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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槐树底下
故乡小村中心的正街里,有因了祖先祠堂而称为一个叫祠堂的地方,很大的一个院子。几年前是大队院,东十间土坯楼作大队办公室、储存间、老师办公室等,北边四间平房是村小学校。后来大队和小学相继搬出,那里就日渐冷落。院门左侧,紧贴堰根齐墙一棵一米多粗的槐树,枝秃杆稀,略弯略斜着。村人搬到新居后,那里就越发有了荒芜之气,只有这棵树伴着祠堂,记忆着那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我不清楚那槐树的年龄,记忆中它就是那么大那么粗,象许多的树一样三十多年过去了它还是那么大那么粗,还是那么个不茂盛也不光秃的样子。日寇铁蹄踏遍华北大地的时候,这个偏僻封闭的小山村也未能幸免。乡亲们在一个名叫大黑的小伙子的带领下,组成了游击队,用地雷、鸟枪、沟濠、棍棒与敌周旋。敌人为抓住大黑,就象电影里演的那样,把村民集合在街上,将大黑的父母吊在这棵树上,一刀刀刮。两个老人面对敌人的刺刀,一句话也没说。敌人得不到任何消息,气急败坏地放火烧村。烟熏火烤的痕迹在较老的房子上还可看到。岁月匆匆,洗去了人们的年龄,却洗不掉人们心头的那幕惨剧。人们说,这槐树有大黑父母的保护,所以不老!
街南边正对槐树的是一条三米多宽的小巷,两边楼房很高,加上槐树的绿荫,夏天这里正是乘凉的好地方。墙根的石头不知经历了多少年代,和街面铺的石头一样,磨得光光的。从我记事起,这里就是全村的活动中心。从春到秋,一日三餐都挤满了人。男人女人没什么授受不亲的概念,天热时,男人脱光了上衣,黝黑的臂膀闪着油光,裤腿挽到膝盖上,露着黑森森的腿毛。女人多是穿件背心,有的还把背心下摆卷到奶子以上,露着两颗黑枣,有的还当众比大小——没人戴胸罩。她们的裤子挽得和男人一样高。小孩子也凑热闹,有的就往他母亲的怀里钻,人们便不失时机地逗,哄笑一阵高过一阵。关系好的还互相尝一下饭,有的家在村边,不想跑路,索性就近拣一家饭好的盛一碗来。上半村有人吃饭时端了个大海碗盛得冒了尖,拐几道弯下几个坡也要来这儿。饭无所谓,关键话题是不能断了的。话题不外是两类:一是笑话或奇闻趣事,逗得人前仰后合,叉气者有之,喷饭者有之。二是桑麻长短。一家种地百家看,那家地里有草了该锄了,或谷子被麻雀吃了,或菜生了虫,都会从这里得到信息,不用上地就知道怎么办了,绝无虚假。
小孩子们除了凑热闹外,晚上就是捉迷藏。槐树就是“母家”,相当于庄家。藏者在被逮住前摸了它,就算嬴了,再被扯住也不算了。由于大黑父母的故事,有调皮的孩子会乘人不注意叫:“大黑爹娘来了!”喊完就跑,其他孩子被吓得一哄而散。狼来了的把戏多了就没人信了,后来就没人怕了,说:“俺爹说,大黑爹娘是好人,是英雄,不吓唬小孩儿的。”
槐树身子紧贴大队的大门一侧,七十年代初大队的大门进行了一次整修,根基由土坯换成了石头,门两侧墙前各砌进一块旧碑。靠树这边的碑光滑透亮,我们都喜欢靠在上面。尤其夏天,端了饭坐在跟前靠上去,凉丝丝的好不舒服。起来,一个汗砣砣就清晰地印在上面,如一幅背影的速写。我当时在伙伴中间还算比较身高马大的一个,所以竞争对手也少,只有一个伙伴与我高低差不多,关系也是最好的,常常与我争。我回去舀饭,他瞅了机会就坐在那儿,而他回去舀饭时我也瞅机会占了那里。有时,我们同时去了,就都靠在上面挤来挤去,把饭挤撒了招大人臭骂的时候也是有的。
这几年农村变化一日千里,人们相继盖房都大到散村外去了,旧房多无人住,即使有也是老弱病残。村里逐渐演起了“空城计”,再无人到那里说笑,于是槐树冷落了。上次回家,发现槐树北边的一枝被雷劈掉了,树下多了一只香炉。我问人是不是纪念大黑父母,回答者说:“你连这都不知道?这是槐树仙。大队还准备筹钱在这儿盖座小庙儿哩。过不几天就好了。”完了又满含歉意又不无惋惜地说:“你一年四季不在家,怎么能知道呢?”言者似是对庙求之不得。
我不禁哑然,继而茫然。
“狐狸和小鸭……。”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从教室飞出来,伴着树下袅袅的香烟。好在,学校不久就搬到村外去了。
(1997、4、30)
(这就是那棵槐树,我家当时就是图右下砖墙末的那个破门楼。这里留下我多少的记忆啊)
[ 本帖最后由 冀根 于 2007-5-25 00:06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