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宝的爱情（小说）

憨宝的爱情（小说）
高棕津

憨宝是毛芭村喜老倌的幺崽。憨宝他娘在怀他时，吃了一副草药，也许就是这副草药吃坏了。憨宝出世后，智力就出现了问题，人长脑子不长。二十多岁的人了，智力还不不如三四岁的小孩。见人只知道嘿嘿嘿地傻笑，说话也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临死前还拉着他的手直落泪。母亲去世后，他父亲没几年也跟着走了，憨宝便跟着他大哥一起住。大哥虽然和他是同胞兄弟，但毕竟没有他父母对他照顾得那么细致周到，除管他吃饭，给他派活外，其它方面也就没管得那么细了。
从此，憨宝倒成了个自由人。没事就喜欢在村子里四处瞎转悠。
憨宝本名叫秋生，但村里人却都叫他憨宝，开始他娘听别人这样叫他时很生气，只要一听见有人这样叫，就立刻嚷嚷起来：是哪个这样叫的？他没名字吗？你保准以后生的后人个个都是神仙吗？没有家教的。后来他娘也想明白了，人既然是这个样子，一个名字能改变得了现实吗？再说人家要这么叫，你也堵不住人家的嘴呀，叫就叫吧！于是，外人这样叫，家里人也慢慢地习惯着这样叫了，这样一来反倒把他的本名给忘了。只有憨宝从来不计较这些，不管别人怎么叫，他都无所谓，总是嗯嗯地答应，答应完后，还看着叫他的人一阵嘿嘿嘿的傻笑。当然，在他思维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聪明愚蠢之分，叫啥不都一样吗。
憨宝虽然傻气，但人很听话，不偷，不抢，不打人，不骂人，还喜欢给人帮忙，所以不仅不令人生厌，而且还有几份可爱。他人一到哪，就会有人喊他做这做哪，经常听到有人这样使唤他：
憨宝，快去对面把那头黄牛赶开，它就要进苞谷地了。
憨宝，快来帮我推推车，我的轮子陷进泥里去了。
憨宝，快去帮我把放墙边的犁搬来。
憨宝，快来帮我在背上挠挠痒。
••••••
当然有的人使唤他，完全是为了寻开心，有耍弄他的成分，而他不管你是真心还是耍弄，他总是嗯地一声，照着你说的话去做，做完后又看着你嘿嘿嘿地傻笑。耍弄他的人看他这样，也自觉其心不忍，到了后来，就很少有人再耍弄他了。
不过最近大家发现，憨宝突然喜欢打扮了。口袋里总是装一个小圆镜和一把梳子，时不时地拿出来对着自己的脸蛋，照啊照的，边照边梳理着头上的头发，有时还在头上摸上几把清水，把头发弄得湿漉漉的，再用梳子一梳，头发就变得光溜溜的了，只像是打了发油似的。有人看到他这样，便打趣地问他：憨宝，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讲媳妇了吧？他咧着嘴嘿嘿嘿地一笑：没——没——呢。
其实，憨宝这么打扮的确是有来由的，他喜欢上平坝上的桂花了。
桂花是毛芭村人见人爱公认的大美人，去年高中毕业，高考时离重本差了5分，她一睹气回来了。桂花长得很漂亮，几乎把美人的优质都占全了。一对迷人的大眼，两只浑圆的酒窝，两排碧玉般的皓齿，白晢细腻的皮肤，还有背上那两条又长又粗的辫子，走起路来在后面一甩一甩的，就好像在给她的步子打着节拍，怎么看怎么舒服。她人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歌也唱得好听，声音特别甜美，不论是在地里锄草还是在晒场上晒禾，只要心情愉快，她就喜欢唱上一两支，只要她一开唱，憨宝立马就会放下手头上的活，张起耳朵仔细地去听。听着看着，看着听着，慢慢地他便心生情愫，有些想入非非了。
憨宝心里虽然喜欢上了桂花，但开始他还不敢正面和她接触，只是站在远远地一方，偷偷地窥视。偷窥了一段时间之后，胆子慢慢地大了起来。在偷窥中，他还发现了桂花的一个秘密。他看到桂花每天早上都要背一大背脏衣服到屈家大水井去洗，这几乎成了她每天的一种生活规律。从平坝到屈家大水井有300来米一段路，要经过一个叫洞门上的垭口，这个垭口前后都没有人家，于是，憨宝早早地就起了床，站在垭口上等着桂花。桂花来了，他把手往她面前一伸，手上是几颗麦梨，嘿嘿地一笑说：送——给——你。桂花第一次见到他，被他这冷不防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对她瞥了一眼，生气地说：谁要你的。一闪身从他身边溜了过去。憨宝嘿嘿嘿地笑着说：不——要，我——还——有——别的。
第二天清早，憨宝又在垭口上等着桂花。桂花来了，他把手又往她面前一伸，手上换成了一支枇杷，还是嘿嘿嘿地一笑说：送——给——你。桂花对他看了看说：我不要，你自己吃吧。他又嘿嘿嘿地笑着说：又——不要，我——还有。第三天他手上变成了一颗桃，桂花又没要，第四天他手里又攥着的是几颗黑桃••••••就这样，他天天都早早地站在垭口上等着桂花。至到桂花收了他送给她的东西，桂花走了，他才高高兴兴地离开。时间一长，桂花对他不再厌恶了，还渐渐地产生了一些好感，不仅态度对他好了许多，而且有时候还对他莞尔地一笑，和他说上几句话，这让憨宝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一天．憨宝揣着一口袋板栗，又在垭口上等待着桂花的到来。桂花来了，他急忙捧出口袋里板栗，送到她面前，嘿嘿嘿地笑着说：给——你，我——家——还——有——好多。桂花笑着说：憨宝，你天天都在这等我，还给我送这送那，这是为什么呀？憨宝嘿嘿嘿地一笑说：你——好——看，我——想——看你。憨宝一说，一下把桂花脸羞得通红。过了好一阵，桂花才说：憨宝，那你以后就叫我姐吧。在姐的面前以后可不准再乱说啊。其实桂花比憨宝还少三岁，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办法，让他听自己的话，不再产生什么幻想。憨宝当然不会明白这些，他仍在嘿嘿地笑着，笑过之后便喊了一声，姐——。接着还是咧着一张大嘴对着她傻笑。桂花说：你既是我弟了，以后就得听姐的话，从明天起你就不要再在这里等我了。憨宝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可是，第二天桂花去屈家大水井洗衣时，憨宝照样在垭口边等着，不过今天他没给她带吃的，而是采摘了一大把野山花。憨宝把花送到桂花面前时，桂花装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对他说：憨宝，你怎么不听姐的话呀？昨天你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又在这等我。憨宝嘿嘿嘿地一笑，脸上出现了几分腼腆：我——想——看你。桂花说：又胡说了。你想看姐，明天就在水井里给姐占个洗衣的好码头，你看姐今天去迟了，又没好码头了。憨宝说：好——，明——天——占——好——码头。
憨宝是个很听话的人，何况是桂花说的话，他当然就更要听了。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起了床，洗了把脸就来到屈家大水井边。这时水井里不仅没有洗衣的人，而且连挑水的人也没有，憨宝选了一个泉流出口的最好位置，他先在这个位置上插上一根竹杆，表示这是他号了的位置，然后，他搬来一块石头，放在这个位置的上方，便坐下来等着桂花的到来。
没多一会儿，水井里洗衣服的人陆续来了。第一个来的是黄塔边的五婶。五婶一边放背笼一边对憨宝说：憨宝，让开，让五婶洗衣。憨宝把手摆了摆说：不——我——先——占的。五婶说；你占着有什么用？你又不洗衣服。快点让婶吧。憨宝大声道：不——我——姐——要——洗。五婶见憨宝坚持着不肯让，心想和一个傻子也说不清，就随他去吧。只得在憨宝的对面选了个地方。接着盆峪的明旺嫂子又来了，也喊憨宝给她让地方，憨宝还是不让。明旺嫂子问五婶：憨宝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到水井里抢码头来了？五婶说：哪个知道啊!他说什么姐，也不知哪个是他姐。
洗衣服的陆陆续续来了，憨宝一个都让。不多一会儿，桂花也来了。憨宝一见，高兴得不得了，就像胜利归来的将军，看到了迎接他的君王一样。赶忙站起来，把自己占的位置让给桂花。五婶问：桂花，你什么时候成了憨宝的姐了？桂花正要回答，明旺嫂子却抢过了话头：怕是他喜欢上你了吧？
一阵哈哈大笑之后，一水井洗衣的女人都七嘴八舌地唠开了：
想不到他憨宝，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啊！嘻嘻嘻。
看来憨宝一点也不憨呀，他很会挑人吗！
桂花，你不快点嫁出去，你还想馋死好多男人呀？你看，连憨宝都动春心了。
是呀，桂花，我看到你那当科长的对象，昨天才回去，是不是来和你谈结婚的事？
••••••
大家的议论，把桂花的脸说得只像灌了猪血一般，憨宝在一旁看着桂花，只顾一个劲地嘿嘿嘿地傻笑。
从这天早晨起，憨宝每天都是第一个来到屈家大水井，来了就把这个最好的位置占着，等桂花来了便让给她，一连好几个月天天如此。有人看不过意，便嗔怪桂花说：桂花，你看憨宝每天天不亮就来这里，为你占码头，你这样欺骗一个傻子，是不是有点哪个啊？桂花委屈地说：你们不知道，开始，他每天都拦在垭口上给我送这送那，要拉拉扯扯好半天，我收下了他才罢手。我让他给我占码头，只不过是想让他不要给我送什么东西了，转移一下他的目标，当时为了脱身随便地一说，，谁知他还就当了真。后来我叫他不要占了，说了好多次他就是不听，你让我有什么办法呀。
大家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没再说什么了。只是为憨宝感到一丝悲凉。人啊！为什么要有美丑、聪明愚蠢之分呢，要是众生平等该有多好啊！
就这样，憨宝天天都在水井里为桂花占码头，尽管桂花叫他不要再占，对他还假装生过气，但憨宝却表现出异常的坚定，硬是不听。桂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在洗衣时，让憨宝回去把家里换下的脏衣拿来，让她一块帮着洗洗。其实她这是寻找一个能平静自己心情的平衡点，对于这样的人，她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呢？
一天，憨宝又早早地来到水井里，坐在他占好的位置边等着桂花。洗衣的人对他说：憨宝，你不要再等了，今天是桂花的大喜日子，她嫁人了，不会来了。憨宝不相信，他心里想，你们是想要自己的好码头吧，才编这样的慌话来骗我，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可是，洗衣的女人一个个洗完后都走了，水井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这时，他才真感到问题有些严重。难道桂花今天真的嫁人了？得去她家看看。‘
憨宝一口气跑到平坝上，正看到一支接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从桂花家里出来，眼看就要上公路坐进停在路边的小汽车了。憨宝噢噢地吼了两声，便向接亲的队伍没命地追去。
追到接亲队伍后，一看，桂花着一身崭新的婚纱，被几个年轻女子簇拥着，正朝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走去。他不管不顾地推开人群，慌忙地向桂花这边奔来。快到桂花身边时，被一个管事的人给拦了下来。管事人一把把憨宝拖出人群，使劲往外一推，你这傻子，在这里捣什么乱。憨宝一下便跌倒在地。倒地时憨宝大喊一声：姐——。这一声被桂花听到了，她急忙奔过去把憨宝扶起，对管事人气愤地说：不准你这样对他，他是我弟。接着她为憨宝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好弟弟，姐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你回去吧，听姐的话。
憨宝不知道说什么，当然也说不好什么。只见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桂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劝道：好弟弟，不要哭，你看有人在笑你呗。听话。要是想姐了，就看看这个。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块嵌有她照片的玉佩放在憨宝的手上，一扭头，眼眶里也湿润了。
憨宝望着远去的接亲队伍，再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突然又哇地一声哭了。汽车拐了一个弯，在眼前消失了，憨宝急忙爬上一个山头，站在高高的山头上，对着渐行渐远的汽车，撕心裂肺地喊道：姐——姐——姐——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只是桂花听不见。
第二天，毛芭村再也看不到憨宝的身影了，大伙都不知道他去了哪。有的说，他是沿着接亲走过的这条路，找桂花去了；也有的说，他是看到桂花嫁人了，他的爱破灭了，一时想不通，寻了短见；:还有人说，憨宝在很远的一个村子里找了个媳妇，当了上门女婿。但不管是那种说法，都是一种猜测，憨宝失踪了那才是真正的事实。

先欢迎下新朋友

唉，这样的爱情，也很美好，就是结局有点悲了。

爱情与婚姻永远都是两码事。

欢迎新朋友啊。{:1_234:}

谢谢！

傻子注定了悲剧，这也不能怨任何人

引开去：虽然同情，但是我们同处在世俗，不论是哪个女人
我想都不会愿意跟一个傻子过一辈子的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童话，只是童话中的场境不一样罢了，当童话成真时，此为善，当童话无法成真，也非恶。

在一个傻人的思维世界里，他是辩不清同情和爱情的，还会把二者等同起来，我们在可怜憨宝的同时，当然无须苛责桂花，她也只能如此而已了。正如九楼老师所说，当童话无法成真，也非恶。

在一个傻人的思维世界里，他是辩不清同情和爱情的，还会把二者等同起来，我们在可怜憨宝的同时，当然无须苛 ...
高棕津 发表于 2010-1-9 12:20

    有道理。

如果智力只是三四岁的人，我想不懂爱情的。看过一部描写傻子的电影，其智力只有十来岁。他也同样会喜欢女人，可是，却不是爱情。那只是生理上的渴求。心智发育不完善，但生理却是正常的！我觉得，这个似乎就比较符合逻辑一点。
三四岁的孩子会喜欢上别人。那是一种依赖的喜欢。他不会因为别人要结婚而悲伤，因为他还不懂什么是婚姻。他只会因为他喜欢的人要离他而去而痛哭！
故事写得很感人！呵呵，偶也不是吹毛求疵的人，可是，即然是故事，就要经得起推敲。当然，偶的分析也是个人的看法，不见得就对。呵呵，咱可讨论一下：）

首先要感谢12楼的朋友看了我的文章，但你的看法我不敢苟同。我说的憨宝他的智力只有三四岁，并不是他的身体结构，他的身体结构是随着他生理年龄而成长的，到了一定的年龄，他就会产生性冲动，产生对异性的渴求，这是一种原始的本能，也是动物的一种生理本能，是一种无师自通的正常反应。猪猫狗这些动物也是，它们在它们性成熟后，它们不需要什么培训，也会知道求偶，知道性交，这是为什么？因为它们到了这样的生理年龄，身体的性器官促使它们产生这样的行为。憨宝虽然傻，但他还有三四岁的智力，他难道就不懂得喜欢异性吗？他难道就连这些动物都不如吗？他傻只能说明他智力上不如常人，并不能说明他身体也和常人不一样，他爱桂花的方式这么低下，难道还不能说明这一点吗？桂花是正常人，她就很理智，她也爱憨宝，但那是同情和可i怜的爱，非真正的爱情。而憨宝正因为这一点，他认为桂花答理了他，就错误地以为桂花也喜欢他了，他便以自己的方式去爱桂花，这也正是憨宝的可悲。恰恰你没有看到这一点，误解了我的本意。
好了就说这些吧。

唉，这样的爱情，也很美好，就是结局有点悲了。
安子昕 发表于 2010-1-8 18:26

    美好?我倒

美好?我倒
猪如花如花骨朵 发表于 2010-1-14 13:21

    对呀，爱情是很美好的事情。

难道不是么？虽然是傻子的爱情。

回复 13# 高棕津


    呵呵，你的这个说法刚好就是我所说的。怎么又会变成不敢苟同呢？我在上面回复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啊！我说他三四岁的智力，是根本不懂爱情也不懂婚姻的。三四岁的孩子可以喜欢人，只是一种依赖的喜欢！只是他的身体长到二十多岁了，所以，他有性的需求！然而也仅仅是生理上的，心理上他还未发育呢！
你在最后所描写的是当憨宝听到别人在谈论桂花嫁人时，他似乎听懂了！我就是觉得他不应该懂的。如果别人只是纯粹的跟他说，桂花要走了不要你了。这样子，他就会懂。因为，三四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嫁人什么是结婚！
整个故事，我很认真的看了两遍，前面的描写确实不错。看得出是一个傻子的话语与行为。

呵呵，还有，你也别误会，偶就只是把我的观后感说出来而已，没有评击的意思。

小爱情观.....

这样的爱看着让人心痛，其实“傻子”对爱更单纯也更忠贞，那打击和伤害可能真的就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而桂花的选择也是无奈！~
楼主写的真好！~
故事好&文字好，淳朴中见真情见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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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村里有个叫二子的人,从我记事起就知道他是个疯子.我问妈妈,他为什么疯了?妈妈说,她嫁给我爸爸前,二子就疯了.我问爸爸,爸爸说读书读疯的.后来才知道,是他上大学时候的女朋友死了,他就疯了.他可是当时我们村唯一的大学才子.因为他那破房子里都是书,被他撕的成了碎片......

我村里有个叫二子的人,从我记事起就知道他是个疯子.我问妈妈,他为什么疯了?妈妈说,她嫁给我爸爸前,二子就疯 ...
寒梦 发表于 2010-1-15 19:48

    有时候，爱情挺吓人的。

回复 20# 镆铘


    是啊......我因为那生涩的爱情而荒废了学业呢....

回复 21# 寒梦


    有点得不偿失啊。