轻捷如初。
??“傻丫头,不都好好的吗?哭什么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委屈,值得哭呢?!你想用眼泪把宁海灌成个大冰场啊!要不要我划着冰帆回去找你,哈哈!墨西总能将自己的欢快最大限度地传达给他人,并且使它们延展成一种氛围,令人恢复了快乐的本能。
??“我哪有你那么坚强,想哭就哭,怎么了!”我惊喜得顷刻忘记忧伤,一边拭泪,一边嗔怪道。
??“坚强地像一座雪山,呵呵,不过雪山也有柔肠,要不怎么开出那么美丽的雪莲呢?对了,花收到了吗?”墨西停顿了一下,似乎很在意我的回答。
??“嗯?不过好像收到两个卷心菜,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花。”我很想流连于这个欢快的气氛中。于是故意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哈哈,看来丫头真是冰雪聪明,那不是真正的雪莲,是石莲,是驻地牧民送的,我原来想蒙混过关,没想到竟被你当成卷心菜,那可离花还有些距离呢!哈哈!”墨西爆出一阵狂笑,我能感觉到他的活跃。
??“卷心菜也罢,雪莲花也罢,都是从那么远的地方邮来,挺不容易的,我不计较了。”我极力表现得很轻松,虽然那两朵花在我心中是那样沉甸甸的。
??“呵呵,我就知道我的阳光丫头不会太小气,不过我这里现在可有一朵真的雪莲,好几个月了,是我新手摘的,还因为它违反了纪律,呵呵,不过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可怜那花,都干了,我也没时间去寄,过几天我可能下山办事,顺便给你寄去,就算是将功补过,呵呵!”墨西的话语被一种温和的气息包裹着,我似乎看到那朵虽然干枯了花冠,却依然保持着坚韧风骨的雪莲,正喷吐着深紫的花蕊,以一种盛放的姿态擎出一片奇幻的光晕,它飘浮着,涌动着,离我不再遥远。
??一朵花生长和凋萎的过程很短暂,如果不加任何的情感色彩,那只是一种植物的繁衍的时序,而当这朵花被人为地笼上神秘的光环,成为一种虚拟化的象征时,它存在的意义则超过了花朵本身所创造价值,于是它得到了无数的虔诚膜拜,并且上升为一种心灵的寄托,承载着许多希望和期许,也许最终那只是一种虚无的幻想,但这个期冀的过程却是美好而纯粹的,因为这所有的一切也许都与纯洁而神圣的爱情有关,那守望的过程就是情感酿造的佳期,经过一次次的沉淀过滤,爱会变得更加澄澈醇郁,而那绵延不绝的爱之行程就是永不逝去的花期。
??我仿佛听见了一阵阵繁花簇动的声响,而它们就来自于那温暖的河岸,我心湖上的冰层正在松动融化,一节轻柔的水声拍击着骤起的阳光在我眼中流动跳跃,那水漩中有个清晰的倒影正在捕捉春天。
??(待续)
??2008-11-10
九月入画 | 2008-11-15 22:52:49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5)


    当我还未来得及给旧章节标上句点,新的一页就已匆匆地翻开了页脚,虽然那些前尘旧事还历历在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不可避免地成为一种过去式,只能逗留于记忆的某个角落,闪烁着微光,忽明忽暗,远近朦胧。
??也许在以后的某年某月某个午后,它们会在一次毫不在意的闲谈中被重新提及,但我想那将是一种冷静而客观的叙述,因为那时我们已被时光转换了角色,从深陷其中的当局者变成了思维清晰而冷静的旁观者,谈笑间,仿佛在审视某些陌生人的故事,品评的同时,还不忘给故事加上注脚,虽然不免还存有些许的感情色彩,但却不再强烈,平和中不禁也有些无可奈何,因为时光总是如此无情,在我们还没看清事物真实颜貌时,就已被抛离了原有的轨道,于是,光阴远走,物是人非,我们既是来者,也终将是逝者。我无法抗拒时光的无常,也不会为青春的逝去喟叹声声,我接受一切有光亮的事物,想往阳光的普照,因为它们是一种温暖而积极的象征,是一种强大的动力推涌着我举步前行,虽然它们有时会被黑暗遮蔽而隐遁,但我希望在这些光影褪淡以前,我能够捕捉到那些光的触须,哪怕是一个光点,已足以照亮我的前程,那么就用我的笔来采集这些光点,在每一个光点里留下足迹,也许平淡无奇,然而却是值得记忆缅怀的。因为我曾经是那样阳光地生活过。
??有些力量的源头是不能被轻易地拔除的,而对我而言,那些力量的源头竟然是墨西,他的笑声以及微笑的面容则是一种渲染剂,当我再次感受到那温暖的气息时,我身体里内藏着的那些积极而阳光的元素被触电似的唤醒了,令我重新变得欢快起来,原来世间从来就没有穷途末路,因为那产生能量的泉源从来没有停止汩汩地输送它的热情,虽然它们是那样遥远而空幻,但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那是一种源自心灵深处的关怀,它们就在墨西的气息里,而我正被这种气息包裹着,我想那就是幸福。
??幸福的气息不仅可以扫除心灵上的孤独,而且也令我周遭的一切变得赏心悦目起来,虽然我的病还没有太大的好转,但心情却是愉悦的。我多么渴望有人来分享这份欢欣啊!
??新年过后不久,戚薇终于返校了。虽然我对班主任的工作已厌倦到了极点,但突然要离开,难免还是有点恋恋不舍,毕竟我曾经倾注了很多热情在其中,所以一见面,我就想向她倾诉这段日子在我看来有些混乱的经历,然而还没开腔,就瞥见戚薇沉郁的神情以及衣袖上的黑纱,于是我不知道如何说起,一时有些语塞了。
??"戚薇,没事的。。。。。。我不知道。。。。。。"我一向不是很会安慰人,面对这样的情形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别安慰我好吗?那样我会更内疚的,如果我每年多回去几次家,奶奶也不会走得这么早,都是我的错。。。。。。"戚薇的声音有些颤抖,话还说完,已经泪水涟涟了。
??"人总有生老病死?你别太自责了。"我调整好思绪,轻声说。
??"不是疾病,是意外。"戚薇低下头,用手拽起衣角,轻轻地揉搓着,仿佛想搓去心底的忧伤。
??"如果是意外,那是不可避免的,你就不必。。。。。。"我冒出一句生硬的回复,但立即被空气里低沉的气氛截断了音流,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是因我而起的。"戚薇怔怔地望着手中的衣角,声音越来越低。
??"哦,怎么会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于这样的自责,有点莫名其妙。
??"你还记得我说过,我爸自从我上高中开始除了给过我一次生活费以外,再没有给我任何生活和学习的援助,我以为我那时寒暑假打零工赚来的钱足够简单的生活,可知道真相以后,这种的想法是那样天真自私,原来这些年为了把我养大成人,奶奶一直靠借债度日,而且直到她临终前,还差一些没还清。她一直瞒着我,说是不想让我负担太重,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想方设法去赚钱。几个月前听说卖黄鳝挣钱多,她就和一些年轻的后生们去稻田里捉黄鳝,不小心却被蛇咬伤了腿,为了省钱,她只是在伤口上敷了一些草药,虽然抑制住了蛇毒,但伤口一直未能愈合,后来连走路都困难了,没办法才去了医院,医生诊断说她有很严重的糖尿病,而且还有很多并发症,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伤口大面积地出现了感染,没捱多久就。。。。。。"戚薇抽噎地叙述着,虽然她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悲伤到了顶点总要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当它们终于变成一股洪流奔涌而出的时候,就会听到心炸裂的声响,于是我听见了戚薇的嚎啕大哭声。
??面对极度哀伤的戚薇,我慌乱地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太多的安慰只能加剧她的痛苦,于是,我伸出手轻拍着戚薇纤瘦的肩膀,希望这是一种温暖的关怀,而不是毫无意义怜悯。
??"伊画,我这个人生来就是给别人添麻烦的,如果没有我,奶奶也不会那么早的离开,父亲也不会为离婚而负疚。"戚薇转过脸,一边拭泪,一边抑制住悲声,而她的声音却被泪水浸湿了,变得模糊不清。
??"负疚?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父母离婚是他们的个人原因,不关你的事,我倒觉得应该负疚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你不要太敏感了。"我急切地说着,我希望尽快将戚薇从这种古怪的缪想中解脱出来。
??"奶奶举行葬礼时,我爸也来了,我已经七年没见他了,他老了,跪在奶奶的灵堂前,一个劲儿用头戗着地,说自己不孝,不该让奶奶那么大年纪了为我受累,说真的,看到这一切,我一点儿都不怨恨他,上天是公平的,当一个人懂得追悔时,说明他正在受良心上的折磨,再说他给予了我生命,尽管有些残缺,但已经足够了,我不能强求他太多,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为我背负太多,我欠他们的太多了。"戚薇越说语速越快,但我能感觉到她思绪有点混乱。
??"戚薇,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也不好,这样会迷失自我的,不要有太多的负疚感,多替自己想想,让自己快乐起来,好吗?"戚薇总是如此固执,固执的让我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
??"秦剑也这么说,但他说我这样想也没什么错。人应该学会感恩,不是吗?!"戚薇抬起脸,被泪水蒙蔽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秦剑?"我终于明白了戚薇眼中那光影的来源。
??"他对我很好,奶奶的后事就是他替我操办的,还陪我为奶奶守灵,可是。。。。。。"一提起秦剑,戚薇似乎暂时忘记了悲伤。
??"可是什么?"我知道接下来的话题已经转移了方向,而戚薇的纷乱心绪其实就源于此,此时与其停止倾听,不如做一个有始有终的倾听着,继续下去。
??"他有点儿让我琢磨不透,我经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提出和我结婚,但是希望我结婚后换个工作,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如果你爱他,那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你自愿的基础上,因为爱是需要尊重的,别忘了当教师是你的专业,也许它并不是你的理想,但你倾注了很多心血,轻易地丢掉它,一切都将重头学起,或多或少会有些失落,再说你的个性也适合现在的职业,不过,也不能太绝对,或许还有更适合你的职业,你说呢?"对于戚薇的疑虑我不以为然的同时,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担心,但理智却要我尽量客观地表述,虽然这些表述矛盾得连自己都无法信服。
??"秦剑想帮我调到市文化局去,他说那里工作清闲些,我现在还没想好呢,可秦剑已经开始着手联系了,我不知道。。。。。。"戚薇若有所思地说。
??"人家都忙着联系了,看来你已经默许了,还犹豫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想依附于别人,可是有时候真的很累很无助,秦剑说女人的唯一归宿就是家庭,还说女人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相夫教子,其余都是不实际的,也许。。。。。。也许他是对的。"戚薇松开衣角,轻轻地抚摸着那些轻浅的折痕,似乎想梳理清楚混乱的思绪。
??"秦剑,又是他,看来你已经被他从思想上彻底俘获了,现在的女人都在争取经济上的独立,社会地位的平等,试图打破男女的权力架构,体现自己的社会价值,可你怎么越来越倒退了,你不觉得你正在一寸一寸地失去自我吗?我虽然不是狂热的女权主义者,但我赞同其中的一些观点,首先要赢得思想上的独立必须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这样你不必为一些物质的需要去依附于某个人,那么最基本的话语权不会受限,还好你只是想换一个新的工作而不是丧失了经济来源,这一点值得庆幸,但我担心的是,你虽然在经济上还算独立,但你的思想却心甘情愿地从属于某个人,那么经济上的独立就只能形同虚设了,因为对某种思想的依赖会导致你的行为紧随,它的影响是巨大的,最后你不但拱手相让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而且渐渐会丧失你所有的权利,我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任何时候,不要太依赖秦剑了,你应该有自己的主见,明白吗?"我预感到自己担心的事就要变成现实,虽然我不能具体地描述这种念头的根源,但想到秦剑那飘忽不定的眼神,我的心除了不安,还有些无端的怅然。
??"伊画,你说的有点儿太严重了吧?!只是换个工作而已,你竟然和我说女权主义,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戚薇侧过身,一边收拾身旁的零散物价,一边悻悻地说。
??"我不觉得是小题大做,因为我感觉你变了,变得容易偏听轻信,失去了锐气,你还那么年轻,就似乎要把自己的将来如此迅速地交托出去,你不觉得有些唐突吗?人脆弱的时候是需要陪伴和抚慰的,尤其需要一个坚强的依靠,我能理解,但我说的这种依靠是以保留自我为前提的,因为一切依靠都是暂时的,并且它们也具有侵略性,当你的自我一旦丧失斗志被占据以后,它们对你就会失去兴趣,那时你就会魅力尽失,被残酷地遗弃一旁,这就是一个附属品的悲哀。"我是怎么了?在这个时候尽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但我的直率不容我有丝毫的隐瞒。
??"伊画,你越说越没边际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累,也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变得这样偏激,我还没决定什么呢,你就开始苛责我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你以为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附属品就那么好当吗?需要多少次挣扎,你知道吗?!再说秦剑也算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朋友,你怎么能那样说他呢?!让人感觉他多么居心叵测似的,话说回来,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我们也不会像说的那样,每天为了谁占上风而争斗,有意思吗?我需要一个温暖的家,而不是一个血雨腥风的战场,以前你同情我,我很感谢,但我现在幸福了,你却没头没脑地说这些阻止的话,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而且你一点也不了解秦剑,他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戚薇将手边的一本书,掷到桌角,负气地反驳着。
??"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幸福呢?!我没有那么卑鄙!至于秦剑,我的确不了解他,所以才有疑虑,我跟你这样推心置腹地说,是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隐瞒我的一些看法,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就当我没说,也许你说的对,我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此刻再多的分辩已毫无意义,但我不想沉默,只有自顾自地说下去。
??"什么小题大做啊?!看来女权主义来势凶猛啊!呵呵!"当秦剑微笑地推开门,立在门边的时候,我正被这种即将爆燃的气氛压抑得不知如何收场。
??"没什么,听伊画讲哲学呢!"看到秦剑,戚薇的情绪顷刻起了回转,她收起阴郁的面容,抿着嘴微笑地站起身,迎向秦剑,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我看到了那沉浸于幸福中的女人所流露出的温柔和欢喜,也许是我多心了,至少现在看来戚薇是幸福无忧的,我竟不知不觉地充当了一个不光彩的好事者,也许我真该为此而感到羞愧。
??"你们都是有理想有思想的知识女性,所以这样高深的话题,我只有旁听的份儿,说到哪里了,我可以听听吗?"
??"没什么,只是瞎掰,你别当真!"我摆摆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不知道你们具体说的是什么,但我对女权主义还是有点看法的,我感觉人生来都不容易,何必为这些虚无的理论来回征讨呢?男人也罢,女人也好,都有各自的使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了,管什么权利,什么主义,干嘛!人首先要活着,保证自己的存在,而且要保证生存的质量,那才是最真实的,其他的都是扯淡!这个世界让男人背负的责任太多了,弄得我们这些男人每天疲于奔命的,哪还有精力和那些女权主义讲平等,争话语权呢!女权主义就是那些闲得无聊的女人的游戏,其实这个社会对女人已经很公平了,你看你们到处受优待,生活悠闲,工作不累,多好啊!就这还不满足,还要求男人对你们永远百依百顺,你们感觉现实吗?男人也是人,工作压力大,责任重,也需要精神安慰,社会同情,一个劲儿地付出不求回报,那是傻瓜,而不是真正的男人,你们这些女人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多了,那么理想化干嘛呢!整天无病呻吟地谈论什么是真爱,有意思吗?真爱是什么?我说就是好好过日子。还能有什么啊!我倒挺向往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的,那才是生活的最佳状态,既简单又纯粹,再说从各方面来说,这个社会就是男人的世界,那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女人还是守好自己的本分,安心操持家庭才是正理,我支持女人返家论,把工作岗位留给需要工作的男人,让女人回家做贤内助,这种组合我感觉很理想,这也是一种合理的再分配,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虽然我知道根本办不到,呵呵,因为现在的女人实在太强了!"
??我将目光投向秦剑,此刻他在我眼中是那么陌生,但终于不再飘忽不定,而是十分具体地展现在我面前,他的谦恭,宽容以及恰到好处的善解人意,实际就是一层明哲保身的伪装,其中埋伏着他的武器,一旦深陷进去,你就会被那隐遁的利刃刺得体无完肤。他是好斗的,他的野心被忠诚的表象掩盖着,深藏不露,只需掌握某个恰当的时机,它们就会毕露无疑地呈现在众人眼前,那将是一个怎样飞扬跋扈的场面!我不禁为自己虚拟的设想惊得不寒而栗了,但愿这些假想只是一种荒诞的猜测,而不是无穷无尽的痛苦的根源,因为戚薇更需要一种平淡的幸福,它比任何值得炫耀的胜利都要真实可靠,但现在那幸福的光影却离戚薇越来越远,我似乎看到了那令人沮丧的前景,我强忍着忧虑,舒展出一丝微笑,希望所有的迷惑尽快远离。
??(待续)
??                      2008-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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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八刀官方服务团队 | 2008-11-15 22:54:48 | 显示全部楼层
都写到二十五章节了哦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肯定有奸情...
九月入画 | 2008-11-20 01: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6)



    也许是觉察到了我盯视的眼神,秦剑偏过头,下意识地瞟了我一眼,当我们的目光相碰的瞬间,他低下头,微微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会儿,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重又现一丝出了极具亲和力的微笑,虽然他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但我可以感觉出他的生硬以及些许被人洞穿的不悦。
??“伊画,最近有墨西的消息了吗?”秦剑关切地问,语气却有些古怪。
??“没有,除了元旦前接到过他的电话,最近没什么联系,怎么了,你知道墨西的近况?”我摇摇头,抬起脸,似乎忘记了刚才的激烈与浮躁,情绪慢慢低落下去。
??“是啊。。。。。。哦,不,我也没有,只是听说他们部队好像前些天出了一点儿事。”秦剑迟疑地说。
??“和墨西有关吗?”我的心猛地惊跳了一下,急切想知道事情的缘由。
??“这还不清楚,说是墨西所在的连队,有个新兵开小差,当了逃兵,墨西他们去找,几天没归队。”秦剑收起目光,将它们转向窗外。
??“谁?谁几天没归队?!”我听见自己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哦,墨西带着新兵班的一个班长去找,去了几天了,不但人没找到,墨西他们也没了音信。”秦剑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稳。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你知道。。。。。。”我的热情就要被这个意外的讯息消减到冰点,我感到自己的四肢沉重而麻木,不能正常挪移。
??“咳,都是我多嘴!应该没事的,再说这么远,通讯联络不方便,也许他们已经回来了,我也是这两天才听说的,别担心,你知道我这人喜欢瞎猜疑,而且说的话和事实向来不符,你就当虚惊一场,呵呵。”秦剑拍拍额头,有些自嘲地说。
??“是吗?你可以保证墨西没事吗?!既然没事,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仿佛恶梦后的余悸,那些不详的梦境如同无法驱散的鬼魅又浮现在我眼前,令我一时忘记了冷静矜持,我冲动得几乎是惊恐地嘶喊出我的愤怒,天哪!难道一切早有征兆?!
??“伊画,你别担心,都怪我不好,竟然当起长舌妇来了,你就当我是以讹传讹,也许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我也是担心墨西才那样。。。。。。”秦剑被我的反应惊呆了,停顿了一会儿,连忙变换了语气,试图解释什么。
??“不怪你,也许是有征兆的。。。。。。”我慢慢移到窗角,从衣架上取下那件还没有织完毛衣,紧紧将它拥在怀中,似乎其中就有墨西鲜活的气息,我不相信那些荒诞的幻境会变成现实,也不相信欢快的墨西会因此杳无踪迹,可是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会有那样的消息传来。我无力地倚靠在窗边,心弦绷得像一张欲断的弓。而过度的惊悸却使我忘记了流泪,我的眼中涌起层层雪雾,而此刻我的脸色一定如雪般苍白。
??“征兆?伊画,你没事吧?!你别着急,等明天我再去打听一下,回头告诉你确切的消息,好吗?”秦剑小心翼翼地恳求着。
??“秦剑,你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学会耸人听闻了,看把伊画急得!”戚薇一边嗔怪秦剑,一边走过来,将我拉到她身旁。
??“我怎么知道她的反应这么激烈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说了,再说我比谁都急,唉!我得先走一步,等有确切消息再说。”面对我异常举动,秦剑大概觉得,只有尽早离开,也是最好的脱身办法。
??宿舍的门被重重的关上了,一股冷风从门缝间闯了进来,放肆地吹起我额角的发丝,呵,头发乱了,如一团纠扯不开绳结,缠绕在我纷乱的心绪间,无穷无尽,令我无法释然。
??我从来不相信世间有心灵里的陷阱,但这次那心的陷阱就是我自己开掘的,而且不知不觉中,它已经变成了一处深不可测的深渊,令我记忆中所有的悲喜轰然沉落其中,一时无法找到出口。
??也许是我异样的表现,颠覆了我在秦剑心目中宁静而矜持的形象,三天过去了,秦剑不但没有任何回音,而且似乎有意隐遁了行踪,不再在我的视线里出现,而我只能从他电话的忙音中感知他的存在,我像是着了魔似的,将自己捆绑在痛苦的等待里,任凭失望和不安交替地攀升,最终演变成一种焦灼后的怅惘。在这个过程中,我有时会忍不住向戚薇问起秦剑的音信,戚薇的表现总是出乎我的意料,除了令人尴尬的沉默,她会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凝视我,即便是我极力避开了那种目光,依然可以感觉到其中的犹疑和闪烁不定。难道我在她和秦剑眼中真的像一只不可理喻的困兽吗?!也许我的敏感超出他们可以忍受的范围,所以面对我喋喋不休的疑问,只有沉默才是最佳的对策。
??那简直就是一种对峙与熬煎的过程,经过一次次的没有结果的探寻之后,我逐渐地失去了信心,而低落的情绪令我感伤的同时也让我恢复了清醒。于是掩藏在心底的羞愧与自责在那一刻骤然而升,我没有权利让别人接受我的悲哀和狂躁,我的任性只能让任何貌似强大的友情远离,变成一种敌视。
??趁我还能掌控这种不安而浮躁的情绪时,我必须修整我的理智,使它趋于平和,冷静,必须!
??当我从各种臆想中挣脱出来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有点不同,虽然在这之前,它们在我的预知中如同其它飞逝而去的时光一样模糊而仓促,像一颗颗划过天际的流星,闪烁着奇异的光焰,但却是那么遥远而无法够及,以致于它们出现在我头顶时,我却忘记了对其中的某一颗去祈愿,最终错过了仰望它们的最璀璨的时刻,它们总有自己的轨迹和去向,是任何人无法改变的,我也不会为此遗憾,而现在,它们的不同之处则是其中的某一颗坠落时偏离了轨道,无意间充当了那颗以卵击石的石块,而我的错觉就是那枚脆弱的卵,那奇异的陨石吸引了我的视线,以至于不自量力地将自己全部的情感撞向那坚硬的尖端,在粉身碎骨的瞬间,亲睹自己的心裂成碎片。
??星期三,这是失去墨西音信后的星期三,虽然我不再兴致勃勃地在我的学生们面前展示我的欢颜,但我的意志并没有令我绝望,因为没有得到最后的消息,所以的一切只能是充满了悬疑的猜测,这些揣想中实际还存留着某种希望,让我的举止不至于太过沉重,于是我时刻提醒着自己工作必须继续,在确切的消息到来之前,忧伤和痛苦无疑是一种空耗。
??自从戚薇回来后,我不再履行班主任的职责了,对于我的离开,学生们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因为只需一段时间,童真的他们就能很快地回归到原有的情景中去,一切如常。而每周的两节的历史课,也不会令我远离他们的世界。于是,我在他们眼中还是那个可敬而亲切的伊老师,而无形中拉远的距离却使他们每次见到我,都会产生一种久违的欢快,有时当我走进教室时,就会听到一阵骤起的欢呼声,他们正在以特有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欢欣以及对我的尊重,我不禁被这种孩子般的真诚感染了,我感觉到了一丝的兴奋,那些忧伤渐渐淹没在这热烈的场景中,我微笑了,微笑着审视着那些天真的笑脸,我想让他们感觉他们的伊老师始终是亲切自然的,我愿意接受他们给予的热情。
??这节历史课一如既往的热烈,但学生们的热情并没有影响课堂纪律的井然有序,而且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这种情绪也没有丝毫松散,这些对于教师来说无疑是一种奖赏,我沉浸在圆满的喜悦中,一边收拾教案,一边习惯性地看着孩子们从教室鱼贯而出。突然,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看见齐家木微红着脸示意我向讲桌的抽屉里看去,一只色泽红艳的大苹果正挺着浑圆的身躯,散发着果香,占据了狭小的空间一角。
??“给您的,伊老师,你最近太瘦了,嘿嘿!”齐家木贴近我悄声说,可能是有点紧张,齐家木的鼻尖上沁出了汗珠。
??对于齐家木的好意,我理应拒绝,可还没等我有所反应,那孩子已经随着人潮汹涌而去了,我微笑着去触摸那个娇艳的果实时,一张纸条从它旁边掉落下来,我俯下身,捡起它,一行娟秀的字迹跃入我眼帘:
??伊老师:
??我爸爸有事找您,可是他记不得您的电话了,这是他的手机号。。。。。。
??看着这些纤瘦而轻浅的字体,我仿佛看到了奚梅雪乖巧的模样,虽然一想起令人厌恶的奚子寒,我提不起一点儿精神,但我还是平缓了情绪,将纸条夹入教科书中,我并不想急于回复他,一切都等心情平静了再说。
??这些天,我极力压抑着自己不安的情绪的迸发,佯装着平静,可是令人窒息的内心挣扎却使我本来就很孱弱的健康变得每况愈下,深夜里我经常被自己剧烈的咳嗽声惊醒,胸腔憋闷得似乎即将炸裂,也因此影响了戚薇的休息,戚薇刚开始会很关切地要我去医院看病,可是当我举着医生的诊断证明,然后指着桌上一大堆感冒咳嗽药给她看时,她也就放下心来,不再追问什么了,只是要我注意身体,有时会开玩笑说,也许我的病还没好,她也跟着倒下了,宿舍成病房了。
??虽然是半真半假的玩笑,但无意间警醒了我。我下意识地时刻留意着,不能连累了戚薇,所以我尽量避开和戚薇共处一室,除了晚上睡觉,我一般都独自呆着,最多的时候就是在办公室,等同事们都下班了,我依然留在那里。快期末考试了,除了准备考试资料,就是百无聊赖地发呆,而墨西的身影会钻入每个遐想的空隙间,扰乱我的思绪,于是,焦灼覆盖了所有佯装出来的平静,对于那个突如其来的讯息,我不可能毫不在乎。望着窗外纷乱的雪花,我不知如何使自己从不安和焦躁中解脱出来。
??我的视线开始飘摇,在办公室每一个角落间游移,却无法停落于固定的点线上,我越来越慌乱,以至于我站起身将脚步跺成一串串空寂的回声,以掩饰我的局促。
??当暮色笼罩了雪野,我并不急于开灯,我要沉浸在黑暗中,去梳理我那无法驱散的忧伤。
??一束微弱的光影闪入我眼中,也许在黑暗中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当它以一种晶莹而透明的影像出现时,它独特的幻象立即俘获我的视线。
??那是一枚枚晶亮的霜花,变换着纯净的触须,戍守于严寒的窗角,折射出点点微光,似乎正感知着自己的存在。
??我走近窗边,那连绵于窗玻璃上的霜花立即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在那冰晶营造的画幅中,一座山峰正披沐着雪茫屹立于光影深处,山峰下似乎有一条刚刚踏出的雪路,一直延伸到山底,那错落不一的脚印,慢慢陷落成一个个深邃的冰窟,隐约中有个身影正在雪线间游移,墨西!我惊叫起来,那个酷寒的梦境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了,我张着嘴,表情僵硬地任空气中的冰冷灌入我的腹腔。停顿了很长时间,我伸出手去抚触幻象中的冰峰,一种冰冷的感觉立即刺痛了我的指尖,当我擦亮双眼再看时,冰峰,雪路以及脚印似的冰窟早就消失了影踪,只留下一滴滴水珠正顺着窗边滚落下来,而此时它们就是我眼中的泪水,一串串地在我心底淤积成流溪。而我的悲伤是浪涌,一浪浪地推涌着我的牵念奔向那异域的雪寒深处。
??(待续)
??2008-11-20
??
??
雪初晴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8-11-20 09: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早上细细的看了.写的很细腻.故事构思的真紧密.情节也让我们期待着:IZ59
雪初晴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8-11-20 09: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九画加油,期待你的文字.让我以着了迷:IZ59
雪初晴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8-11-20 09: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也谢谢支持广场版块:IZ59
九月入画 | 2008-11-23 23:34:24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7)



我颤抖着,蒙住了眼睛,退向桌角,“啪!”,我听见一本书掉落下来的声响,我一边拭泪,一边慌乱地捡起那本书,一团白色的反光在黑暗中显得很刺目,我恍惚记得那是奚梅雪写给我的,可是此时低落的情绪令我不想去触及它,我将它揉成一团掷向桌边的纸篓,这是属于我的时间,哪怕忧伤也要让它们尽情宣泄。
??而黑暗中我看不到光明,我的心被这死寂的黑暗占据着,任凭那汹涌的泪水也无法洗刷掉它的印迹,不知不觉中,那张反射着白光的字条竟成了一种暗示,在我脑海不断叠印出不同波长的光束,而黑暗总是与孤寂并存着的,我想逃脱黑暗必须先远离孤寂,我需要一种鲜活的气息来倾覆死寂的黑暗,哪怕它来源于一个陌生人的体内,即便此时要我倾听他的忧虑,也会让我感觉自己的被需要,我不是孤独的,而我的孤独被点燃时就可以转换成一种活力,令那个陌生的心灵温暖的同时也让我自己回复光明。
??于是,在这种奇怪的念头驱使下,我拨通了奚子寒的电话。
??“咳!您好!我是伊画,今天看到梅雪留给我的字条了。您找我有事吗?”我清清嗓音,竭力使自己语气保持平和。
??“哦,你好,伊老师,也没什么,那晚发生的事,让你受惊了,一直想找时间跟你道歉,可是却忘了你的电话号码,所以就。。。。。。”比起上次电话里的嘈杂,奚子寒那端明显清寂了许多,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也很自然亲切。
??“如果是为那件事道歉,那您就太客气了,我说过那是我的职责,没什么的。”我吸了一口气,轻声说。
??“你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你好像生病了,是吗?”奚子寒的声音里流露着关切。
??“有点儿,不过不要紧,您还有别的事情吗?”我轻咳了一声,随即将颊边的未干的泪迹拭去,很庆幸此刻他看不到我的表情。
??“我的确有些事情想和你面谈,现在是晚上7点,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出来一下吗?”奚子寒试探地问。
??“哦。。。。。。是现在吗?。。。。。。嗯,那好吧!”也许是想急于逃离这沉闷的情境,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和奚子寒相约的那家咖啡厅就在学校附近,因为位置远离闹市,客流稀少,生意有些冷清,但反而很符合这类场所宁静清幽的特点。
??当我匆忙赶到时,奚子寒似乎已守候多时了,语气间略带着一丝焦灼。
??“还以为你不来了,正准备离开,呵呵!”奚子寒说着示意我在对面的软椅上落座。也许难得看到他的笑容,我竟有点不知所措了。
??“您现在可以说了,我愿意倾听。”一阵礼貌性的寒暄之后,我的回答却无形中将自己推升到一个善于安抚他人的倾听者的位置上,虽然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已不再像以往那样从容冷静,但还是尽力使自己保持着一种外表上的镇定。
??“呵呵,你很可爱,我不是要向你倾诉什么,我也没有忏悔的习惯,因为我从来不会对自己所作的一切而感到后悔。”我的一本正经竟然令原本阴郁的奚子寒笑出了声,他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审视着我。
??“那您约我出来,是为什么呢?”对这样的回答,我虽有些尴尬,但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平静。
??“别用那么客气的称呼,这样我会感觉很不自在,约你出来,只是想当面向你表示歉意,仅此而已。”奚子寒欠起身,换了一个姿势,面朝我微笑着说。
??“那好吧,你就当我已经接受了你的歉意,现在没有别的事了吧。”对于奚子寒的不以为然,我有些不耐烦了。
??“呵呵,看来你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好吧,除了道歉,我还想解释一下,因为我曾经答应过给你一个恰当的解释。”奚子寒低下头,用手轻旋着一只空咖啡杯,仿佛在记忆里搜索着什么。
??不知是室温太低,还是疾病冻结了我的血液,在貌似暖融融的桔灯照耀下,我却感觉浑身发冷,不多久竟禁不住打起寒颤来。
??“冷吗?把这个抱在手上。”奚子寒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颤抖,说着他将桌上那只白瓷的咖啡壶推到我面前。
??那是一只光亮而精致的咖啡壶,壶身彩绘着两株硕大的向日葵,正舒展着金黄的花冠,接受阳光的抚慰,我的手指一接触到那发烫的壶身,顷刻就有一股热流穿透肌肤涌进了我的血液中,而那明丽的花盘仿佛就是热之源头,我似乎看见了那阳光般的花朵正向我播散着一缕缕灿烂的光焰。
??我微微一笑,在冰冷中能获取意外的温暖,真是一种愉快的感觉。
??“女人都怕冷的。。。。。。”奚子寒瞟了一眼自己椅背上的薄呢外套,若有所思地说。
??我这才留意到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他竟穿的很单薄,除了那件青灰色薄呢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浅棕色的圆领恤衫,而眼中密集着通红的血丝,双颊微陷,额上的皱褶也似乎加深了许多。不知为什么,我对他的嫌恶竟然在这无端的瞥视中消弭了踪迹。我甚至开始同情起他来,因为没有女人关爱的男人往往是缺乏朝气的,也是萎顿的。而这种萎顿冲淡了他身上的霸气,于是他恢复了原有的平和。
??“其实今天我没想到你会答应我出来,所以出来时有点匆忙,这几天我一直在办公室加班,家都没时间回,明晚八点还要飞成都,所以。。。。。。不好意思,呵呵。”奚子寒觉察到我的注视,有点窘迫地说。
??“没。。。。。。没什么,是我有些太唐突了。”奚子寒的细致令我有点尴尬,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唐突?你是说那晚吗?其实应该解释的是我,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有些不尽人情,甚至有些残暴,但我一直不想辩白什么,因为我不想当祥林嫂式的人物,虽然这种比喻不是很恰当,在中国,祥林嫂太多了,而真正愿意帮助他们的人却日渐稀少,结果不但没办法拯救祥林嫂们,
??反而使同情和眼泪一样变成了最廉价的两种宣泄品,别人同情你实际上是他们的感情泛滥地需要倾泻的出口,而你的眼泪则是助燃剂,当同情施舍完,眼泪也随之流尽,除了你从此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外,最终你会发现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切都是空无的。我这样说不是我想把自己表述地多么特立独行,我只是想说我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别人没办法理解,也无法替我分担,他们没有这个义务,所以解决和承受它们是我不能推诿的,也是我的隐私,我不想波及任何人,因为就算他们能理解我,也帮不了我什么,这始终是我自己的事情,明白吗?”没想到我的一句不经意的话竟成了奚子寒雄辩的来源,当他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时,那暂时隐遁的霸道与自负重又自他的神情中跳跃而出了。
??“但你没有感觉你解决这些事情的方式有时是失效的吗?因为你波及到了梅雪,她还是个孩子,无论从身体和心理上她没有能力承担这些事情带来的后果,所以我感觉你有点力不从心,人有时候不能太自私了。”奚子寒此刻的神情不免令我厌烦起来,然而我已经没有太多气力辩驳了。
??“伊老师,你太天真了,我曾经很需要帮助,但当你的脆弱被别人戏谑的时候,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停下来,理清思路,然后只有一意孤行地自救,有时做一些牺牲也是纯属无奈,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如此,我知道梅雪的心灵上有些小创伤,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她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应该懂得去承受,天下是没有完美的人生的,我觉得这对她也是一种历练。坚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难能可贵的品质,我希望她学会坚韧地面对一切,这样对于她的成长很有益处。“奚子寒慢条斯理地反驳着我,而语气间却少了以往的不以为然。
??“既然你有充分的理由说明你是正确的,那又何必向我解释呢?我现在不是梅雪的班主任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以职责为名再去过问你的家事了。”我突然感觉自己很荒唐,为什么会来这里,和这样一个陌生而冷酷的男人讨论他的隐私,与其在这些生硬而冷僵的话语间找寻热度,不如一直逗留在黑暗中期待灵光,虽然内心隐隐作痛,但兴许会有某种奇迹点燃心火,总比在这里目睹自己的情绪低沉到冰点要好得多。
??我正想起身告辞,可是却被奚子寒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即将出口的话语,其实在我们谈话期间,就不断有电话铃声的此起彼伏扰乱了我的思绪,而奚子寒也总是略带无奈地表示他的歉意,我想在急促地来电之后结束这次谈话,我累了,疲倦使我神思有些恍惚,我的脸颊微微发烫,我感觉到血液里的白细胞又开始与强大的病毒展开了新一轮的激战。
??趁奚子寒离开接电话的空隙,我将迷蒙的视线转向窗外,临窗的长街被一圈圈昏黄的灯影笼罩着,朦胧而清寂,夜被严寒冻结得只剩下这些恍惚的光影,我看不到温柔的月色以及熠熠的星光,一切是那样迷茫,当我的目光从那些模糊的光影边缘跌落下来时,我的心被一大片混沌包裹着,透不过气来,我揉揉眼睛,极力使视线清晰起来,而就在那一瞬间,我又看到了窗角那一片片兀自晶莹的霜花,它们正朝我投射着点点微光,仿佛在招引着我的视线举向那遥远的雪寒深处。
??突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绿色的小屋,小屋的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记得墨西经常为了给我打电话,总是走很远的路到山下小镇上的邮政所去传递他的音信,并且他有时打电话也会描述身旁的环境,他曾说那间邮政小屋的墙身上漆着鲜亮的橄榄绿,从窄窄的小窗中可以看到瓦蓝的天以及洁白的云朵,而他的声音似乎就在那深邃的图景里飞逸着,给我带来融融暖意。
??而幻象终究是虚无的,当我即将触及到那种温暖的感觉时,它们顷刻就化为乌有了,我有些晕眩,但还是竭力恢复着意志,艰难地抬起脸,迷惑地看着眼前真实的景象,不知什么时候奚子寒已经回到了座位上,正有些惊异地凝视着我。
??“伊老师,你没事吧,你的脸很红,好像在发烧。”
??一只手伸过来,在我眼前晃动着,我隐约看见奚子寒的脸被一大团光雾分隔成许多不规则的碎片,那些光的碎片不断飘忽着拼凑成一幅幅怪异的图像,冲撞着我的视线,令我眼花缭乱,终于我被一幅巨大的图像攫住了:初雪的小径上,墨西高大的身影耸成了一座冰峰,他僵立着伸出一只手,似乎在向我告别,一阵狂风卷起他脸上的雪花,我看到了他僵硬的笑容,而他的嘴角悬着一串冻结的血珠,在白雪的衬托下,像一朵正欲绽放的梅花。
??“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话吗?”我颤抖地,试图使自己的声音清晰起来。
??“伊老师,你是在和我说话吗?你说电话号码,我帮你拨过去。”奚子寒似乎察觉到了我力不从心,很体恤地说。
??当秦剑的电话被拨通时,我还处于一种意识的混乱中,我努力地辨别着他的声音。
??“秦剑,我。。。。。。我是伊画,有墨西的确切消息吗?”我含混不清地问。
??“哦。。。。。。是这样,唉!伊画,算了,我也不瞒你了,不过你得答应我别激动,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墨西。。。。。。听墨西部队的领导说,墨西他们那天遇见了雪崩,和他一起去的那个班长的遗体已经找到了,墨西的还没有。。。。。。他恐怕已经。。。。。。”我听见我冻结的血液里的冰层断裂的声音,“喀嚓,喀嚓。。。。。。”我的心髓被倾盆的黑暗折断了触角,一阵刺痛从我的胸腔中奔泻而出,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股热流自我的喉咙里流溢出来,在舌尖上盘旋,我伸出手试图封堵那热流的边界,但却似乎是那样徒劳,一滴鲜红的血滴顺着我的嘴角滚落下来,慢慢渗入我的肌肤,朦胧中,我看见一朵朵梅花正在雪野深处韵致地吐露着芬芳,我晕厥了过去。
??(待续)
??2008-11-23
??
??
雪初晴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8-11-24 08:16:4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辛苦的发着帖子.我们应该尊重.我细细品读
九月入画 | 2008-11-30 14:55:46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8)



    当人处于昏迷时,一切肢体的躁动与意志的挣扎往往会被虚弱的感知暂时忽略,而藏在躯体深处的那小小的灵魂却由此挣脱了沉重的桎梏,轻盈而自由地在一束奇异的虹彩的指引下,飞往那光之源地。

    置身于光的幻象中,脱卸了尘世间的痛苦与困顿,它重又恢复了原有的澄澈与欢欣,虽然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却会随光的散射变幻出不同的姿态,像一抹霞影,如一朵晚云,似一枚雪花,或绚烂,或飘舞,或飞扬,始终保持着一种无法摧毁的热情,而黑暗终于变成了一个瑟缩的名词,在巨大的光影的摇撼下,消弭了踪迹。

    而这骤起的光明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是短暂的空白?还是密不透风的混沌?哦,不!即便那是一束稍纵即逝的光亮,我也要竭尽全力地倾注所有的热情,让它成为一种生命的象征。于是,我感觉身体顷刻有了活力,我摸索着将手伸向那未知空间,然而却一无所获。随即,一串心慌意乱的意念涌上来,拍击着我麻木的知觉,我感到一丝疼痛从指尖翻腾而出。

    “医生,她好像还在打寒颤,听说都三天了,烧还没退,这样下去会不会有危险?”我的耳鼓接收到的声音是那么模糊而断续,我攒足了气力搜索着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女声,但似乎是徒劳的,我的记忆像是被彻底清洗过似的,一时无法恢复原有的界面。

    “肺结核病变过程比较复杂,发病初期症状不是很明显,容易被忽视,乏力、盗汗、低烧、咳嗽甚至高烧、咯血都是常见的症状,好在她的病情虽然较重,但还没有在肺部形成空洞,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应该可以治愈的,何况她还很年轻。不过治疗周期会相对长一些。”另一个女声冷静而果断地回应。

    “怎么会这样呢?她一向身体很好的。”

    “太过劳累,情绪低落都会引起免疫力下降,听说她是教师,而学校又是公共场所,感染结核菌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对了,你是她同事吧?这种病容易传染,而且有潜伏期,我建议你们学校最好尽快组织师生进行有关的身体检查,防患于未然,还有,她现在正处于传染期,你们还是尽量减少探视,一方面是病人太虚弱需要休息,另一方面也是为你们着想,一旦传染上,治起来很麻烦的。不过,感觉她挺幸福的,有那么多人关心,虽然还没结婚,但却有一个那么体贴的男朋友。”

    “男朋友?”

    “不是吗?是他男朋友把她送到医院的,当时因为没有多余的床位,我们就在病房外面过道里加了床,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条件并不怎么好,走廊里很冷,就那样,她男朋友硬撑着陪护了她一夜,听说还为此推迟了出差的日期,这不,今天早晨实在无法拖延了才离开,临走时还挨个找我们科里的医生护士,拜托我们好好照顾他女朋友,弄得那些年轻的护士们羡慕得不得了,都说以后找对象就要找年龄大点儿的,知道疼人,呵呵。”那个陌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温和。但这种温和此刻听起来却是那么遥远,因为我的心正在骤起的霜寒中饮泣悲鸣。

    我以为自己可以在那些光的幻象中温暖的苏醒是一种鲜活的重生,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提醒我那虚弱的肢体和疲倦的视线正停留在幻想破灭的边缘。

    我曾经是那样青春洋溢,甚至意气奋发,想往着生命之树能在最灿烂的时节结满丰硕的果实,但还没等那青涩的枝头悬起鲜艳的花蕾,却意外地遭遇的寒霜的侵袭,所有的冀望都化成凋零的枝叶,跌落于绝望的沼泽里,被泥污浸透、腐蚀得残损不堪。

    为什么厄运降临之前总是缺少征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我不是为还泪而生的那根降株草,多愁善感地任由命运摆布,而应该是阳光而坚韧的伊画,但现在所有与这些有关的一切正在以迅疾的速度远离我,令我在仓皇中措手不及。

    也许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凄惘地流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减轻心灵的疼痛。

    “画儿,你终于醒了,我都急坏了,要不是为帮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不过,别担心,我问过医生了,你的病不严重,很快就会好的。”当戚薇的声音变成一种清晰的信号,传递着她特有的轻柔时,我的心却被剧痛撕扯得即将碎裂。我别过头,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就算在我最伤心欲绝的一刻,我也愿不接受任何怜悯和同情。

    如果墨西在,他绝不会相信这个形容枯槁,蜷缩在病床上哀戚地抽噎的人是他的阳光丫头,也绝不容许他的画儿在心力交瘁时还要掩藏创伤,他会迫不及待地带我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去辽阔的雪野里接受阳光的抚慰,哪怕是遭遇北风的围剿,也不愿让我就此悄无声息地屈服命运的支配。

    对墨西而言,生命的全部意义不在于它的静寂无声,而是在于它永不停息的蓬勃和跃动。

    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那种源自他的活力密不可分了,而现在一切都变得那样面目全非,墨西走了,支撑我的想往的那束光影终于变得模糊不清。一切即将结束,而归途又在何方?!

    人在绝望时会走向两种极端,一种是突然顿悟生死,继而心怀坦然地面对一切,另一种却是被恐惧折磨得萎靡不振,前者可谓是人生的至高境界,也是我脆弱的意志无法够及的,而极度的自尊又不会令我陷入那消极的一面,所以面对这两种极端,我会刻意地回避自己的倾向,于是我下意识地保证自己处于一种游离状态,而在极度悲伤的时候还要竭力地克制着情绪采理智地应对,这无疑是令人矛盾的,简直就是一种精神的自虐。

    大约一周过后,随着我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我的神智也彻底地清醒过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情绪上的波动。我变得多疑而敏感,甚至有点儿自暴自弃。

    因为我患的是传染病,就连学校的领导和同事来看我时,都要和我保持一定距离,有个平时相处得还算不错的同事,生怕给自己带来不良的后果,对我望而止步,只是呆在门外的走廊里,焦急地搓着手,似乎在盼望探视立即结束,能够尽快抽身而退。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我的情绪越发变得低落而阴沉,一种被人无端遗弃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我没有拒绝身体上的诊治,但我的情绪日渐消极浮躁。

    我开始厌恶医院肃穆的白墙,窒息于来苏水浓烈的气味,就连那白底蓝条的病号服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我要逃脱出去,这种念头有时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维。

    我住在一个狭小的四人间病房里,其中有两个重症患者,气氛沉闷而混杂,在时起时伏呻吟、喘息以及剧烈咳嗽声中,病魔的魅影似乎就贴伏于房间的某个角落,令人惶恐不安。因为探视必须经过主治医生的批准,所以几乎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门窗都是紧闭着的,那唯一有光线投射的窗口被厚重的窗帘遮蔽的严严实实,仿佛是在阻止那渺小却颇有威力的结核菌伺机倾斜而出。在这种沉闷的地方呆久了,情绪就会变得焦躁不安,以致反复无常。

    为了给自己压抑的精神寻找喘息的出口,自从我的病情稍稍稳定之后,我就想尽办法使自己的活动区域延展出去,我发现在病房外面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高大的落地窗,于是那里就成了时常驻足的地方,透过窗口可以看见医院围墙外面的景物以及可以感受到冬的萧瑟和冷冽,但那种感觉却是真实而深切的,它让我从悲伤与恐惧中暂时解脱出来。

    有时我的视线里会跃入几只前来觅食的雀鸟,它们欢快地在雪野上啄抢着遗留在冻草间的草籽,轻捷而活泼,望着如此生动的景象,我的心绪稍微有点儿平复下来,因为我终于看到了久违的生机,但它的微不足道又令我感到困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看完这种生机的全景。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又使我的信心跌落到冰点。也许工作太忙,期末考试那段日子,戚薇减少了看我的时间,有很多天,我没有再听见她那轻柔的声音,另外,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我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病情,只是说工作忙,一切等寒假回家在说。因此那些与温暖有关的关切都成了痴想,一种莫名的孤寂令我焦虑重重,除了例行的治疗,我只能去走廊里东飘西荡,而找一个人毫无拘束地攀谈在此刻是那么奢侈,病友们满脸愁苦的表情,束缚着我的渴望,于是我放弃了原来的想法,继续保持着应有的沉默。

    沉默使我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在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我隐约听见病友们的低语。

    “这种病真熬人啊!我都住院三个月了,病还没有彻底好转,听说就算治愈了,以后也可能复发,弄不好还有并发症,真受罪!”

    “谁让咱们得了这种难缠的病呢?还是听天由命吧?唉!”

    没想到这恼人的结核菌的余威如此巨大,难道我命运中属于阳光的色彩就要被疾病晦暗的阴影所覆盖了吗?可为什么戚薇和医生都说我的病情并不严重?难道他们有意隐瞒着我什么?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这些自设的问句中怔忡,渐渐地我的思绪被侵扰的混乱不堪,不能再这样猜测下去,我决定去找主治医生问明详情。

    我借口拿化验单,去了医生办公室,但紧接着出现的情形却使我羞愤难当。

    因为不是我的那位主治医生当班,一个陌生的大夫接待了我,也许她没有想到我会冒然闯入,事先没有做任何防护准备,当她草草翻阅了我的病历,突然被病历上诊断说明惊觉住了,她迅速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取出口罩,蒙在不安的脸上,然后带着一丝嫌恶说:“这种病治疗周期会很长,出现并发症也没什么稀奇,而且复发的几率也很大,但既然得了,你就要配合治疗,想那么多对你没什么好处,嗯,还有,以后没有医生的许可,不要离开病区,相关的化验单,护士会定时送到病房的,你现在还是传染期,要注意点!不要。。。。。。”?

    我从来没有体验过被别人厌恶以及嫌弃的感觉,面对这些冷言冷语,我的反应除了慌乱,还有些不知所措,当它们变成一种清晰的意念紧紧缠绕在我脆弱的心结上时,我的自尊被深深地刺痛了,在惊慌地夺门而出的那一瞬,极度的悲伤令我无法自持,我大声呜咽起来,我终于变成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废物。现实是那样变化不定,我该如何振作起来抵御那刻薄的命运安排?我的希望在惊悸与沮丧中无情地被折断的触角,我感觉支撑意志的根基顷刻坍塌下去,我绝望了。

    (待续)

                                          2008-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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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入画 | 2008-12-9 19:12:10 | 显示全部楼层
倾城(29)

    当我再去窗边眺望时,那些轻盈而快活的鸟儿们却突然改换了模样,在我眼中,它们是那样疲于奔命,羽毛也不再光亮,周身笼罩着灰色的烟尘,仓惶地东奔西顾。
??也许这才是现实,一切美好的事物只要被厄运的魔掌抚摸过,就会失去鲜亮的光泽,变得晦暗、陈旧甚至破败不堪。而现实本该如此强人所难,因为它永远就是幻想的相对物,它的残酷实际也是一种理智地遵循,它是那样冷酷无情履行着上苍赋予它的甄选权责,威严地优胜劣汰。对于一切拥有坚强而饱满活力的事物总是网开一面,给予它们无限的能量与热度将它们推升到一个极具荣耀的地位,而相反,它也会毫不留情地俘获着一个个脆弱的灵魂,剥夺了它们挣扎重生的权利,冷静而果决地令它们灰飞烟灭。它无需伪装,因为它具有强大侵略性,谁也无法挣脱它的苑囿,而这次袭击的对象则是孱弱而颓丧的我。
??每当想到这些,我会禁不住地感叹命运的不公,甚至是凶狠的肆虐,而这种顾影自怜的情绪令我不敢去正视处于凄惨境界的自己,我不愿去照镜子,当我看到自己愈渐枯涩的手指,就会联想到我憔悴的面庞,现在的它早已形如枯槁。我躲避着一切与光相关的东西,有一次,无意间从保温饭桶的反光中看到了那个瘦削得已经变形的影子,我的惊觉让我掀翻了饭桶,看着它在一阵爆裂声中支离破碎,与此同时,我的心也被那尖利的碎片刺穿,血从被割裂的创口里倾泻而出,在心谷间奔流蔓延,我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痛彻心髓的剧痛在吞噬我的肉体的同时,正在啃食我的意志。
??大量的药物不仅侵蚀了我的脏腑,也摧毁着我所剩无几的信念,我时常感到疲倦甚至力不从心。前不久,对面病床的那个小姑娘因为病情加重转去了特护病房,昨天突然传来了她的死讯,一切是那样迅急,又一个生命在病魔的麾旗下悄然覆灭了,死亡的阴影终于在她的足迹间划上了句点,而那串未知的省略号又将延伸向何方?也许没多久,它们就会逐猎似的涌向我,随即浓缩成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在日渐孱弱的我眼前耀武扬威,彰显它的权能,然后将我的肉体与灵魂统统丢弃于死亡的海底,连一根救命的稻草都不留下。
??几天后,向来不苟言笑的护士长一反常态地微笑着通知我更换病房时,我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因为我虽然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意识中某种敏锐的成分正在发挥着它的潜能,我隐约可以猜测到,也许没过多久,我也会怅然地离开这个还算明媚的世界,去向那毫无知觉的空间,从此,一切幻想都将随之泡灭,失去温度。
??因为除了病人或病人家属主动申请,并且必须经过主治医生同意才能更换病房,在医院床位奇缺的情况下,除非是病人病情加重,医生才会主动建议病人转往特护病房。我没有申请,在宁海也没什么亲戚朋友,所以我预感到自己的病情并不乐观,毫无疑问,这也许就是病情恶化的征兆。
??我沉默地接受了医生的安排,不管怎样,我也要坚持走到终途,无论过程充满了晦暗,还是结果更加悲凉,我都会尽量掩饰那可怕的结局到来之前带来的惊惧不安,虽然我很清楚这些不过是极度软弱与无助时的一种借口,但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也只能如此。
??比起原来的环境,新病房的各项外部条件无疑要好的多,因为是单间,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空气流通很好,也很敞亮,而相对的费用也是极其昂贵的,虽然我是公费医疗,但是我知道住在这样的单间,很多费用是需要自费的。
??我曾经顾虑重重地询问过主管护士,但她总是保持着一种礼貌式的微笑,亲切的令人反而更加产生了拘束感。让我无法再继续问下去。
??“别为费用的事情担心,好好配合治疗,你是一个幸福的人,有那么多关心你的朋友。”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我除了更加心神不安,还突生出几分好奇,难道是戚薇他们帮我承担这些高昂的费用,一想到一向简朴的戚薇,我的心立即爬升出浓重的亏欠感,面对戚薇的善良与宽厚,我无法做到心安理得,于是打定主意,下次再见她时,一定要问个究竟。但不知为什么,自从我换了新病房以后,戚薇却很奇怪地消弭了声迹,我试图打电话联系她,但结果却是徒劳的,学校已经放假了,也许她正在回家的途中。我也只能在持续的猜测中怅然若失了。
??新病房有一个独立的阳台,我终于不必去走廊遭受穿堂风的侵袭,就可以透过高大的玻璃门窗眺望到远处的风景,但视线经常会被不远处围墙外面的那根巨大的水泥烟囱阻断了去路,它的顶端不时会升出一团团浅灰的烟雾,如同那化不开的愁绪,蓄积在冬天暗沉的天际,挥之不去。
??都说,人离开尘世的瞬间,灵魂会幻化成一缕轻烟,踩着柔软的云朵飘往那灵魂的故乡。挣脱了一切与痛苦有关的羁绊,那样的归途一定是极为宁静祥和的,而升华后的灵魂也应该是神圣而庄严的。
??每当我的视线被这朦胧的烟雾包裹时,我的心灵却没有得到任何的飞升,反而因此低沉至极点,生命是那样短暂而脆弱,我不想在自己青春的枝蔓还未结满花蕾时,就仓促离去,于是一种对生命的渴望非常强烈地驱使我暂时丢弃沮丧,试图振作起来,而思绪由此变得纷乱起来,我常常会被这种思想上的挣扎弄得疲惫不堪,唉!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呢?对于未知的一切过多的揣测只能更加助长我的不安与惶惑。我在这种沉闷的思索中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助了。
??几乎每天做完例行的治疗,我都会焦急地向值班护士询问我的病情进展情况,并且刻意观察她的表情,对于我几乎琐碎的问题,她不但没有厌烦,反而用一种极具亲和的语气安慰着我。
??“你的病好多了,别想太多,至于费用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有你男朋友呢!你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就行了。”
??男朋友?她是在说墨西吗?想到墨西,我心底深藏着忧伤顷刻被推涌出来,令我战栗不已。不可能!此刻我还能有这样荒唐的幻想,我沮丧地摇摇头,突然,一张冰冷而阴郁的面孔鬼魅似的浮现在我眼前,覆盖了墨西阳光而生动的笑容,我知道她指的是谁,而接受自己一向嫌恶的奚子寒的赐予无疑是屈辱的,我感到一种从未有的凄凉,它来自于我敏感的自尊,然而这种情绪很快被一种源自肢体上的精疲力竭摧毁了,在这样疾病缠身的时刻,我连一丝抗拒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的心渐渐瘫软下去,极度的倦怠令我闭上了双眼。
??在等待命运无情的宣判之前,我的记忆是混乱的,我忘记了白天和黑夜的界限,一切在我眼中变得那样混沌而模糊,表面的平静并不能掩盖内心难以遣散的恐惧和哀伤,我时常被那些冰冷而漆黑梦魇惊醒,于枕边啜泣悲鸣,泪水让我无法看清那束象征希望的光影,并且使我深陷于更深的黑暗中,难以自拔。
??然而在人前我又必须压制这种消极的情绪,保持一贯的平静与镇定,不甘愿就此泯灭的虚荣心有时会因此占据上风,我希望在别人眼里伊画是始终坚强的,并且这种坚强的感觉能够保持到我生命的终局。
??而这中伪装的坚强却被奚子寒的再次出现打破了。
??奚子寒走进病房时,我正蜷缩在病床上打点滴,望着血管暴突的双手,我忍不住感伤起来,我知道自己憔悴得已经脱去了人形,曾经的骄傲与坚韧被突如其来的自卑驱逐的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叹息,我将头埋进宽大的病号服里,不愿抬起。
??“怎么样,还好吧?听医生说,你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很多,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巩固治疗,就可以出院了。”奚子寒的声音简短而温和,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到面容里的微笑。
??我沉默着,将头埋得更低,我不想被可怜同情。
??“为什么不说话呢?你不会是被药物刺激的得了失语症吧?呵呵。”奚子寒一边笑着,一边挨近病床。
??“别过来,离我远一点儿。”我惊悸地抬起头,慌乱的不知所措。
??“这又是为什么呢?”奚子寒停顿了一下,迟疑地问。
??“我的病传染,你最好以后别来这里了。”我低下头,轻声地说。
??“哦,呵呵,没事的,我对这种病有先天的抵抗力,再说现在又不是链霉素还没有发明的时代,看你紧张的。”奚子寒的鼻音很重,听起来似乎在感冒。
??“对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先出去一下。”当我还没来得及回应时,奚子寒已经急急地奔出了病房。
??我松了一口气,将脸转向窗外,我宁可如此孤独地被人摒弃,也不愿给他们带来任何的纷扰,何况我和奚子寒是那样的不相干。
??当奚子寒再次出现时,胸前多了一大捧五颜六色的雏菊,我向来对色彩纷呈的东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以为它们太过俗艳以致失去了独特的气质,而此刻,我的心态却微妙地发生了转移。面对这些明丽的花朵,我被医院那苍白与沉闷的色调禁锢太久的视觉,仿佛突然遭遇了奇迹,得以畅快地释放,我的目光深深地被它们吸引过去,我甚至感觉到连呼吸都变得贪婪了,我那被来苏水刺激的渐已麻木的嗅觉终于重新恢复了它的敏锐,我扬起脸想不顾一切地迎向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花束。这难道是梦吗?
??“呵呵,回来前顺道去了一趟昆明,那里毕竟是春城,适合鲜花生长,相比宁海花市上那些经过保鲜处理的花儿,这花的不同之处,就是它直接来自于花农的苗圃,要清新自然很多。”奚子寒边说边将花束放在病床边的角柜上,也许由于忙乱,他那原本整齐的额发有些松散,其中一缕已斜斜地跌落于鬓角,显得有点力不从心,然而这细微的变化却改变了我对奚子寒的最初印象,在我眼中,他突然变得亲切起来,我甚至开始用一种滑稽的联想去比拟他此刻的形象,我感觉他就像一只丑陋而不知疲倦的蜜蜂,有点卑微甚至懊丧,而这种想法不禁使我滋生出一种愉快的感觉,我忘记了矜持,竟然笑出了声。
??“笑什么?哦,从昨晚回来就没闲过,这花也跟着受了些罪,在车后座上呆了一晚上,想是被冻惨了,刚才又忘记拿了,呵呵,看看好像还没怎么变样,真不容易啊!”奚子寒似乎被我的笑声弄得有些局促,自嘲地说。
??我对自己一时的无所顾忌突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立即收起笑容,在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中低下头来。
??“看到你高兴就好,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雏菊,所以就每种颜色都挑了一些。。。。。。”奚子寒停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一丝温柔的光影正从他细长的眼里幽幽升起。而这种神情能出现在冷漠阴郁的奚子寒的面容里,不免让我感觉古怪而无所适从,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将目光投向那细小而挺直的雏菊,它们正舒展着碎屑似的花冠,欣喜地簇动着,仿佛是在等待阳光温暖的触摸,而此刻,窗外恰好有一束光影倾泻进来,轻柔地播散在那有些羞怯的花簇上,我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像一滴刚刚苏醒的露水,被阳光赋予了清澈而晶莹的光华,重新闪亮起来。
??(待续)
??2008-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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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初晴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8-12-22 13:59:33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吧.期待着呢
独奏钢琴的雨 | 2009-1-28 20: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九月入画何许人也?速度比我快多了,不过等连载完,我再看.:IZ80
更声*远巷名人堂,杰出贡献用户 | 2009-3-19 10:35:32 | 显示全部楼层
九月入画近段时间没见诗作了,估计在倾心写小说吧。
不懂用诗的语言去描绘天空,天空它缺少一种色彩;
不懂用诗的语言去表达生活,生活它残缺一角。
狐说八刀官方服务团队 | 2009-3-20 12:32:16 | 显示全部楼层
九月人呢,呵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肯定有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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