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记

梧桐记

    丰子恺在其《梧桐树》一文中提到，“寓楼的窗前有好几株梧桐树。这些都是邻家院子里的东西，但在形式上是我所有的”。这话实在有“非我所种，却为我所有”的那种小小窃喜和自得。然而在我，少时的光阴里，却显然有着比丰子恺先生更强的占有欲。小城的梧桐树在夏日里伸展着大大的叶子，覆满了整条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街道，有风拂过，传来的是阵阵仿似乐曲般的沙沙声。那是夏日里别样的风景。这样的风景，在年少的我看来，自然完全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我所说的梧桐，自然不是指那种来自异国的法国梧桐。它完全是土生土长的中国式的树木。我不知道在我所居的小城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大约很早就已经栽下了罢。总之，在我有记忆的那一刻，它便已经存在了。整个夏日里，树干笔直，枝叶繁茂，苍翠得紧，一排排，在路的两旁，构成了长长的林荫道。偶尔，还可以穿过密密的叶子，看到上头点缀着一些黄绿色的小花。秋深时节，枝头便会挂着一些球形的小果子。也许是人们司空见惯，因此，并不特别引人注意。然而，我以为梧桐的骨子里是雅致的。据说，以前有人用梧桐木造琴，音色极好。这和我心目中梧桐的气质相符，实在令人欢喜。

　　然而，我大约是一个对某些事物消失的细节缺乏敏感度的人。比如梧桐树的消失。事实上，梧桐树一直在消失。起先，是从一条小小的街道开始的，因为城市的扩建和改造。那些建设者们，自然不会对这样一些个平凡的树木有丝毫的怜悯，当然也不会照料我内心曾有的小小幸福。他们砍掉了一排，接着可能是另一排。梧桐树在开拓者们的利刃下，接连倒下了自己的身躯，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宽的马路和两旁的高楼以及迷虹。这些在他人看来，自然也可算是另一道风景，但已经和我内心的诗意相去甚远。

　　后来，我离开了小城，生活在别处，一个很难见到梧桐树的地方。离开小城已久，如今的我，倘使回到小城，不知道是否还能够在某个小小的角落找到梧桐树残余的身躯。那大约是不可能的吧。但我时常在某个午后，想起小城的梧桐树，那曾有的小小幸福，还有相伴我走过的十多年的光阴。很多年后，我写了一首小诗，以纪念那些时光，诗句已经模糊，但有一句我是记得的，“窗外的梧桐叶大如脸，青春的容颜已经变得依稀。”这其中自然有我少年时代的小小愁情在里面。然而，梧桐叶如少年时代的我们的脸，这是确切而清晰的。你可以想象，圆圆的、干净的、甚至是略带笑意的脸，就像夏日的梧桐叶一样生机盎然，清澈自然。还有那些围绕着小城梧桐树所发生的简单故事。譬如夏日里，手上拿着一本喜欢的书，沿着一排排梧桐树漫步，或者踩着落叶，在秋风中低吟喜欢的诗句，这样的场景一直徘徊在我的记忆里，亲切如昨。

　　也许，梧桐树不过是我少年时代一个诗意的栖憩场所。又或者，仅仅是回忆，才令我生出了许多的美好。然而，这些都无从解读。多年后，当我查阅一些资料，才发觉，梧桐树本身所蕴含的诗意，远比我少年时代的单纯理解深刻得多。古人对于梧桐的偏好，实在超过了我的想象。无论是李煜“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愁苦，还是李清照“梧桐更兼细雨”里的相思，无论是诗经里“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的高洁，还是《孔雀东南飞》里“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里的爱情，这些都曾一度令我迷恋。然而，在我的内心，也许更执着于梧桐树本身的简单，就如同丰子恺先生简简单单的一幅画。简约却不失内涵，单纯却不失想象。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固然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只是梧桐不再，那些凤凰又将栖居哪里呢，而我内心的诗意又将栖居哪里呢？丰子恺先生说，“自然是不能被占有的，艺术也是不能被占有的。”这句话诚然是确切的。可是，倘使我不存占有之心，仅仅在内心深处期盼一份小小的拥有，在如今的繁华世界里，只怕也未必可得。这样想来，不免怅然。

连小语都来支持了，眼泪感动的哗哗的

怀念梧桐，也就是在怀念少年的美好时光，那时，沉浸在美好时光中，那些记忆里的东西格外让人想起，所谓内心里占据的东西，我们一直认定它因美好而美好，即使消失不见了的时候，仍然被我们无意中又想起。

一些失去的，就永远的失去了

谢谢。

一些失去的，就永远的失去了
狐说八刀 发表于 2009-10-30 22:17

有些东西失去后，但它们成为了永恒，在记忆里不断地重温。

简约却不失内涵，单纯却不失想象。好精彩的一句.

细细的读了楼主的文.那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梧桐的特殊深情.和那心里丝丝的浪漫情怀.可以看出来.楼主是位心思细腻的人.而且还是带着淡淡忧伤浪漫情怀的一个人.在现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真希望我们骨子里都带着少许的这样的情怀.也许那样我们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就不再是混凝土打造的生硬的画面了

小语哥，嫂子安好？：）
总觉你如今幸福，甚好。

简约却不失内涵，单纯却不失想象。好精彩的一句.

细细的读了楼主的文.那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梧桐的特殊深情.和那心里丝丝的浪漫情怀.可以看出来.楼主是位心思细腻的人.而且还是带着淡淡忧伤浪漫情怀的一个人.在现在这 ...
雪初晴 发表于 2009-11-3 15:31

越来越坚强的情怀需要用这样的文字去软化它们。

[url=http://www.wentan.cn/bbs/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54只是梧桐不再，那些凤凰又将栖居哪里呢，而我内心的诗意又将栖居哪里呢？丰子恺先生说，“自然是不能被占有的，艺术也是不能被占有的。”这句话诚然是确切的。可是，倘使我不存占有之心，仅仅在内心深处期盼一份小小的拥有，在如今的繁华世界里，只怕也未必可得。这样想来，不免怅然。2259&ptid=82539]1#[/url] 闻小语

梧桐是一种情愫，美好的，也是哀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